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蠱

  沈清伊想了想道：“恩，十個都是美人怕是不好稱呼，便給她們一人擇個封號吧！容臣妾想想，太後如今還在病中，皇上一下納十個美人，怕是有違孝道，這樣吧！就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八個字，再加上‘吉祥’二字，也就夠了！”

  小安子在一旁聽得直皺眉，但他在李天佑跟前伺候的久了，就是覺得有什麽不妥當，也不會隨便說，倒是張陽在邊上湊趣道：“皇後娘娘，這十個美人，皇上也不好記啊，要不分幾個才人什麽的？”

  沈清伊啐了一口道：“去去去，外頭候著去，都在這兒伺候什麽，你當皇上還會寵幸她們不成！還記，哪裏用得著記住！”

  李天佑見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也不再繃著，將沈清伊攬在懷裏，在她鼻尖輕啄了一下道：“你怎麽知道朕不會寵幸她們？”

  沈清伊白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書扔到小幾子上，道：“臣妾怕皇上有那個心，沒那個體力，再說了大理什麽樣兒的美人沒有，倒用韓齊巴巴的送過來，還真是不嫌遠！便是皇上敢動手，太後怕也是不依的吧，難道皇上就不怕這其中有細作？”

  李天佑懷抱著沈清伊，聞著她身上的淡淡薄荷橘香，歎道：“你如今愈發的聰慧，竟是連朝廷上的事兒都知曉了。正如你所言，朕是不會寵幸她們的，不過為了顧及韓齊的臉麵，你給她們稍高的位份也沒關係！”

  “倒也不是臣妾小氣，隻是宋貴人和鄧良媛也是侯府出身的，入宮不過正六品，她們從正七品起，不算低了，否則宋貴人怕是又要鬧騰。”

  “你還怕她鬧騰嗎？你不是已經折騰的差不多了嗎？”李天佑玩味的瞧著沈清伊，即便他知道了沈清伊對付人的手段，卻不覺得沈清伊不好，反而覺得沈清伊真的很，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恨的很，沒有中間，模棱兩可的。

  沈清伊睨了李天佑一眼，道：“婦人之間的事情，皇上少打聽，倒是太後與皇上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臣妾？”

  李天佑想了想，終是道：“朕告訴你這些，你心裏有個準備！”

  帝後二人細談許久，直至紅燭燃盡。

  一如往常的請安，因為新晉的十位美人，略顯的擁擠了些。

  沈清伊將十個人的封號定了，張陽當著眾妃嬪的麵，念了懿旨，原以為會有多大波瀾的妃嬪們，在聽到這“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吉祥”十個字的封號時，徹底將這韓齊王朝送來的是個美人無視了，隻看沈清伊這敷衍的態度，就已經料想到了眾人的結局。

  沈清伊無心思應對這些人，米雨柔出宮，沈清伊要一人處理六宮繁雜的小事，雖有薑嬤嬤等人幫襯著，但到底許多事情要她出麵決定，因而定下這十個美人之事，便要離開。

  卻不料其中一位上前道：“皇後娘娘，嬪妾等初入宮中，還請娘娘給嬪妾一個機會，讓嬪妾代眾位姐妹給娘娘敬茶，在韓齊，莫說是皇室，一般大戶人家，妾室進門，也是要給正室夫人敬茶的，夫人若是不喝，等於妾室的身份不被認同，嬪妾十位姐妹從韓齊來，同一日被晉封，讓娘娘一下子飲上十盞茶，縱是一人一口，也會傷了身子，不如由嬪妾一人代敬了，不知皇後娘娘可能接受嬪妾的這點點心意？”

  沈清伊瞧了那人一眼，上著繡斜枝桃花的掐腰斜襟短襦，下著嫣紅撒花的六幅羅裙，再瞧其容顏，梳著流雲髻，簪了幾枚銀絲攢八寶對釵，膚質光滑如玉，在清晨的陽光下，閃動著瑩潤的光澤，隻瞧這一個，便知道韓齊當真是用了心思的，這等容貌，比之沁雅公主，絲毫不遜色，隻是與沈清伊比起來，便算不得什麽了。

  沈清伊不動聲色，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慢悠悠問道：“你是？”

  “回皇後娘娘的話，論長幼，嬪妾排行第二，所以是‘如’字封號。”如美人上前一步，福身回道。

  沈清伊點了點頭，道：“規矩學的不錯，是個懂事知禮的，便依你所言。”

  “來人，給如美人上茶！”

  薑嬤嬤有些奇怪，沈清伊並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今兒個是怎麽了。說句不大中聽的，李天佑的意思很明顯，沈清伊這敷衍的封號雖是打著為太後祈福的名聲，但敷衍意味任誰都明白，這個如美人隻要安安份份的，倒也能在後宮中，好吃好穿平安終老，可瞧著其容貌身段，再加上這伶牙俐齒，怕不是個省油的燈了！

  如美人似乎沒瞧見四周圍鄙夷的目光，隻巧笑嫣然的接過那盞茶，低眉順眼的在沈清伊身前跪了，雙手高高舉起，聲音溫柔的似是能擠出水來，道：“皇後娘娘請用茶！”

  沈清伊似是沒看到的樣子，吩咐道：“讓內務府的人進來回話吧！”

  眾人一驚，皇後這是要當著她們的麵，處理六宮庶務了，旁日裏一直是請安禮過後，內務府才會過來回話的，今兒個是怎麽了。

  等到內務府的人，零零碎碎的事情說了小半個時辰，沈清伊一一做了批示後，眾人方才明白過來，那個如美人可是捧著那盞熱茶，捧了一個時辰了，這會兒子胳膊怕是酸軟了，茶盞都有些拿不穩，時不時的聽到碗蓋子磕碰茶盞的聲音。

  待內務府的人走後，沈清伊蛾眉輕蹙，不悅道：“這茶定是涼了的，給如美人換上一盞熱熱的來，要滾燙的！”

  不一會兒功夫，如美人手裏的涼茶便被撤換掉，換了滾燙的茶盞，這下便是如美人手臂酸軟的厲害，也死死咬著牙堅持著，因為一不小心顫動，便有滾燙的茶水澆在她的胳膊上，十指已經燙的麻木了，也不敢動分毫。

  沈清伊卻是道，那茶太燙了些，緩一緩再用。便與眾妃嬪說著這個月的宴席以及份例，閑話家常起來，直至如美人的手臂再次顫動起來，沈清伊才收了話題，冷冷的掃了如美人一眼，道：“光顧著說話，這茶怕是涼了，罷了，不喝也罷！”

  沈清伊語落，輕聲道：“如美人初入宮廷，怕是不懂規矩，本宮便提醒你幾句。這裏是大理皇宮，不是韓齊，大理有大理的規矩，在後宮，本宮說什麽便是什麽，你們既是已經嫁入大理，成為皇家妃嬪，那些個韓齊的規矩，不記也罷，在這裏，隻有大理後宮的宮規！”

  如美人聞聽這話，似是害怕的緊，一鬆手，便將手中的茶盞摔裂在地，十指紅腫著，不斷叩首，道：“嬪妾該死，嬪妾該死，請皇後娘娘饒恕！”

  如美人說著，慌亂的去收拾青石磚上的破碎瓷片，竟然一不小心劃破了手，殷紅的鮮血，一下子便流了出來，如美人大驚之下，甩了甩手，竟是將鮮血甩到了沈清伊的衣裙之上，甚至有一滴，滴到了沈清伊白皙的手背上！

  薑嬤嬤見此情形，立刻怒視如美人道：“大膽，皇後麵前，凝素宮中，染就鮮血，如美人，你這是對皇後娘娘大不敬！”

  “嬪妾不敢！嬪妾是不小心，並不是有意為之，還請皇後娘娘念在嬪妾初入皇宮，不知禮節的份兒上，饒過嬪妾這一次！”如美人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便從方才的伶牙俐齒，變成如今的戰戰兢兢模樣。

  沈清伊確實不會將如美人怎麽樣，便是看在韓齊王朝的份上，也不會第一日便發落了他們送來的貢女，沈清伊隻覺得，心裏不舒服的緊，方才的那一滴血，似是如她身上滴落的一般，居然有種疼痛之感。

  縱是不適，沈清伊氣勢也不減分毫，冷漠道：“本宮便饒過你這一次，隻是你最好記得，這裏是什麽地方，若是安分守己，倒也罷了，大理皇宮，不會苛待了你們，隻會讓你們比在韓齊過的舒適，可若是心思太過玲瓏，常常肖想不屬於自己的，也別怪本宮不客氣！”

  如美人重重的磕了頭，不知是額頭紅腫的緣故，還是旁的什麽，沈清伊隻覺得如美人額間的梅花花鈿，紅豔的很，仿佛是鮮血染就的一般，盈盈泛著水光。

  沈清伊輕輕的搖了搖頭，定是自己想多了，可第二日的消息，卻讓她震驚不已，李天佑寵幸了如美人！

  “本宮要見皇上，你怎得還在這兒攔著，不進去通稟？”沈清伊強忍著心底的疑惑，將六宮事務處理完，才帶了薑嬤嬤到乾坤宮來。

  她一路在轎攆裏想著，李天佑怕是為了安撫韓齊王朝，才會寵幸韓齊送來的貢女，李天佑先前說過，他是不會碰這十個美人的，如今突然寵幸，一定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可為什麽會是如美人呢，十個貢女，為什麽偏偏挑中的如美人呢？

  沈清伊不知道為什麽，從昨日起，她便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仿佛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流逝，慢慢的消失殆盡。

  小安子有些為難的瞧了瞧沈清伊，艱難回道：“皇後娘娘，皇上有旨，說誰也不見！”小安子不自覺的便撒了謊，皇上說的分明，不見皇後，可這話，他卻是不敢回的，若是這樣說給沈清伊聽，等到帝後二人情深意濃之時，自己肯定是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

  “連本宮也不見嗎？”沈清伊問道，難道說韓齊當真給李天佑什麽壓力，讓他不得不這麽做嗎？可是睿薇公主的事情，已經有沁雅公主入大理為誠王妃交換了，韓齊還有什麽把柄呢。

  “皇後娘娘，奴才也是奉旨行事，還請娘娘千萬勿怪！”小安子小心翼翼的抬著胳膊，做阻攔狀道。

  沈清伊想了想，也許李天佑當真有什麽不方便說的因由，才會這樣做的，是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了，不該這麽巴巴的跑來問詢的，若是讓那些朝臣們看了，該作何想法。

  沈清伊暗暗罵自己衝動，聲音不自覺的溫柔了許多道：“本宮來乾坤宮的事情，不必回給皇上知曉了，旁的事情，等皇上晚上到凝素宮的時候，本宮再問不遲。”

  沈清伊想著，李天佑一定會給她一個解釋的，她實在不必這般模樣，說完這話轉身欲走，卻是聽得乾坤宮內，一聲女子嬌羞道：“皇上，青天白日的，別這樣嘛！哎呀！皇上！好癢呢！”

  沈清伊鳳目一凜，盯著小安子道：“誰在裏麵？”

  小安子在那軟糯糯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就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訕笑著道：“沒有人在裏麵，就皇上一個，批折子呢！”

  “哎呀，皇上，嬪妾的這件衣衫是內務府才給縫製了的，皇上不知道，美人的份例，一個季度隻有四套衣衫，您撕扯壞了這件，是嬪妾最喜歡的粉紅色呢！”嬌滴滴的聲音聽得小安子幾欲作嘔，可再抬眼瞧沈清伊，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李天佑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那是摻雜著愛欲的悶哼聲，“不就是件衣裳嗎？朕讓內務府再做十套送過去便是！”

  “皇後娘娘..“小安子笑得比哭還難看。

  沈清伊幾乎都站不穩了，方才她還告訴自己，便是李天佑為著朝政，寵幸了便寵幸了，自己要沉住氣，李天佑是皇帝，不能總窩在自己宮裏，可聽到這兩句對話，沈清伊的暴脾氣再也忍不住了！

  不管薑嬤嬤和小安子怎麽拉拽，沈清伊依舊不管不顧的衝了進去。乾坤宮的殿門被踹開的一瞬間，沈清伊的怒火竄到了頭頂，在禦案之上，穿著粉紅衣衫的如美人半咧著懷，一團嬌軟呼之欲出，胸前的水紅肚兜都有些皺皺巴巴的模樣，而李天佑的衣衫已經褪的差不多了，露出健康的小麥色胸膛，眼底盡是****。

  “荒唐！”沈清伊怒吼著，見了這樣的情形，小安子和薑嬤嬤不敢再上前，隻得關了殿門，薑嬤嬤不放心的緊，這關口，沈清伊進去，能落的什麽好，擔憂的在殿門前聽著裏麵的動靜！

  李天佑在見到沈清伊的那一刻，猶如被兜頭兜臉的澆了一盆冰水，有些不可置信的瞧了瞧沈清伊，又看了看身下的人！

  沈清伊此時已經被這香豔的場麵衝昏了頭，怒斥道：“這裏乃是乾坤宮正殿，朝臣們還要到此處回話，皇上縱是想行周公之禮，也該到後堂去，難道要讓人罵皇上是昏君嗎？”

  如美人的聲音卻是不適宜的響起，嬌嗔道：“皇上，您真是的，嬪妾方才就說了，不能夠，可皇上偏偏不聽，好在這會兒進來的皇後娘娘，若是旁人，嬪妾便要羞死了！”

  沈清伊憤怒的瞧了李天佑一眼，瞬間便紅了眼眶，什麽獨寵，什麽不會碰韓齊送過來的人，都是騙人的，就如唐子涵所言，世上的男子都是好色的，像小毒物說的，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若不是因為沈清伊傾國傾城，李天佑不一定能獨寵她這麽久，等到她老的那一日，李天佑身邊一定圍繞著各種鶯鶯燕燕！

  “混蛋！”沈清伊看著如美人光潔如玉的大腿盤在李天佑的腰間，徹底崩潰了，怒罵了一聲，扭身離開，她的眼淚已經止不住，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在這樣的人麵前落淚。

  沈清伊奪門而出，薑嬤嬤立馬趕了上去，將手裏的銀紅撒花鬥篷，兜頭兜臉的將沈清伊遮掩了起來，輕聲道：“主子，您可是皇後，萬萬不能在這兒哭啊！”

  沈清伊縱有千行淚也隻得往肚子裏咽，強忍著不肯出聲兒，淚卻是怎麽也止不住。

  薑嬤嬤攙扶著進了轎攆，直至錦簾落下，沈清伊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滾燙滾燙的印濕了大片衣衫。

  薑嬤嬤命人直接將轎攆抬入了凝素宮的正廳前，又將伺候的小宮女們打發了，由雨蓮，雨荷二人親自來接，雨蓮一見沈清伊這模樣，立刻炸了鍋，大驚道：“這是怎麽的了，誰敢欺負咱們娘娘？”

  薑嬤嬤歎了口氣，瞧了一眼乾坤宮方向，雨蓮驚呼著捂了嘴，“是皇上？”

  “不許提，誰都不許提，日後這凝素宮的門，不許他踏進來一步！”沈清伊怒吼道！

  雨蓮登時閉了嘴，這是夫妻兩個人吵嘴了，她們這個時候最好不要插話，要不然愈發的亂了。

  沈清伊躲進暖閣裏繼續哭，雨蓮幾人在暖閣外麵，疑惑道：“嬤嬤，娘娘這是怎麽了，皇上跟娘娘說了什麽？怎得娘娘傷心成這般，咱們娘娘的身子還沒養好，這樣悲痛，太過傷身了！”

  薑嬤嬤有些為難，但覺得這件事非同小可，還是跟雨蓮，雨荷打個預防針為好，因此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