第161章 紅口白牙
作者:嫋嫋青煙      更新:2020-09-04 20:03      字數:4818
  第161章 紅口白牙

  李天佑與唐傲雪隔著沈清伊,自是不好越過沈清伊去看,倒是沈清伊一臉殷勤的上前,抽出唐傲雪的手來瞧,感歎道:“哎呀,可不是嗎?唐貴嬪這定然是為皇上您縫製什麽了,瞧瞧這手指,都快沒個好模樣了,各個都腫了的,十指連心,這個樣子,怕是端茶盞都成問題了。”

  沈清伊一邊搖著頭,連道可惜,心內卻存了擔憂,好在自己有準備,否則以唐傲雪如今的狠勁,自己定然會著了道!

  李天佑聽沈清伊都這般說,有些欣慰,連聲問道:“既是給朕做了物件,怎得不拿出來?”聲音卻是柔緩了許多,聽得沈清伊在一旁微微皺眉,李天佑這般分明是引著唐傲雪說些什麽,免得六宮妃嬪對她不滿。

  沈清伊輕輕抿了抿唇,用帕子輕拭唇角,遮掩住自己唇邊的一絲冷笑,李天佑竟然這般為唐傲雪著想了嗎?果然奉國公夫人當初教導沈清婉的話是不錯的,男人遇到溫婉柔弱的,自是會滿腹憐惜,被大男子主義衝昏了頭腦!

  唐傲雪委屈的瞧了瞧李天佑,有無線哀怨的瞅了一眼沈清伊,那神情似是在昭告所有人,自己被沈清伊欺負了,偏偏今兒個沈清伊穿了件銀紅色的寬袖掐腰百鳥朝凰外裳,配一條華麗的富貴牡丹十二幅月華裙,端的是明豔照人,雍容華貴,可唐傲雪卻是隻穿了一件淺淺杏子紅的窄袖斜襟素雅襖裙,隻小襖上繡了一支寒梅傲雪,端的是小巧清麗,瞬間大家都若有所思的瞧向了沈清伊。

  沈清伊沒有絲毫隱藏自己的不悅,正了正淩虛髻上的碧玉蓮花簪子,捋了捋身前的宮絛,正色道:“唐貴嬪若是對本宮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大可以直言,本宮自認這些日子,噓寒問暖,賞賜不斷,待你不薄,你這般瞧著本宮是怎麽個意思?難不成你沒有給皇上準備生辰禮,倒是本宮的不是?本宮性子直,闔宮上下都知道,當麵鑼的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那哭哭啼啼的小家子做派,你一個鎮國公府的嫡女,還是莫要學了吧,免得丟了娘家的臉麵!”

  沈清伊說的痛快,便是李天佑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當,誠如沈清伊所言,沈清伊就是這樣的性子,為著先前的事情,這般大度的待她,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若是唐傲雪還心有怨憤,就是唐傲雪的不是。

  唐傲雪依舊垂淚不肯說,白更衣終於再次適時發言,可憐巴巴的道:“貴嬪娘娘也太可憐了些,既然皇後娘娘這般與貴嬪姐姐說,許是有什麽誤會呢,說開了許就好了,貴嬪娘娘還是跟皇上說了吧,免得皇上為著此事惱了姐姐,姐姐受了那麽多的苦楚,也該讓皇上瞧一瞧才是!”

  唐傲雪這才眼巴巴的瞧了李天佑一眼,道:“本來嬪妾覺得事情鬧成這般,便想改日再補了生辰禮給皇上的,可聽白妹妹和皇後娘娘這般說,許是真有誤會,嬪妾失禮了!”

  唐傲雪說完,便吩咐小宮女端了個黑漆描金的小托盤出來,傷心的掀開來,哭著道:“嬪妾點燈熬夜的趕製了許久,昨兒個方才成型的龍袍,今兒個本心心念念要拿了出來,沒想到正要出宮門的當口,竟發現被人剪成了這般模樣!”

  眾人打眼一瞧,據是一愣,明黃色的龍袍被剪成了條條狀,一縷縷耷拉下來,好不可憐。白更衣也在唐傲雪跟前抹淚道:“貴嬪姐姐本想將此事隱下,畢竟事涉龍袍,這事兒可大可小,可這人心思也太歹毒了些,貴嬪姐姐的手指都傷成了這般模樣,她怎麽下得去手!”

  唐傲雪趁著抹眼淚的間隙,很適時的在沈清伊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驚疑!哼!沈清伊,你也有今日,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我倒要瞧一瞧,你還如何將精心準備的龍袍拿出來獻寶!

  眾位妃嬪的眼神不自覺地向沈清伊瞄去,這樣的事情旁人是不敢做的,敢這般囂張的撕扯龍袍,除了沈清伊還有哪個有這般膽量!

  李天佑也瞧向了沈清伊,他這段日子是寵著唐傲雪一些,畢竟她是鎮國公府的嫡女,被冷落了兩年,絲毫沒有怨言,還小意溫存著,自己自然要多偏疼她一些,可沈清伊也不能為著這個,便將龍袍剪破了啊!

  沈清伊驚訝的表情未消,感覺出李天佑的神色,心底冒出幾許不快,強自壓製了,瞪向唐傲雪道:“唐貴嬪的意思,這剪破龍袍的事情,是本宮所為了?”

  唐傲雪猶自垂淚道:“嬪妾不敢,方才若不是皇後娘娘始終相逼,嬪妾也不預備將這件事情說出來的,隻想著回頭再為皇上縫製了便是,誰讓嬪妾先前做了錯事,對不住皇後娘娘呢,皇後娘娘怨懟嬪妾,也是應該的,可皇後娘娘大可以直接罰了嬪妾便是,為何要這樣呢,不說是嬪妾的心血,隻說這是為著皇上做的,皇後娘娘也不該如此!”

  沈清伊冷笑道:“為何唐貴嬪一心篤定這事兒是本宮所為,難道你哪隻眼睛看到了不成?”

  唐傲雪眼含淚意,幽幽的瞧了一眼李天佑,道:“嬪妾先前還不知情,方才入席之時,才聽端靜皇貴妃提了一句,說是皇後娘娘也為皇上縫製了龍袍,皇後娘娘若是不願嬪妾與娘娘的生辰禮相同,大可以提前告知嬪妾,嬪妾絕不與皇後娘娘一爭高下,隻說沒有準備禮物也就罷了,娘娘何必如此心狠呢!”

  白更衣攙扶著泫然欲泣的唐傲雪,輕聲道:“先前皇後娘娘還從內務府挑了兩個宮女,送去昭陽宮,說是去服侍貴嬪娘娘的,誰知道,是不是讓那兩個宮女,將貴嬪娘娘日夜趕製的龍袍毀了的呢!”

  李天佑瞧向沈清伊的麵色不愉,他擔憂的倒不是一件衣服,隻是覺得沈清伊不該如此分不清輕重,這可是龍袍,不是一件常服,這般說剪就剪,將他這個皇帝置於何地!再瞧向沈清伊的神色,已經是堅信這一切是她所為了。

  端靜皇貴妃突然起身行禮,指著白更衣道:“你一個小小更衣,從方才開始便紅口白牙的攀咬皇後娘娘,一會兒一個許是,一會兒一個猜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前朝斷案的,莫說皇後娘娘賞賜兩個宮女到昭陽宮,是為了服侍唐貴嬪,娘娘憐惜唐貴嬪身邊無人伺候著,擔憂皇上到了昭陽宮會被怠慢,特意撥了人過去,倒惹了嫌疑,在座的這麽多宮嬪,你們身前身後服侍的宮女,太監,不是本妃挑的,便是皇後娘娘挑的,難道說若是你們宮裏有個什麽,便都是本妃和皇後娘娘的錯處不成!”

  白更衣本就不願做這樣的事情,這般費力不討好,很容易惹得李天佑的厭煩,可有些話唐傲雪不肯自己來說,隻推自己出來得罪人,她不得不替唐傲雪開口,現如今發現端靜皇貴妃將矛頭指向她,立刻跪地叩首,柔柔弱弱,聲音裏還帶著三分顫音道:“嬪妾逾越了,嬪妾不過是個小小更衣,旁日裏恨不得沒有人認識嬪妾,那些做奴才的人,都敢給嬪妾這個小主臉色瞧,若不是唐貴嬪幫襯著,嬪妾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唐貴嬪帶嬪妾情真,嬪妾雖小門小戶出身,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方才也隻是將自己的一些猜測說了出來,若是皇後娘娘當真沒有做這樣的事情,自然會解釋清楚的!”

  李天佑眼見地上又跪了一個可憐巴巴的小更衣,梨花帶雨,哭的好不淒然,偏沈清伊端立在上頭,冷眼掃視著她們,更加相信跪地的唐貴嬪和白更衣,心內有些不舒坦,沒想到沈清伊竟然這般蠻不講理了……

  沈清伊連連道了三聲“好”,盯著李天佑滿腹委屈,“誠如唐貴嬪所言,本宮先前確是縫製了龍袍,還毀了內務府兩匹料子,甚至於將親手裁製好的龍袍,送去針線房,讓繡娘連夜趕製花樣,可就在昨兒日,知曉了唐貴嬪要送皇上的生辰禮也是龍袍,念及唐貴嬪被冷落了兩年之久,好容易得蒙聖寵,實在不願與你為難,生生將縫製好的龍袍棄之不用,沒想到居然引來這番說辭,倒不如本宮也送了龍袍上來,也不算平白受了冤枉。”沈清伊冷冷盯著唐傲雪,想要這樣便誣陷她,且瞧好吧!

  唐傲雪仿佛沒有聽到旁的,隻抓住一句重點,哭著道:“若是皇後娘娘也準備的龍袍,便與嬪妾說了便是,何苦要剪斷了,到底也是嬪妾的一番心血。”唐傲雪一邊說著,一邊將紅腫的手指在李天佑麵前晃了晃!

  李天佑果然有些心疼起來,一個高傲的女人,為了自己,戳腫了手指,他不可能不感動。

  鄧貴嬪在端靜皇貴妃身後,冷眼瞧著,對高高在上的李天佑鄙夷的很,旋即意識到這樣的神情若是被唐子涵瞧見,定要要扒了自己一層皮,趕緊低眉順眼起來。

  端靜皇貴妃米雨柔沉聲道:“依著方才唐貴嬪與白更衣所言,是認定了此事是皇後娘娘所為了?難道說這動手的人,便是唐貴嬪跟前伺候的兩個宮女不成?可據本妃所知,這兩個宮女可沒在唐貴嬪的暖閣裏伺候著。”

  唐傲雪想起方才沈清伊說自己不送龍袍,心下有了計較,道:“皇後娘娘賞賜了兩個宮女,嬪妾感恩戴德,哪裏舍得將皇後娘娘的一番心意糟踐了,自是不好讓她們端茶倒水的伺候的,可昨兒個薑嬤嬤又去昭陽宮提點了一回,嬪妾不敢忤逆皇後娘娘,所以,昨個兒才將兩個宮女提到身邊伺候著,沒想到不過一夜的功夫,竟然將龍袍給剪破了!”

  唐傲雪盯著沈清伊,便道:“嬪妾自來敬佩皇後娘娘性子爽利,所有的事情都明麵上來,可沒想到皇後娘娘也變成了這般模樣,娘娘既是說自己不打算送龍袍,那皇後娘娘的生辰禮是什麽,娘娘可千萬別隨手點個金銀玉器的,皇上可不缺這些玩物!”

  沈清伊沒有回答唐傲雪,隻盯著指尖的鎏金嵌碧璽護甲,冷笑著。

  鄧貴嬪實在忍不住道:“什麽話都讓唐貴嬪說了,不讓宮女在身邊服侍的是你,扭臉讓宮女入暖閣的是你,若是你昭陽宮出了什麽事情,想要拿人頂罪了,便讓皇後娘娘賞賜的宮女去暖閣溜達一趟,那皇後娘娘豈不是要一輩子都替你背黑鍋!再說了,才進你的暖閣一日,便趕上了這樣的事情,莫不是唐貴嬪有意為之?先前在暖閣裏繡龍袍,瞞了個嚴嚴實實,隻剩最後一日了,倒出了紕漏,唐貴嬪是刻意為之呢,還是自己不夠小心翼翼呢。”

  鄧貴嬪如今“得寵”的很,又與唐傲雪平級,話說的幹蹦利落脆,絲毫沒客氣,唐傲雪一時語塞,倒是白更衣喃喃道:“唐貴嬪總不能是自己故意剪了龍袍的吧,若是故意的,何必將手指頭都戳紅腫了,反正早晚也要剪了的!”

  米雨柔眼風掃過白更衣,這女人所言,總能點到關鍵之處!想到沈清伊對此早有準備,米雨柔隻正襟危坐,時不時的拋出新話題,讓唐傲雪叫嚷的更多一些,沈清伊受的委屈越大,李天佑才會更憐惜,也會更厭惡唐傲雪的無理取鬧。

  沈清伊見車軲轆話,已經轉得差不多了,也不氣惱,隻衝著李天佑莞爾一笑,聲音清悅道:“今日是皇上的生辰宴,有什麽事情改日再說不遲,臣妾這就為皇上奉上生辰禮,還請皇上稍待。”

  說完竟是一把將身上的銀紅外裳脫下,露出內裏玫粉色的襦裙來,上麵穿著的正是琵琶袖的舞衣,袖擺間串了不少米珠,若不是沈清伊方才始終注意行止,一直端著身子,定然會被身邊的李天佑聽出簌簌聲響。

  沈清伊拾級而下,將發髻上的幾支簪子一一取下,才行到大殿正中,三千青絲已經盡數披散,隻在發頂挽了一部分,及腰的長發,如一匹亮澤的黑色緞子,在燭光的照耀下,閃耀著淡淡的光澤。

  樂聲起,沈清伊隨樂舞動身軀,貼身的小襖襯出玲瓏身段,李天佑驚豔的瞧著大殿正中的人,眉眼含笑,嬌而不媚,琵琶袖舞動間,竟如一隻美豔的蝴蝶振翅欲飛,額間貼了一嫣紅的牡丹花鈿,柳葉細眉,狹長明亮的丹鳳明目,瓊鼻小口,白瓷一般的嫩澤肌膚,那飄動的玫粉色袖擺似是在召喚著他,在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印落自己的唇瓣……

  鄧貴嬪瞧得瞪圓了眼珠,眼睛都不眨,沈清伊絕對當得起傾國傾城,這世間的男子,為了她,大概是什麽都可以舍棄的吧。

  樂聲漸消,沈清伊盈盈拜倒,身下的細褶羅裙,在大殿正中,綻開一朵豔麗的花朵,“臣妾願皇上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李天佑這幾日被唐傲雪收攏走的心思,瞬間回轉,唐傲雪以一座清冷的冰山,在李天佑身前融化成一汪春水,固然能滿足李天佑的男子氣概,但一旦完全融化,也就如一湖泊般,了無生氣了。可沈清伊不同,她似汪洋大海一般,讓人看不到邊際,時而溫柔,平靜無波,靜謐無雙,時而動怒,驚濤駭浪,蓬勃霸氣。

  李天佑有些禁受不住這般誘惑,早已將方才的爭執拋諸腦後了,自己徑直去攙扶沈清伊起身,溫柔道:“皇後的心思果然別致,沒有什麽比平安喜樂,萬事順遂更好的了。”

  鄧貴嬪作為一個獨.立自強的女性,實在看不得李天佑這個模樣,果然男人待女人,唉……能說他不愛皇後娘娘嗎?不會,愛得可謂撕心裂肺,百般體貼了,否則自己也不會入宮來當這個“得寵”的箭靶子,可李天佑到底是帝王,這些個鶯鶯燕燕的,李天佑還做不到,人在花中過,片葉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