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特例
作者:嫋嫋青煙      更新:2020-09-04 20:03      字數:5118
  第148章 特例

  李天佑瞧了四周圍一眼,如今春意融融,偏偏這裏無人打理,雜草叢生,方才沈清伊所騎的那匹馬,已經悠然自得的去一旁啃草去了!

  李天佑不由得板著臉道:“既是策馬馳騁之地,便該幅員遼闊,這裏小巧精致的似個園子,便是想要策馬狂奔,也要避著一二,當真是不倫不類!”

  沈清伊低眉淺笑,這番話原是新婚後,她抱怨的,獵苑在禦花園一邊,乃是李天佑單單辟出來的,便是這樣大小的地方,已經是極難得的了,偏偏當時盛寵之下的她,沒有半分知足。

  “皇上所言甚是,隻不過這獵苑到底是皇上賜予臣妾的,臣妾喜歡的很,臣妾希望皇上能夠將這獵苑封鎖起來,不論皇家幾代繁衍,這地界兒都得是臣妾的!”沈清伊這話霸道的很,便是李天佑如今還寵她,這話都有些僭越了,縱是李天佑能保得住這十幾年,下一任的皇帝,也要看著沈清伊是太後的麵子,可到了孫子輩兒呢,還會為著一個老太太的年輕回憶,荒廢了這地界兒嗎?

  沈清伊沒等李天佑反駁,一把抻拽了李天佑的手,他的手幹燥溫暖,窩在他寬大的手掌裏,沈清伊放佛又回到了十四五歲的年紀,那時候的他無比寵溺。

  李天佑想要怒斥沈清伊,還沒有張口,便被回眸微笑的沈清伊驚豔住了,曾有一句話,用在此刻最最妥當,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佑郎,咱們比上一比可好,看看你是否能追得上我?”沈清伊燦如星辰的眸子忽閃著,李天佑仿佛從夢裏見到過這個場景。

  李天佑板著臉上了馬,麵無表情道:“我大理騎術精湛,今兒個也讓你見識見識,可不是你一個女子的花拳繡腿比得的!”

  沈清伊沒有答他,隻是衝他微微一笑,眉眼輕挑的,衝著馬屁股就是一鞭子。

  李天佑見她耍賴,竟是沒惱,隻打馬跟去,不過幾百米的距離,沈清伊便被趕了個平齊,李天佑想要上前譏諷於她,卻猛然發現,那張清麗無雙的麵孔上,淚水漣漣,縱是如此,依舊含笑的看著他……

  李天佑隻覺得自己似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瞧著周圍站立著那麽多的人,麵上有些鬱色,皺眉道:“這麽多人在朕的乾坤宮作甚?”

  唐子涵見李天佑轉醒,與小毒物對視一眼,不知道李天佑是否已經解了毒,試探道:“皇上,如貴人此刻在殿外候著,吵著要來伺候皇上,您看……”

  李天佑麵上閃過一絲遲疑,仿佛有無數片段在自己腦海中閃現,劍眉皺成小山狀,厲色道:“乾坤宮是什麽地方,容得她在這兒胡言亂語,讓人將她叉回去!”

  李天佑腦海中不斷閃現的,皆是自己對如貴人的疼愛,他第一反應就是,沈清伊會不會拿把刀子對著他!

  “皇後呢?”李天佑抿了抿幹涸的嘴唇,接過小安子遞上來的一盞茶,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裏,有些黏腥之感,大口灌了,才算將喉嚨的不適,壓了下去!

  唐子涵等人聽李天佑這麽問,便知道這情蠱是解了的,各個都垂首不言,李天佑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沈清伊怕是惱了她吧!

  小毒物一聲不吭的號了號李天佑的脈象,隨即轉身收拾藥匣子,從裏麵拿了一封羊皮紙的信件來,很沒有規矩的甩在李天佑身上的明黃團花紋錦被上,撂挑子,回了凝素宮。

  李天佑不明所以,唐子涵一言不發的行禮告退,隻剩下小安子一個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見李天佑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來,立刻垂首道:“皇後娘娘給您留了封信,您看了就明白了!”說罷,也不管李天佑怎麽喊他,掩麵而去,竟是掛了淚痕。

  李天佑腦子裏回想的事情越來越多,心中疑惑大起,仿佛那回憶中的人不是自己,自己竟是為了如貴人責罵了清伊嗎?

  李天佑發覺事有蹊蹺,連忙打開信件,隻見上麵寫著端莊秀麗的簪花小楷,原來清伊的字竟也練的這般好看了!

  “佑郎,這是我頭一次寫信於你,希望你有機會看得到。”沈清伊在信首寫著。

  時間恍若回到那個黃昏,沈清伊倚窗而坐,夕陽餘暉灑在她周身,有著淡淡的橘色光暈,寫下這一行,沈清伊深出了一口氣,唇角彎彎道:“若是皇上的毒沒有解,這信也不用交給他了!”

  李天佑眉頭緊皺,繼續往下讀,“記得那日初見,我曾高傲的說,便是要嫁,我也要嫁給這世上最尊貴的男子。不過是一時賭氣的戲謔之言,沒想到竟然當真遂了心意。

  起初的我,驕縱跋扈,根本不知珍惜,便是你費盡心機為我求來的皇後之位,以及獨獨辟出來的獵苑,我都毫不在意。甚至於在宮中,稍有不順意,便要撂臉子發脾氣,而這些,你全部都忍了的,隻縱的我愈發沒規矩。

  你心中一直有疑惑,卻壓在心中,從未問出口,我心知你想問的是什麽,卻從沒有回答過你,那是因為我不知要如何作答。

  自那次小產後,你說我變了性子,突然間的溫柔體貼,讓你不知所措,隨後的日子,你明知道我是利用著你的寵愛,打壓庶妹沈清婉,你默不作聲,還破了規製,送了我三支與尚方寶劍同等的金翎羽箭。

  旁人都道你盛寵過甚,直至今日我才想明白,你一早便猜到我要做什麽了,隻擔憂我直爽的性子會吃虧,便先替我準備好了免死金牌。

  不出你所料,我將兩支金翎羽箭浪費在了沈清婉的身上,最後這一支,便用在明日吧!”

  沈清伊當日寫到這裏,扭身從紫檀木的雕花立櫃中,將最後一支金翎羽箭捧在手心裏,交給一旁的雨蓮道:“明兒個便帶了這個去乾坤宮吧,唐少將軍會在早朝後封閉乾坤宮,雨蓮你便用這支金翎羽箭壓製住如貴人,讓百草小生能進得乾坤宮去!”

  雨蓮拿著那支金翎羽箭,哭著跑出了凝素宮……

  李天佑眉頭深鎖,急急向下看去:這件事情也許匪夷所思,但想來佑郎會信得過我,小產過後的我,乃是重生之人,前一世,因為奉國公府和沈清婉的迫害,我沒有保住咱們的皇兒,重生之後,心灰意冷,隻以為你待我不過是貪戀顏色,所以才會一心利用你的寵愛,一門心思的複仇。

  佑郎天之驕子,聰慧絕倫,怕是早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依舊隱忍不發,愈發溫柔待我,好在上天見憐,顧依然與佑郎身份互置之時,我大夢一場,終有所覺,這世上最真心待清伊的,唯佑郎一人。

  短短日子的幸福生活,我猶不珍惜,為了咱們的孩子,一門心思全耗費在後宮爭寵之中,到頭來依舊沒有保住咱們的孩子。

  許是上天懲罰我,前世從未有交集的韓齊王朝,居然送入宮十名貢女,而一直獨寵我的佑郎,終是移情別戀。

  無論前一世還是這一生,佑郎始終一心一意待我,被佑郎寵了這一輩子,我怕是再也受不得半分委屈了,臨走之際,便再縱容我再自私這一次,便是死,也要佑郎心中隻有清伊一人。

  李天佑一躍而起,不顧自己身上穿著明黃中衣,竟是連外裳也不套,直奔凝素宮而去,卻被小安子在乾坤宮門口攔了,抹著眼淚道:“皇上,皇後娘娘說了,不肯讓皇上見了她容色枯槁的模樣,隻消記得昨日獵苑的明豔之姿,便盡夠了。”

  李天佑此刻哪裏能聽小安子的,不管不顧的跑去了凝素宮,卻是薑嬤嬤,雨荷二人在宮門口攔了,二人雙眼紅腫,跪地叩首道:“還請皇上全了皇後娘娘的心思吧!”

  李天佑穿著中衣在凝素宮門前站了良久,直至唐子涵帶了一小隊精兵,懇求李天佑回了乾坤宮,李天佑依舊充耳不聞。唐子涵句句勸慰,小毒物說過,李天佑需要好好將養一段時日,身子才會恢複如初,偏李天佑根本一句都聽不進去。

  小毒物從凝素宮的暖閣中出來,麵無表情的說道:“皇上盡可以在這兒吹冷風,白白耗費皇後娘娘舍命流出的鮮血,然後跟皇後娘娘一同倒下,接著讓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禍害皇後娘娘!”

  李天佑這才扭身回宮,還沒進乾坤宮的門,便下旨,將如貴人挫骨揚灰,其餘韓齊送來的九名宮女,三尺白綾。一時之間,前朝震驚,韓齊使者連夜趕來!

  “不知道皇上這些年可有跟楚越王妃遞過信函,論理,王妃可是皇上的妹妹呢。”韓齊使者見說不通李天佑,幹脆一板一眼說道。

  李天佑猛的掃了一眼韓齊使者,冷笑一聲道:“朕的妹子自然有朕護佑著,說起來睿薇也算是半個韓齊人了,若真有個什麽問題,怕也不僅僅是大理的問題!”

  這些年來,因為睿薇公主掉包的事情,韓齊每每來要挾李天佑,偏李天佑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準備不充分之時,絕對隱忍的住。

  可今日李天佑卻是怒極了。

  “皇上您這話,臣不敢苟同,睿薇公主之母,是嫁入大理的太妃,睿薇公主更是大理尊貴的皇室成員,縱然韓齊有心牽扯上關係,奈何女子出嫁從夫啊!”這韓齊使者也不是吃素的,韓齊能派了他來,也是為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

  本以為這話便能拿捏住李天佑,讓他為此事負上全責,然後讓李天佑再賠償些金銀財帛,方不虛此行,誰知李天佑此刻正一腔怒火無處發泄。

  拍案而起,渾身散發著刺骨的寒意,道:“韓齊使者來的正是時候,正好朕有些事情要知會給你們韓齊的王。”

  “這第一件事,睿薇公主雖說算是大理皇室之人,可卻始終養在韓齊太妃身側,更是在先帝西歸之後,在韓齊常住,一年到頭,隻在大理住上一月半月,隨後嫁入楚越國後,倒也安守本份。

  隻是最近聽聞,楚越國的一位側妃身下的小王子身故,似是與睿薇公主有些牽連,朕已經修書送至楚越國,當年睿薇在韓齊教養不善,難免有所過錯,還請楚越王擔待一二,也算是全了朕這個做哥哥的一番情意。

  還請使者將這件事情告知你們王,讓他做些準備,畢竟睿薇現在在楚越無兒無女,卻將側王妃的小王子害死,這般行徑,楚越若是氣不過,率了兵馬,攻打韓齊,也不是不可能!”

  李天佑還欲再說,卻是被韓齊使者打斷,帶著一絲傲慢無禮道:“皇上這話,臣下有些聽不明白,睿薇乃是大理公主,有什麽說道自是要尋皇上說的,跟韓齊無關!”

  李天佑板著臉,眼睛微微眯起,盯了韓齊使者半晌,眉眼間現出幾分厲色,瞧得韓齊使者,心下有些惴惴,人人都道大理皇帝冷眉冷目,隻一眼瞧過去,便如同萬千把刀劍齊射,果然不是吹噓之詞!

  “據聞韓齊便是皇室的規矩也不甚規整,朕還以為是市井傳聞,如何能輕信,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朕與睿薇同父異母,雖說是哥哥,但說句不好聽的,睿薇不過是個庶出的,還沒養在大理皇宮的公主,倒是一直在韓齊的皇宮中教導著。

  楚越若是真要算賬,又如何來尋朕這個哥哥,而不是去尋一直教養睿薇的生身母妃和養育她的外祖父母呢?婦人之言曾道,冤有頭債有主,睿薇的教導,朕這個做哥哥的,何曾參與過半分,跟朕又有何幹係?”李天佑將睿薇的事情推個幹淨。

  那韓齊使者隻差將睿薇公主乃是掉了包的,直接宣之於口,隻是礙於乾坤宮左右還有宮人伺候著,若是此刻與李天佑撕破了臉,未必就是好事,不由得隱晦提到:“這睿薇公主可是很聽皇上的話的!”

  李天佑調教的人,取代睿薇的地位,自然是會聽李天佑吩咐的,跟韓齊有何幹係。

  李天佑劍眉一挑,輕呷了一口茶,沉聲道:“朕言盡於此,該提醒的也給你們韓齊提了醒,聽不聽是你們韓齊的事情,想來你們王妃應該也能想明白,是想要一個在楚越受盡恩寵的王妃娘娘,還是想要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妒婦毒婦!”

  韓齊使者咬牙應下,什麽也說不得,一直以來都用睿薇這件事情要挾李天佑,這次竟是沒有用處了嗎?隻是李天佑所言不無道理,難道說李天佑已經要放棄這個假睿薇了嗎?

  韓齊不知道的是,這個假睿薇公主,早已收服了楚越王,因為在楚越王子登基之時,效力不少,再加上對先楚越王和王妃的敬重,已經在楚越站穩了腳跟,至於方才所言側妃的事情,也不過是楚越皇宮爭寵的事情,作為李天佑精挑細選的暗衛,對付這樣的後宅私鬥,有經驗的很,相信用不了幾日,便能風平浪靜!

  李天佑之所以一直對韓齊隱忍不發,隻是因為他原本有心將皇位還給顧依然來著,所以韓齊的事情,也想著等顧依然登基之後,再舉進兵,到時候顧依然會得到眾人的歸順,隻是後來才發現……日後是不必了!李天佑想到顧依然,不由得手攥的極緊……

  再抬首,眼中厲色愈發深沉,道:“至於韓齊貢女一事,還要你們王給朕個說法,不過入宮堪堪兩個月,竟然毒害皇後,皇後如今還在昏迷著!”

  韓齊使者沒料到,李天佑居然倒打一耙,這樣下去很被動,忙轉了心思,一臉憤然道:“貴國皇後之事如何能牽扯的出韓齊貢女,自古以來,後宮婦人爭鬥,齷齪事情,多之甚多,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哪裏能說的清,是孰之過錯,可皇上居然問也不問,直接將我韓齊貢女盡數打殺,皇上此舉,分明是有心偏頗,拿我韓齊貢女作筏子,欺我韓齊子民!”

  李天佑根本就不給韓齊使者狡辯的機會,冷聲道:“哼!朕本念在先帝爺與太妃的情麵上,不欲深究,豈料你們韓齊欺人太甚,皇後至今昏迷未醒,你們送入宮中的貢女,是為著何等因由,你們心知肚明,朕懶怠與你多說,回去告訴你們王,每年的貢例翻倍,若是不能達到,別怪朕不顧當年盟誓!”

  韓齊使者怒極,這幾年他出使大理,一直都被奉承的緊,突然這般,自是不服,冷哼道:“皇上這是逼著韓齊王朝與大理決裂不成!”

  李天佑早已不耐煩,目光在韓齊使者的麵目上逡巡,終開口道:“自古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但也不是沒有特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