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妙露

  那女子一抹眼淚，道：“我也是個苦命的，原本是一個富商買回來的小妾，那夥人趁著我上香的時候，將我搶了來，要我家老爺拿銀子去贖我，偏偏我家老爺說贖我的銀子比買下一個新小妾還要多，幹脆就對我置之不理了，如今我被迫服侍著劫了我的人，因為我一直都很聽話，他們才會對我不設防，今兒個聽說他們又劫了一個富家的夫人，我不想夫人重蹈覆轍，這才舍了命救了夫人。”

  沈清伊眉眼輕動，張口問道：“那你若是放了我，他們怕是不會輕饒了你吧？”

  “這麽生不如死的活著，倒不如一了百了的好，到底我還救了夫人一個，也不算白白走了這世上一遭，不瞞夫人說，我這把剪刀就是為了我自己留著的！”那女子掏出剪刀，放到茶寮的桌子上。

  沈清伊瞧了瞧來時的路，到現在也沒有人追出來，再看看對麵的路上，隱約有了帶著明黃旗幟的人馬，再細瞧眼前的人，鵝蛋臉，平凡的容貌，哪裏都不甚出挑，心裏冷笑了半晌，終是開口道：“那你便隨我一起走好了！”

  “薑嬤嬤，將妙露帶下去安置了吧，凝素宮雨蓮的位置空著，便先將妙露列為二等宮女，等回頭看著二等的裏，哪個機靈本份的，提了上來，進暖閣伺候。”沈清伊吩咐的雲淡風輕，這個稱之為妙露的，便是將沈清伊從劫匪窩子裏撈出來的那個女子。

  薑嬤嬤輕聲應諾，帶了妙露下去，卻不是親自去尋了的，隻到了殿門口，指了一個小宮女道：“將妙露帶到你雨荷姑姑的屋子裏安置了，伺候著妙露姑娘歇一歇。”

  妙露連連擺手道不敢，薑嬤嬤笑嗬嗬道：“姑娘救了娘娘的性命，這原是應該的，姑娘就現在二等宮女裏熟悉一番，待規矩什麽都學通透了，沒準兒到時候就提了一等宮女呢，那可是娘娘麵前頭一份的尊貴。”

  妙露搖搖頭道：“沒想著竟是救了皇後娘娘，到這會兒子，我還是雲裏霧裏的呢，能做了二等宮女已經是極難得的了，嬤嬤快別抬舉我了。”

  薑嬤嬤麵上笑容不斷，慈愛的如鄰家老太太一般，當著凝素宮殿外的宮女，朗聲道：“這話可說不好的，皇後娘娘的性子爽利，說風就是雨的，原本跟前的一等宮女，雨荷，雨蓮，兩個都是從宮外采買進來，直接晉了一等宮女的，妙露姑娘的前程遠大著呢。”

  “嬤嬤抬舉了，妙露愧不敢當，有什麽做的不好的，還請嬤嬤多加指點！”妙露低眉順眼道。

  薑嬤嬤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道：“老奴托大一句，既是入了宮，可就不能在你啊我啊的了，得自稱奴婢，在咱們娘娘跟前當差，這點兒是最最主要的，妙露姑娘聰慧，想來很快就能學會規矩，早早的到娘娘跟前當差的！”

  妙露又低聲應了幾句，這才讓小宮女，將她帶去了雨荷的屋子。

  待到薑嬤嬤扭身入了殿，凝素宮殿外伺候的宮女各個現出鄙夷之色，悄聲嘀咕起來。

  “都安排妥當了？”沈清伊抿了口茶，看向再次入殿的薑嬤嬤。

  薑嬤嬤神色陰沉的緊，點了點頭，關心道：“皇後娘娘當真沒傷著什麽嗎？這個妙露瞧著可不是個省心的，娘娘何苦將她帶回來？”

  沈清伊輕輕繞了繞手腕，上麵的青紫淤痕，清晰可見，冷笑道：“將事情安排的這麽巧合，無非就是想要本宮將她帶回來，本宮怎能讓那些人的心思白費！”

  薑嬤嬤歎了口氣道：“這次可是將老奴嚇壞了，到現在這手腳還在哆嗦。”

  薑嬤嬤隻要一想到，沈清伊是在她眼麽前兒消失不見的，這心裏就咚咚直跳。

  “娘娘放心，讓她跟雨荷一個屋子，雨荷的功夫高，她但凡有點聲響，雨荷便能發現，便是提了二等宮女，在殿外伺候著，有張陽在，她也別想偷聽了去，另外方才老奴當著那些個宮女的麵兒，好一陣吹噓，現在那些小蹄子們怕是恨得牙都癢癢了！都憋著勁兒折騰她呢，待她能在這凝素宮站穩腳的日子，還遠著呢！”薑嬤嬤將方才的一番打算一一說給沈清伊聽。

  沈清伊笑著點了點頭道：“本宮就知道，有嬤嬤在，本宮隻消一個眼神，嬤嬤就明白什麽意思，可是省了不少的心思。”

  沈清伊一邊說著，一邊瞧向跟前奉茶的雨荷道：“你也該好好的跟薑嬤嬤學著些，雖說你比這宮裏的大多數人都強，但是像嬤嬤這樣的老人，你們要學的東西可多著呢。”

  沈清伊這話有些提點的意味在，雨蓮當初走的時候，沈清伊便與雨荷深聊過，她想要雨荷也尋個老實本份的人，出宮去過日子，這宮裏的明爭暗鬥，實在太磨人了，有機會出去，何必在這兒苦守著。可偏偏雨荷不聽，一門心思的要守著沈清伊，沈清伊也沒法子，既是要留下，最少也要像雲璐那般的玲瓏心思才成。

  沈清伊想到雲璐，輕聲道：“這妙露鬧了這麽一出，雨霽倒是沒由頭入凝素宮了。”

  薑嬤嬤想了想道：“要不然先讓雨霽去禦膳房或是敬事房或是浣衣局做著，等到妙露的事情了結了，再入凝素宮？”

  “不妥。”沈清伊捏著外裳上的一顆翡翠嵌珠，沉吟半晌道：“若是到了旁的宮裏，再調入凝素宮，太過招搖。薑嬤嬤你一會兒去一趟沁竹宮，讓端靜皇貴妃先要了雨霽去沁竹宮做個二等宮女，等到妙露的事情結了，再以端靜皇貴妃的名義，將雨霽送到凝素宮來，這樣她被提為一等宮女，便順其自然了。”

  雨荷在一旁聽著，插嘴道：“這雨霽當初到底幫著端靜皇貴妃在唐貴嬪那裏得了不少消息，娘娘將她送去沁竹宮，不如送到鄧貴嬪的紫璃宮去，皇上不是說過了嗎，鄧貴嬪是一心相助娘娘的。”

  沈清伊搖了搖頭，輕輕一笑道：“皇上的心思倒是好的，隻是這後宮爭鬥的事兒，別瞧鄧貴嬪先前是做暗衛的，可這琢磨人心思，步步籌謀的手段，她可還沒出師，雨霽放到她那裏，可是屈才了，她還不得拉著雨霽跟她偷偷練功夫？本宮可不想到時候又多一個，沒事半夜爬牆的宮女，有你雨荷一個就足夠了！”

  雨荷苦笑道：“娘娘覺得不妥當就算了，又拿奴婢的功夫說嘴。”

  薑嬤嬤在一旁思慮了一遍道：“娘娘所慮甚是，雨霽送去端靜皇貴妃那，也是告訴皇貴妃，提了雨霽不是為著拿捏她，這樣也免得將來娘你與皇貴妃有嫌隙，如今皇貴妃育有公主，若是能一門心思的跟娘娘交好，不起什麽壞心眼兒，倒是個極好的人。”

  沈清伊盯著沁竹宮的方向，想了想，笑道：“端靜皇貴妃是宮裏難得聰慧的人，她不會的。”

  將雨霽的事情安置妥當了，便隻剩下這個妙露了，薑嬤嬤試探著問道：“娘娘將這個妙露帶回來，可是心裏有了主意？這次的事情到底是何人所為？是唐貴嬪身後的鎮國公府那？還是誠王府？”

  提及誠王顧依然，沈清伊有些頭疼，終是搖了搖頭道：“暫且先看著，等一會兒皇上過來，本宮與皇上說了此事，再做定奪！”

  李天佑輕輕給沈清伊抹著祛瘀的藥膏，一邊心疼的問道：“疼嗎？”

  沈清伊瞥了李天佑一眼，有些哭笑不得道：“佑郎抹得是祛瘀的傷藥，這樣輕輕的塗抹開，哪裏會有效果？”

  李天佑有些訕訕道：“朕怕弄疼了你，都是朕的不是，明知道每每你出宮，就會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偏偏這次朕還沒有陪你同去。”

  “若是皇上陪著臣妾去了，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了嗎？”沈清伊追問道。

  李天佑默了默，道：“總會好一些，若是有朕在，想來他們不會那般張狂！”

  沈清伊抽回了自己的手，將腕上的紫丁香色的袖擺翻了下來，遮住手腕上的淤痕道：“從這次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們是黔驢技窮了的，這凝素宮被封的很牢固，他們不得不這般行事，隻是為了安插進來一個細作！”

  沈清伊輕輕一笑，若她還是當初那個十六歲的人兒，她許是會像以往一般，將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帶進宮來，可如今的她已經失去過兩個孩子，如何還能那般魯莽，那些人也太小瞧了她一些。

  李天佑的麵色突然有些陰冷，滲著幾許寒意，那人這般行事，也是在威脅他，那人可以這般容易的，越過重重守衛，將沈清伊帶走，若是他願意，他可以隨時輕而易舉的要了沈清伊的性命，不過是因為那人心裏還放不下她。

  沈清伊見李天佑麵色陰鬱的很，上前安慰道：“過去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才幫他把如今的威信與人脈建立起來，若想要將這一切收回來，總不能一蹴而就，佑郎還要耐心一些，萬不可衝動行事！”

  李天佑緩過神來，又盯著沈清伊看了起來，道：“你沒有受什麽其他的傷吧？那個混蛋確實沒有碰過你？”

  沈清伊有些無奈，輕嗔道：“這都問了多少次了，臣妾今兒就回答這個問題，便已經答了有二三十次了。薑嬤嬤等人不放心，皇上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唐少將軍不是在臣妾被抓住不久，便趕到了嗎？全程他都看在眼裏的，若是臣妾有什麽事情，或者那個傻子當真想要做什麽，他如何會置之不理？臣妾再最後答一次，除了一醒過來，手腕上綁著的麻繩，其餘的人，沒有動過臣妾，更不會有旁的傷痕，隻是臣妾久居深宮，養的太嬌貴了些，才綁了不大會兒功夫，手腕上便淤青了。”

  李天佑這才算鬆了口氣，心裏暗罵，還算顧依然心疼沈清伊，口中卻轉換了話題，感歎道：“你今兒個為何要將那女子帶入凝素宮呢，朕不信你沒有覺察出，那女子是故意要接近與你的。”

  沈清伊拉了李天佑在羅漢塌上坐了，輕聲問道：“佑郎覺著這個妙露是來做什麽的？”

  李天佑有些厭惡道：“無非就是傳遞消息的，朕大多數日子都在凝素宮，他在外麵心裏焦急的很，卻不知朕在凝素宮如何行事，自是著急的。”

  “聽著皇上的意思，是認定了此人是顧依然派來的，而不是鎮國公府做下的事情。”沈清伊先前還沒想明白，這會兒倒是明白李天佑的想法了，若真是鎮國公府做的這件事情，定然會趁著那段時間毀了她，讓她再也不能回到李天佑身邊，這樣唐傲雪才有機會，與端靜皇貴妃一爭高下。

  可沈清伊又有些想不明白，便問道：“既然顧依然有本事將臣妾當著那麽多侍衛的麵兒弄出去，為何他不直接將臣妾藏起來，然後慢慢的熬著臣妾的性子，早晚有一日臣妾的性子會被磨平，他不就得償所願了嗎？為何還要費心思弄個妙露過來？”

  “難道說他把你藏起來，過不了多長時間，你就能將朕忘記了？！”李天佑的麵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拽著沈清伊的手，一下子攬入懷中，大聲道：“你是朕的，不管如何都是朕的人，就算他把你藏到天涯海角，朕挖地三尺，也要將你尋回來！”

  沈清伊被李天佑箍的有些緊，險些喘不過起來，翻了個白眼道：“根本沒有找到重點好不好？臣妾自是不會忘了佑郎的，又怎會委身於他，他害死了臣妾的孩兒，臣妾恨毒了他，若真有那一日，拋開皇後與誠王爺的身份，我是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與他同歸於盡的！”

  “那怎麽能成？朕是不會讓你離開朕的身邊的，朕今日就該陪你去，不該給他這個機會！”李天佑有些憤憤然，事情隻要牽扯到沈清伊與顧依然，他的腦子就有些不夠使了，怒火會直衝上來，沒有絲毫理智可言！

  沈清伊死命推開李天佑，瞪著他道：“臣妾在問，為何他沒有將臣妾直接擄走！”

  李天佑見沈清伊生氣了，這才老老實實回答道：“因為他沒那個本事，今兒個連半盞茶的時間都沒有，唐子涵便尋到你了，之所以一直不動聲色，沒有現身，隻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一旦他起了要將你帶走的心思，朕的暗衛們定然與他拚個魚死網破！”

  沈清伊這才冷靜下來，喃喃道：“原來如此，這麽說，他與佑郎你正對峙著，你不敢動他，是因為他身後的人脈，賢王的稱號，若是你不占理，很可能會被他取而代之；而他不敢動你，是因為皇上的精兵暗衛，若是非要動起來，隻會兩敗俱傷！”

  李天佑點了點頭，證明沈清伊所言有理。

  沈清伊突然“撲哧”笑了，眼中盡是狡黠。

  李天佑見到沈清伊這般嬌俏模樣，心裏早已化成了一汪兒水，擁著沈清伊，柔聲道：“你又想什麽壞主意呢吧。”

  沈清伊依偎在李天佑懷中，晃來晃去的道：“既然他暫時拿佑郎沒轍，臣妾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不折騰折騰，怎麽能罷休！”

  李天佑寵愛的點了點沈清伊的鼻尖，笑著道：“好吧，隨你怎麽折騰，隻要你自己沒事兒便成，隻是朕再也不許你出宮了。”

  沈清伊輕哼了一聲，沒有應，拉拽著李天佑的手道：“說了那麽久，這晚膳還沒有用，再不用，臣妾的肚子可就要反了天了。”

  二人這才一同用了晚膳，晚間安置暫且不提。

  時間如流水般過了一個月，妙露在各種打壓中，安份了不老少，薑嬤嬤笑嗬嗬的對沈清伊道：“四個二等宮女，輪番上陣，這不比不知道，咱們凝素宮的這四個丫頭還真是可人心的很。”

  沈清伊正抿了一盞茶喝，莞爾一笑道：“還不是嬤嬤和雨荷在她們背後撐腰的緣故，否則她們四個哪裏敢這麽囂張的欺負人，嬤嬤可得提點著她們些，別將事情落到明麵上，讓她覺得是本宮在背後縱著她們，否則本宮這麽白養了她一個月，可就太浪費糧食了！”

  薑嬤嬤笑著道：“娘娘放心，這點兒分寸，老奴還是拿的住的。”

  沈清伊安安靜靜的用完了茶，輕聲道：“這日子也過了一個月了，差不多了，一會兒便讓妙露過來，讓她也過幾日得意的日子，是時候該她有所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