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黃雀在後

  薑嬤嬤大怒著去拉扯那小婢女，雨蓮也不含糊，竟是要一下子掐死她，玉娘還殘存著一絲理智，忙上前去攔了，道：“她還有用處，先別管她，救治皇後娘娘要緊。”

  玉娘說著，便從貼身的小襖裏，將那小盒子拿出來，幾步上前塞到百草小生手裏，道：“皇後娘娘便是用了這個才這樣的，可這裏麵的毒藥已經被我偷換過了，這裏麵的藥粉不過是尋常的綠豆粉，先生你快瞧瞧，是不是這綠豆粉與什麽東西一起用了，這才成了毒藥！”

  小毒物一把接過，迅速聞了聞，眉頭微皺，又去探沈清伊的脈息，忙道：“快去請皇上！”

  小毒物想了想又補充道：“悄悄的去，不能讓旁人知道。”

  薑嬤嬤等人聽玉娘說是綠豆粉，眼睛齊刷刷的瞧著她，雨荷在一旁不斷的擦拭著沈清伊嘴角的鮮血，有些心慌道：“百草先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皇後娘娘怎麽樣了？”

  小毒物指著玉娘道：“她留下，那個小丫頭攆出去！”

  雨蓮毫不含糊，拽著那小婢女就出了暖閣，將她丟給幾個侍衛後，便急匆匆的趕去了乾坤宮。

  小毒物將玉娘一把拉了起來，冷聲問道：“你將拿到這藥盒開始說起，一定要事無巨細，直到你將藥下了。”

  玉娘心知事關重大，立刻細細回想了，徐徐道：“昨兒個用完晚膳，世子妃將我留了下來，給了我這個，皇後娘娘待我不薄，我自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可又害怕世子妃會尋了別人做，幹脆自己應下，我心知世子妃肯定不會放心，我一人入宮，便想了偷梁換柱之法，昨兒個夜深人靜之際，我偷偷的將那盒子裏的藥粉倒了出來，將我碾好的綠豆粉換了進去，直到方才雨荷姑娘給皇後娘娘用湯，我便特意讓那小婢女瞧見，我將藏好的藥粉，在湯裏沾了沾，我隻是想要蒙混過關，沒想到居然害了皇後娘娘性命！”

  玉娘這個時候已經半傻了，她沒想到綠豆粉也能要人性命。

  小毒物死死盯著她，道：“你被人誆騙了！可見這世子妃很了解你，知道你不會給皇後娘娘下毒的，才會用了這樣的法子。”

  玉娘不知怎麽回事，眼巴巴的瞧著百草小生。

  小毒物將那個指甲蓋大小的盒子拿給玉娘看，玉娘細細分辨之下，才發現那小盒子的底下居然還有暗格。

  小毒物歎口氣道：“不怪你沒看清楚，夜深人靜之際，偷梁換柱，肯定是匆匆忙忙的，哪裏能細細致致的瞧清楚。不過你家世子妃倒是個能人，居然尋了這麽個物拾。”

  小毒物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道：“她起先盒子裏放得也是毒藥，不過毒性較緩，正如方才那小丫頭所言，不會立時發作，可一旦你動了置換的心思，盒子裏的東西一倒，壓力小了，這暗格中的毒藥就會翻到上麵來，混雜在你所放的綠豆粉裏，這毒藥藥性霸道，立時便會要了人的性命！”

  薑嬤嬤等人一聽這個，眼淚一下子便流了下來，她們苦苦守了一年多，沒想到居然還是被人下了藥，要了沈清伊的性命！

  微微的咳嗽聲，打斷了殿內所有人的悲戚，“娘娘……您……醒了？”

  沈清伊這般醒來，精神尚好，微微勾了唇角道：“本宮昏迷不醒，還有人用這麽細致的手段對付本宮，本宮怎能不醒？”

  玉娘一見沈清伊開口說話，淚水流的更是止不住道：“皇後娘娘，雲璐並不是故意為之，實在是被世子妃逼的沒法子，我原隻以為她是個蠢笨的，隻要我置換了盒中毒藥，讓她的人看到我下毒，回府之後，她便不會再來糾纏我，可我沒想到她居然狡詐成這般，皇後娘娘，都怪玉娘自作聰明……”

  沈清伊冷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若真是個蠢笨的，也不會讓端靜皇貴妃學了一肚子的規矩，也不會有個既是嫡出，又是長子的大少爺，那些個庶子們，也不會一個賽一個的沒出息！”

  “你起來吧，好好說話。”沈清伊笑語盈盈道。

  玉娘起了身，在架子床邊的腳踏坐了，仍有些止不住淚道：“當初若不是皇後娘娘仁厚，饒了雲璐一命，雲璐也不會活生生的在娘娘麵前，偏奴婢自詡聰慧，竟然中了世子妃的計，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就該一早便拒絕了此事，將事情捅到輔國公大人那裏去！”

  沈清伊輕輕搖了搖頭道：“你既已出了宮，做什麽奴婢奴婢的喚著，這事兒怪不得你，本宮心裏明白的很，因為你這出身，怕是會被世子妃拿捏一輩子，你也是沒法子，才會聽她的，入宮來探望本宮，這回得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本宮還真醒不過來了！”

  “本宮這段日子雖昏迷著，但腦子卻是清楚的很，樁樁件件發生的事情，本宮心裏明鏡兒似的。隻不過現在卻得委屈你一些，暫時還不能出宮，這件事情涉及輔國公府，本宮需要跟皇上商議商議，再定奪！”沈清伊拉著雲璐的手道。

  薑嬤嬤見沈清伊這個樣子，忍不住去問小毒物道：“百草先生，皇後娘娘這是不是……”薑嬤嬤小聲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薑嬤嬤年紀大了，經曆的事情多，一般將死之人，都會突然間清楚明白，跟正常人無恙，難道沈清伊就是這般？

  小毒物正忙著研究手中的小藥盒，連連搖頭，也不顧忌沈清伊就在一邊，道：“不是，是歪打正著了，我先前給娘娘服用的丸藥，本就不成熟，隻因事出突然，皇後娘娘也沒有跟我商議，就犧牲自己，將血液導出，所以一時救急，就將不成熟的丸藥給娘娘先用了，雖然保住了性命，可也有副作用，娘娘身體裏的淤血始終排不出去，無論是針灸還是熏蒸都沒法子，正巧玉娘帶過來的這個毒藥正巧解了這丸藥的毒性，以毒攻毒，將娘娘身上的淤血逼了出來，現在的皇後娘娘好的不得了！”

  薑嬤嬤聽了這話，高興的很，一個勁兒的念著“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另一邊就道，趕緊去煮了高湯，給沈清伊保養身子。

  小毒物連忙阻了道：“皇後娘娘的身子好的很，過度濫補，隻會愈發傷身，最好用一些稍稍寒涼些的，中和中和。”

  薑嬤嬤一迭聲的應了，喜滋滋的就要往外走，卻又被沈清伊攔住了，道：“薑嬤嬤，且慢，本宮已醒之事，還是瞞著人，本宮還有事情要與皇上商議，待商議完了，再決定不遲！”

  薑嬤嬤點了點頭道：“那老奴便托個大，以老奴的身份，命廚娘煮一盞銀耳百合蓮子紅棗湯來。”

  小毒物忙著鑽研那個小藥盒和自己丸藥所缺乏的東西，連告退禮都沒行，便自顧自的出去了。

  沈清伊瞧著一臉擔憂的玉娘，柔聲問道：“本宮倒是明白你們世子妃的想法，如今端靜皇貴妃育有公主，旁的妃嬪又不甚得寵，也沒有皇嗣，本宮這個時候沒了，端靜便是最佳的繼後人選，到時候輔國公府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本宮記得你曾經為了輔國公的大少爺米程弘，丟了性命在所不惜，他也為了你，求誠王爺入宮幫忙，為著這樣的情份，難道你不想輔國公府顯赫嗎？為什麽要幫本宮換下那毒藥？”

  玉娘苦澀一笑道：“原在宮中日子久了，以為天下男兒都似皇上一般，一心一意，當初他那般待我，我便覺得為他死也值得了，可後來才發現，這世上的男兒並不是都一樣的，更多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當初待我好，不過是因為我在宮裏，一年到頭能見他一兩麵，他自小在輔國公府裏，想要什麽沒有？突然間遇到我這樣，不容易得到手的，才有幾分興趣，那般費勁心思的得到，不過兩三個月，便厭煩了！這世上的男兒還是負心薄情的多一些！”

  沈清伊還欲再說什麽，卻是李天佑到了，沈清伊便讓雨荷先將玉娘帶出去用些吃食……

  “清伊……”李天佑不可置信的望著架子床上的人兒，那般溫柔似水的瞧著他，仿佛那不是一年多的等待，隻是一炷香的時辰沒有相見一般。

  “你當真醒了嗎？這不是做夢吧？”李天佑猶自有些不相信，有些不知所措的盯著沈清伊如花笑靨。

  沈清伊將手指在李天佑瘦削的臉頰上捏了捏，道：“疼是不疼？若是疼了，那便是真的了！”

  李天佑輕“嘶”了一聲，一把將沈清伊擁在懷裏，道：“竟是真的，你總算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朕這些日子是怎麽過來的？”

  沈清伊被李天佑擁的有些緊，卻沒有推開他，這樣令人窒息的擁抱，讓她覺得很真實，很踏實。

  二人擁抱了半晌，沈清伊才將李天佑緩緩鬆開，自嘲一笑道：“這次還多虧了輔國公世子妃，若不是她起了壞心思，臣妾怕是還要繼續睡下去。”

  李天佑有些不明所以，雨蓮方才去尋小安子的時候，急得險些闖了宮，也沒說清楚怎麽回事，就是讓自己趕緊往凝素宮趕，李天佑半刻都不敢耽擱，立時放下所有奏折，忙不迭的趕過來，沒想到沈清伊居然醒來了。

  “你的身子大好了嗎？可還有哪裏是不舒服的？百草先生去了哪裏？”李天佑總算是從欣喜若狂中緩過神來，一迭聲問道。

  沈清伊輕輕撫了撫李天佑的鬢角，為他抹去幾許汗跡，柔聲道：“佑郎莫急，先歇上一歇，喝口茶緩一緩。”

  此刻凝素宮中無人伺候，李天佑匆匆趕來，確實有些渴了，便自己去倒了兩盞茶，一盞遞給沈清伊，二人趁著喝茶的功夫，沈清伊將自己為何會醒，一一道來。

  李天佑陷入沉思，沈清伊靠在李天佑懷中，溫聲問道：“如今輔國公府也摻和了進來，佑郎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李天佑輕輕的拍了拍沈清伊的肩膀，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和聲道：“你大病初愈，好好將養身子，過段時間，再說這些不遲。”

  沈清伊直起身子，直盯著李天佑道：“佑郎到這個時候還要瞞著我不成？到底有什麽事情，是隻能你與太後知曉的，偏偏瞞了我一個？”

  李天佑沒想到沈清伊居然如此敏感，竟是都發現了，不由得將沈清伊的柔夷圈在自己寬大的手掌中道：“你先好好歇一段日子，宮裏的事情，朕幫你頂著，你方才清醒了，如何能那般勞累，不拘你想知道什麽，日後朕都一一解釋給你，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沒什麽比這個更著急的事兒了，朕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李天佑說著，心裏驟然一緊，他實在不能想象失去沈清伊的日子，隻覺得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一般，半分也拿不起力氣來。

  沈清伊被李天佑拘在懷裏，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軟了聲音道：“方才百草先生說的明白，我的身子已經大好了，經了這一次，比先前的身子還要好，一年多都臥床靜養，哪裏還需要休息。隻是臣妾昏迷在床，還有那麽多人要來毒害臣妾，臣妾若是再這麽一味躲懶，哪裏還能有命活下去？”

  “她們敢！朕這次一定好好護著你，再不成，朕將她們都打發出宮去！”李天佑這次也發了狠，攥著拳頭道。

  沈清伊將李天佑的手指，在自己柔軟微涼的手掌心，一一掰開，笑著道：“佑郎竟說胡話，端靜皇貴妃如今撫育著小公主，難道說佑郎能將她打發了，讓小公主，年幼無母？還是說佑郎能將唐貴嬪打發了，讓鎮國公府多一個被退親回府的老姑娘？”

  李天佑有些語塞，但又著實不想讓沈清伊再受委屈，微微氣短道：“大不了就將她們兩個留下，將旁的人打發了。”

  沈清伊微微一笑，歎口氣道：“臣妾明白佑郎的意思，隻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旁的人就那麽好打發嗎？也不盡然。佑郎與清伊經曆了這麽多，難道還看不明白嗎？隻要你我二人好好的，就比什麽都好。臣妾便問佑郎一句，你還要不要繼續做這個皇帝？”

  李天佑不假思索道：“朕會一直在這帝位上！”

  沈清伊攤攤手道：“這便是了。既是佑郎要在這帝位上做下去，臣妾便是不能離了皇宮的，既是如此，為著佑郎，為著你我二人能每日裏幸福甜蜜，臣妾就必須將一切弄清楚，弄明白，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今敵在暗我在明，若是還一味兒的躲懶，豈不是將自己的性命送入她人之手？”

  李天佑聽完，一陣心酸，緊緊擁著沈清伊道：“朕讓你委屈了，當初太後便說過的，你是那陽光下絢爛奪目的牡丹花，偏偏朕要將你拖入這陰暗潮濕的後宮裏頭。”

  沈清伊莞爾一笑，撫著李天佑小麥色帥氣的麵龐，道：“起先臣妾也是這般想的，可經了如貴人這事兒，臣妾便想明白了，若說臣妾是牡丹花，那佑郎便是雨露，若是沒有佑郎，便是臣妾在陽光下開的燦爛，也會很快枯萎的，隻要有佑郎在身邊，莫說是在陰暗潮濕的地方，便是在懸崖邊上，臣妾這花兒，也能開的奪目。”

  李天佑聽著這樣的情話，忍不住低頭一吻，正正印在沈清伊粉嫩瑩潤的唇上，二人唇齒相依間，隻覺得春日裏的天氣，愈發燥.熱難耐。

  沈清伊好容易從李天佑的懷裏鑽出來，躲到架子床裏，撅著嘴，佯怒道：“佑郎這是故意的嗎？先前的事情還沒有說完，那瞞著臣妾的事情，皇上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李天佑聞聽這話，收起麵上玩味之色，盯著沈清伊半晌，終是敗下陣來，開口道：“也罷，先前隻是想著要給你留一條退路，如今是怎麽也不能將你托付到他手中的，幹脆便跟你說個明白吧！隻是若是你知道了這件事，便是跟朕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想逃脫卻是不成了，你當真要聽嗎？”

  沈清伊聽了這話，心中已經猜了個大概道：“方才皇上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帝位佑郎是一定要做下去的，臣妾相信佑郎，自是要聽的！”

  沈清伊隱隱猜到，太後跟李天佑隱瞞了她的事情，應該跟顧依然有關，宮裏這幾年零零總總的事情加起來，可不是事事都牽扯了他嗎？

  這樣想著，沈清伊便自己起身，倒了兩盞茶，溫著手，細細聽李天佑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