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反攻

  “不是嬪妾不遵從雪妃娘娘的話，隻是嬪妾身邊本就隻有一個大宮女，另外兩個二等的，是內務府新撥過來的，才十來歲的小丫頭，別說讓她們做事兒了，便是打水洗個臉，都恨不得端不起銅盆來，所以恕嬪妾難以遵從。”秋美人福身行禮，絲毫不理會唐傲雪的臉色有多難看。

  不僅僅是秋美人，其他妃嬪的麵上也都顯現慍色，一場宮宴，卻是要調走她們身邊的大宮女去幫忙，她們可比不得各宮主位，身邊有兩個大宮女，四個二等宮女，還有掌事公公和嬤嬤，攏共身邊能幹得了活計的最多也就三個，大部分的事情都指著大宮女呢，一旦被調離，她們身邊可就是一團糟了。

  唐傲雪可沒有半分商量的語氣，年三十的夜宴多麽重要，可內務府給的服侍宮人一共隻有五十個，那怎麽能夠呢，不說傳菜布菜的，便是大殿兩邊站立端著酒壺的，就得占用二十餘個吧。唐傲雪又想將這件事做得盡善盡美，自然就要用人，內務府撥不出人來，那就隻能在內宮服侍的宮人裏拔高了，能拔得出來的自然是每個妃嬪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

  “不過就是兩日功夫罷了，你身邊的宮女若真是連銅盆也端不起來，那你就不用洗臉勻麵了！”唐傲雪覺得秋美人就是故意找茬，自己若是不將這刺頭挑了，下麵的這些人肯定不會服她，年三十夜宴是難得能見李天佑的機會，唐傲雪就不相信秋美人會不洗漱梳妝就去參加。

  秋美人微怒道：“雪妃娘娘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年三十夜宴是要見外臣的，嬪妾梳妝打扮不妥當，丟的可是咱們內宮的臉麵。再者說了，嬪妾等也是要參宴的，若是身邊的大宮女不在，那些個二等的小宮女何曾參加過這樣的席麵，若是當真出了什麽差錯，豈不是丟人丟到宮外去了！”

  眾妃嬪也深覺這話有理，她們雖不似秋美人一般，兩個二等的小丫頭都是不大知事兒的，可參加年三十夜宴這種大事，二等宮女也是沒有經驗的，那麽多的人亂亂哄哄的，鐵定要出事！

  唐傲雪眼見眾人紛紛附和，心中愈發惱怒，這個秋美人必然是沈清伊或是米雨柔專門買通了，給她找麻煩的，目的就是讓她出醜，到時候眾人不認可她管理庶務的能力，她便再難得到六宮協理之權了。

  “巧舌如簧，本妃說怎麽做，你就必須遵從，沒得商量，不過是個小小的美人，竟敢忤逆本妃，來人，拉下去，重責二十大板！”唐傲雪就是要殺雞儆猴，看誰還敢在她管理六宮的時候造次！

  眾妃嬪唏噓不已，二十大板！若是個奴婢也就罷了，最多躺個十天半月也就將養好了，可秋美人怎麽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責打二十大板，那豈不是一條命去了半條，唐傲雪也太狠毒了些。

  當下一個與秋美人交好的妃嬪便懇求道：“雪妃娘娘，秋姐姐也不是有意要忤逆娘娘，實在是秋姐姐那邊就一個大宮女是得力的，還請雪妃娘娘饒過秋姐姐這一遭吧！”

  唐傲雪對杖責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概念，她隱約記得自己身邊的兩個從府裏帶來的丫頭，是被杖責了一百大板才沒了的，所以她不覺得二十大板有多重，眼見有人求情，便覺得這是故意給她難堪，不服她的表現，立時便道：“既是你求情，便同你的秋姐姐一起受這遭罪吧，她受二十大板，你與她姐妹情深，怎麽也要受十板子才成！”

  這下子哪個嬪妃也不敢求情了，不過是多說了一句話而已，便要在塌上躺上一個月了。

  秋美人沒想到相幫她的人竟然還受了牽累，立時便道：“嬪妾不服，嬪妾要等皇後娘娘和端靜皇貴妃回宮後申辯！”

  唐傲雪眉頭皺了起來，有些英氣的眉毛都快要豎著了，這個秋美人分明就是沈清伊與端靜皇貴妃故意留在宮裏給她使絆子的，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她，唐傲雪一拍身邊的小幾子，怒火漸盛道：“從今兒個起，每日責打二十大板，連著打三日，本妃倒要瞧瞧，皇後與端靜皇貴妃回宮後，你還有沒有力氣申辯！”

  隻這一句話，便是定了秋美人的生死的，隻是唐傲雪猶不覺得，她隻想著，這秋美人既是沈清伊或是端靜皇貴妃故意尋了的人，打了她就等於打了沈清伊或是端靜皇貴妃的臉，她就不信，等沈清伊和米雨柔回宮後，還能為了一個低位的美人斥責於她！

  唐傲雪這話一出，眾妃嬪徹底的斂聲屏氣了，唐傲雪很是滿意這種威懾的效果，就像她在凝素宮看到眾妃嬪的表情是一樣的，唐傲雪登時很是得意，自己處理六宮事務也是一把好手，不是什麽人都能比得了她的。

  還沒等沈清伊與米雨柔回宮，後宮中便出了大事兒，秋美人被活活打死了！秋美人的父親乃是一個武官，官職不高，可卻是實打實從平頭老百姓一步步爬上來的，得知這個消息，怒不可抑的在乾坤宮鬧了一通，就連鎮國公都連帶著吃排揎，偏偏還發不得怒。

  一時之間，沈清伊的囂張跋扈在唐傲雪麵前變成了端莊賢淑，人家沈清伊如今可是孤女，為著大理國的江山社稷，大義滅親，便是性子堅韌些，朝臣們也不能說的太過火，若沈清伊當真是個懦弱的，怕是當初就幫著奉國公府奪了李氏江山了。

  可唐傲雪算是怎麽回事，不過就是暫時代理管轄著六宮事務，僅僅三日而已，竟是出了人命，若是個奴婢也就罷了，在宮中，奴才的命如草芥，可偏偏還是個嬪妃呢。

  一時之間，流言四起，唐傲雪竟是因為要用秋美人身邊得力的宮人，遭到了拒絕，就將人活活打死了。這下子雪妃算是出了名兒，朝臣們見到鎮國公府的人，都意味深長的說，鎮國公教導了個好女兒。

  不知怎麽的，這樣的事情竟然就傳到宮外去了，人們教導女兒和兒媳婦的時候，常常做的比喻便是，可別跟雪妃娘娘學，那樣狠毒的心腸，死後怕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唐傲雪猶自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不過是個低位妃嬪，死了也就死了，倒是沈清伊與端靜皇貴妃回宮後，可惜了半晌，提了秋美人為正五品嬪位，葬入妃陵，給了份死後的哀榮，受六宮妃嬪稱道，原本沈清伊在的時候不覺得，隻以為沈清伊便是個厲害的了，如今跟唐傲雪比起來，可是溫婉的很了。

  端靜皇貴妃毫無怨言的收起了唐傲雪留下的爛攤子，將六宮妃嬪跟前的宮人都打發了回去，年三十夜宴，參宴的人已經夠多了，若是再添了幾十號的宮女，怕是連站的地方都不沒了。

  薑嬤嬤此刻卻是在沈清伊跟前回著話，敘述著這件事的始末。

  “秋美人這件事做得極好，本宮都沒想到她竟然可以讓雪妃那般動怒！”若不是薑嬤嬤，沈清伊怕是根本就想不起來秋美人這號人。

  可薑嬤嬤在浣衣局也不是吃白食的，人人都道浣衣局不好，可薑嬤嬤卻不以為然，這宮裏除了浣衣局，還有哪個地方是日日都與各宮打交道的呢，而這個秋美人便是薑嬤嬤在浣衣局結識的。

  薑嬤嬤小心的給沈清伊捏著腿，生怕一個不當心，捏到了不恰當的穴位，手上的勁兒鬆散了，才敢回話道：“雪妃娘娘會動怒本就在情理之中，她恨不能在這三日裏得了所有的好兒，這樣要強，如何會不出錯兒。追根究底，還是端靜皇貴妃給雪妃娘娘留的這個差事好，多光鮮得臉的事兒啊！”

  沈清伊被薑嬤嬤的話逗得咯咯直笑，這個薑嬤嬤還真是個有趣兒的，這反話從薑嬤嬤這個年紀的人口中說出來，怎麽都有一絲惡趣味，這年三十夜宴是得臉，偏偏唐傲雪丟了好大的臉麵，結果這宴席依舊由端靜皇貴妃主理。

  若是辦得砸了，米雨柔大可以一推二六五，就是唐傲雪先前的底子沒打好，才會讓宴席出了差錯；若是辦得好了，米雨柔便是管理六宮庶務的一把好手，眾人可勁兒的將唐傲雪往下踩，無意中便抬高了端靜皇貴妃，無論如何，米雨柔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薑嬤嬤見沈清伊笑得開懷，當下也笑了，懷孕的人還是應該多一些笑容才好，沈清伊如今是沒有條件，能保證什麽時候都開開心心的，可若是能逗樂了，誰也不願意她愁眉苦臉的不是。

  沈清伊笑了笑，問道：“秋美人那邊處理妥當了吧，她出了這麽大的力，本宮合該再賞她些什麽！”

  “皇後娘娘高興，多賞她一些也算不得什麽，但這件事情也是她有所求，並不是皇後您非要逼著她做的，如今她也出了宮，改名換姓，過上一年半載，尋個好人家嫁了，這日子也就步上正軌，可比在宮裏蹉跎了歲月的強，要老奴說，還是娘娘菩薩心腸，現在這個秋美人是不想在宮裏過著錦衣玉食，活死人的日子，可若是她在宮外過的不順心了，再懷念宮裏的日子，將這事兒捅出去，到時候娘娘怎麽辦？”薑嬤嬤始終覺得事情還是斬草除根的好，總留個尾巴，說不準哪日就成了吃人的老虎！

  沈清伊輕押了一口梅子汁，笑著道：“這人可是薑嬤嬤薦了給本宮的，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本宮必是要找嬤嬤說道的。”

  “娘娘這麽說，老奴這心裏又不踏實了。”便是薑嬤嬤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會出，這個秋美人也不會將這種誅九族的大事兒翻騰出來說，可這人心是最不可靠的，誰也說得準將來呢。

  沈清伊見薑嬤嬤還真聽到心裏去了，忙笑著道：“薑嬤嬤放心便是了，本宮素齋的人可不是好欺負的，若是秋美人敢透露出隻言片語去，莫說是青天白日裏，便是夜裏說了夢話，素齋的人都會讓她見不到第二日的朝陽。”

  “有娘娘這話，老奴這心總算是落到肚子裏了。”薑嬤嬤笑著道，她原以為沈清伊是太過心慈手軟，現在看來倒也不盡然，她將後麵的事情全都想到了，在不要人性命的同時，也不給自己增添麻煩。

  對於涅槃重生的沈清伊來說，她更相信因果輪回，報應不爽，若原隻是自己個兒也就罷了，可如今有了身孕，她必是要為自己的寶寶多思量思量的，能做一些善事，也算為寶寶積德了。

  “還是嬤嬤薦的人好，若不是嬤嬤說起來秋美人可用，這計策也不會實行的這般順利，如今倒是本宮要謝謝雪妃了，有雪妃珠玉在前，本宮怎麽也算不上蛇蠍婦人了。”

  沈清伊有些欣慰，她如今也算是回歸正軌，成為端莊賢淑的正室夫人，而雪妃自是隻能做那心懷鬼胎的妖嬈妾室。沈清伊突然覺得輿論這東西好用的緊，不過一夜之間，唐傲雪便從清冷高潔的寒梅變為妖嬈曲媚的桃花。

  薑嬤嬤將一小碟子琉璃盞安置在沈清伊跟前，裏麵放了兩顆剝好的核桃仁，幾粒花生仁，又取了一個紅釉搪瓷碗盞，上麵放了半根雕花的香蕉，半個臍橙，半個挖好的獼猴桃，笑著道：“娘娘每日裏都要用一些，不為旁的，得供得上營養，午後還備了新鮮的羊奶和紅棗。”

  “薑嬤嬤怎麽懂得這樣多？”沈清伊疑惑問道。

  沈清伊最奇怪的是，就薑嬤嬤這本事，為何沒有被先皇後唐櫟彤重用。

  薑嬤嬤笑了笑道：“老奴也不是什麽都會的，先皇後隻信任從府邸裏帶入宮的，對老奴們防備的緊，至於這些安胎事宜，還是先皇後有孕那會兒跟旁人學來的，至於其他的，也都是去了浣衣局，才慢慢的拾起來的！”

  沈清伊見薑嬤嬤說的平靜，心內了然，若以薑嬤嬤的心機手段，想要得了先皇後的青眼很容易，之所以沒有那麽做，說明薑嬤嬤瞧不上唐櫟彤，若與唐櫟彤太親近了，隻會引火燒身，所以薑嬤嬤當初在未央宮定是選擇了隱藏實力。沈清伊倒有些慶幸了，現在薑嬤嬤這樣替她著想，說明薑嬤嬤心中也是認可了自己的。

  薑嬤嬤撇開了這個話題，雖說沈清伊性子爽朗，不在乎自己曾是未央宮的，但人心也說不準，說的多了，沒準兒就放在心上了。

  “不知道娘娘想要如何處置雪妃？”薑嬤嬤試探問道。

  沈清伊笑容如水般溫柔，輕聲道：“本宮可是長了記性了，這樣的活計，本宮怎麽會攬，已經奏請了太後，由太後處置了！”

  畢竟名義上，唐傲雪乃是太後帶了入宮的，由太後處置，理所應當。沈清伊可不想再擔一個殘害宮嬪的罪名！

  第二日，太後的懿旨響徹六宮，昭陽宮雪妃唐氏鋝奪封號，降為正三品貴嬪，在昭陽宮中靜思己過一月，抄寫《女戒》三百遍。

  沈清伊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隻是微微一笑，這已經比她料想的要好上許多，太後縱然疼她，可與大理江山社稷及李天佑相比起來，自己自然是要退居第三位的。

  昭陽宮中，菱花窗外夜色如水，內殿卻燈火通明。

  “你有沒有什麽主意，能讓本妃解除現在的困境！”唐傲雪此時再沒有先前的囂張跋扈，她去尋過唐子涵，可唐子涵根本不見她，她自己也想不出來辦法，隻能叫了蒙麵女子過來。

  蒙麵女子有些昏昏欲睡，心底裏將唐傲雪咒罵了千萬遍，自己先前提醒她的時候，她不肯聽，這會兒出了事兒，倒是想起她來了，早會兒幹嗎去了，況且便是求人也沒有這樣的吧，巴巴的讓人將她請了來，連杯茶盞都沒有，口中竟還是命令的語氣，自己合該就欠她的不成！

  蒙麵女子這樣想著，語氣便有些不善道：“我得提醒貴嬪娘娘一句，如今您已經降為正三品貴嬪，再不能自稱本妃了。”

  唐傲雪纖細的手指攥的緊了緊，隱隱含怒道：“我是問你有什麽法子沒有，可不是讓你來這兒找茬兒的。”

  蒙麵女子覺得好笑，卻不敢表現出來，唐傲雪這般求人，還能求到好的計策，不說似劉備一般三顧茅廬，但到底也該尊敬著些，這樣傲嬌算是什麽道理。如今唐傲雪被禁足，那人那邊也沒了消息，想來是想要晾一晾唐傲雪的，被降了位份，又被責令在昭陽宮中思過，這與先前自請禁足，可不能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