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洞察

  “自是可以，薑嬤嬤有事直言便是。”沈清伊不覺得薑嬤嬤是不識好歹，聰明人選擇站隊，總要分析分析值不值得自己賠了性命回護這位主子。

  薑嬤嬤恭敬的行了一禮道：“老奴僭越了。方才聽皇後娘娘的意思，娘娘並不知道老奴原本的差事，就更別提還記得老奴了。那不知道娘娘是如何得知老奴，想要將老奴調入凝素宮的？”

  沈清伊有問必答道：“蘇嬤嬤被本宮送出宮榮養天年，薑嬤嬤便是蘇嬤嬤臨出宮之前舉薦的。”

  “皇後娘娘不忌諱老奴曾是先皇後宮中服侍的人嗎？”薑嬤嬤必須將這點弄清楚，一個不信任自己的主子，自己即便是到了凝素宮，也不能放開手腳做事情。

  沈清伊淡然一笑道：“本宮相信蘇嬤嬤的眼光，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薑嬤嬤微微一笑，道：“衝娘娘這句話，老奴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不過老奴有個條件。”

  “薑嬤嬤請直言。”沈清伊鬆了一口氣，隻要薑嬤嬤願意到凝素宮來就可以，不管是想要金銀珠寶，或是替她養老，沈清伊都不覺得算是什麽大事。

  薑嬤嬤掃了沈清伊身後的雨蓮與雨荷，平靜道：“老奴統領凝素宮的宮人，即便是娘娘身後的兩位一等宮女，也必須服從老奴的安排，讓向東不能向西，還不能問為什麽。”

  這話沈清伊卻是不能應了，不是她寵著雨蓮雨荷兩個，雨荷還好一些，隻是雨蓮這丫頭慣是個跳脫的，讓她聽話，怕是沒那麽容易。

  沈清伊扭身瞧了瞧她們兩個，溫聲道：“你們倆個怎麽說？”

  雨蓮雨荷對視一眼，相視一笑，從沈清伊身後轉出，對著薑嬤嬤盈盈施了一禮，笑著道：“奴婢雨蓮，奴婢雨荷給嬤嬤見禮。”

  薑嬤嬤有些驚訝，她在浣衣局冷眼看著，這兩個丫頭厲害的緊兒，不說時日長了，隻說薑嬤嬤經曆的這兩朝，能那麽快適應宮廷，打開人脈，迅速站穩腳跟的，也就她們兩個了。她也是聽聞過雨蓮與雨荷的手段的，若是她們兩個不服她，是很正常的。

  薑嬤嬤入凝素宮擔憂的不是旁的，而是這兩個丫頭並張陽三人會排擠她，倒不是說她沒法子整治了她們，隻是如今多事之秋，若是她們起了內訌，就會給別人可乘之機，薑嬤嬤這個人，旁的事情還好，可一旦認定了沈清伊為主，就一定會拚了性命去護著，到時候又要對付凝素宮外虎視眈眈的人，又要應對自己宮裏的明爭暗鬥，薑嬤嬤寧願在浣衣局貓著，起碼不會死的那麽快。

  薑嬤嬤有些驚訝，故作嚴厲道：“老奴要求可嚴苛的很，你們倆個白日裏要伺候娘娘，每晚留一個人值夜，另一個人要給嬤嬤我洗漱打水，我醜話說到頭裏，可別到時候不樂意！”

  “嬤嬤多慮了，嬤嬤伺候娘娘辛苦，又要操心勞力那麽多的事兒，奴婢兩個伺候嬤嬤是應該的。”雨蓮嘴甜道。

  薑嬤嬤聽了這話，卻是不知道如何應了，雨蓮這丫頭可是被雪妃動了大刑，也沒說出凝素宮半分不好的姑娘，如今在她這個陌生人麵前示弱，讓薑嬤嬤聽了怎麽都不心安。其實她們在主子麵前得臉的人，是會有宮女服侍，但是一般都是低一等的宮女，怎麽也輪不到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說句不中聽的，雨蓮跟雨荷兩個還得有小宮女服侍著呢。

  “可別這會兒嘴跟抹了蜜似得，回頭背地裏說老婆子的壞話，你們兩個可得思量清楚了，隻要嬤嬤我入了凝素宮，你們倆個可就得受約束了！”薑嬤嬤猶自有些不相信，瞄了沈清伊一眼道。方才沈清伊都做不了她們兩個主兒，可見平日裏慣成什麽樣兒了。

  雨蓮的急脾氣又有些上來了，抬首道：“奴婢兩個願受嬤嬤差遣，隻要嬤嬤能護娘娘周全，讓奴婢兩個做什麽都可以！可若是嬤嬤讓娘娘受了委屈，奴婢定然第一個不饒。”

  雨荷拽了拽雨蓮，輕斥道：“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娘娘信任薑嬤嬤，薑嬤嬤就一定是行的！”

  若說薑嬤嬤先前還擔著心，這會兒卻是踏實了，溫聲道：“好了，起來吧！老奴也就是試探試探你們，並不會真的讓你們服侍的，有那麽多的小宮女不用，指使你們倆個做什麽！”

  雨蓮這才知道薑嬤嬤是乍她們兩個，有些不高興的扁著嘴不說話。

  薑嬤嬤知道雨蓮心中所想，便笑看著沈清伊，福身道：“娘娘身邊有雨蓮雨荷兩位拚命護著，再加上老奴幾人同心協力，這境況必然是會扭轉的，娘娘放寬心便是了。”

  雨蓮也不是個笨的，聽薑嬤嬤這麽說，便知道薑嬤嬤是擔憂她們會起內訌了，當下神色便和緩了，對薑嬤嬤又多了幾分敬佩，還沒如凝素宮，便能將問題想到點子上，難怪蘇嬤嬤會薦了來。

  沈清伊知道薑嬤嬤這話的意思，是應了，當下笑容滿麵道：“凝素宮空置的房間很多，嬤嬤可以隨意挑上一間。”

  薑嬤嬤也不推脫，直言道：“老奴最好能住在離娘娘最近的屋子裏，萬一娘娘半夜有什麽事情，老奴也能最快知曉。”

  距離沈清伊最近的一間屋子乃是雨蓮住著的，雨蓮當下便道：“那奴婢這就將屋子收拾出來，搬到雨荷的屋子裏住，嬤嬤住奴婢那間。”

  事情都安置妥當之後，薑嬤嬤到沈清伊跟前服侍，將一向潑辣的雨蓮打發去了小廚房，一則是怕雨蓮在殿內伺候，若是有哪個妃嬪來請安，雨蓮會控製不住脾氣；二則小廚房是重中之重，有雨蓮和百草小生在那兒看著，基本上就不會出現什麽問題了。

  “皇後娘娘，您總這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是長久之計！”薑嬤嬤遞給沈清伊一個玉石滾麵，恭謹道。

  “薑嬤嬤的意思，本宮明白，隻是先前她自請禁足，現在又在慈惠宮侍疾，本宮便是想尋她的麻煩，也沒機會！”沈清伊不是沒想過處置唐傲雪，隻是她身份特別，若不是緊要的大事兒，唐傲雪就受不了責罰，最多不過是禁足。

  薑嬤嬤輕輕的替沈清伊捏著腿，雖說沈清伊現在月份小，身體還沒有浮腫，但防患於未然，終是沒錯的。

  薑嬤嬤沒有抬頭，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道：“自請禁足跟皇後責罰她禁足是不一樣的，就像太後生病這事兒，若是雪妃是由皇後娘娘責罰禁足的，她根本就出不了昭陽宮，更別提去給太後侍疾了。”

  沈清伊點了點頭，沉思道：“是了，可為太後侍疾乃是孝道，本宮阻攔不得，所以禁足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薑嬤嬤瞧著沈清伊的樣子，疑惑道：“難道娘娘現在還不想處置她？”要想法子禁足一個嬪妃，對於中宮皇後來說並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沈清伊的表現，有點不想盡力的感覺。

  沈清伊輕輕搖了搖頭，發髻上的翡翠丹鳳流蘇簪微微晃動，心煩道：“不是本宮不想處置她，隻是現在最讓本宮頭痛的有兩件事情，一件是新進的兩個貴人，若是要同時防備她們三個，本宮還真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第二件，也是當下最最緊要的，乾坤宮裏摞了一摞參奏本宮的折子，怕是時日久了，皇上也壓不住了！”

  薑嬤嬤卻沒有沈清伊那麽擔憂，而是抬首問道：“娘娘在乎名譽？”據薑嬤嬤這幾年的觀察，可沒見沈清伊有半分在乎名譽的模樣，什麽事情都是隨了心意來，否則乾坤宮也不至於有那麽多的折子！

  沈清伊有些汗顏，自己當初確實不在乎，前世是因為年輕不懂得，這一世是沒想過那麽多，隻想著複仇，從沒想到有一日會好好跟李天佑過日子，還能有一個屬於他們幸福的結晶。

  沈清伊微微一笑道：“這不是有了孩子嗎？總要為他的前程計的，若是本宮的名聲不好，總會帶給他不好的影響的！”

  薑嬤嬤笑了笑道：“娘娘能這樣想是極好的。好在現在也是來得及的。”

  “嬤嬤有法子？”沈清伊兩世為人都是這麽個性子，名聲不好，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改善，畢竟做事情容易，要改了性子卻是難的。

  薑嬤嬤笑容滿麵，溫聲道：“這世上的事情，隻要有心，就沒什麽難的。”

  “那些朝臣們不是說娘娘您枉顧孝道嗎？那娘娘就寫上幾卷佛經，去皇覺寺焚化，為太後祈福；至於說您殘害妃嬪什麽的，您不是已經采取措施了嗎？既是處置了兩個，再新進兩個，也就不算殘害了。”薑嬤嬤雲淡風輕的說道。

  沈清伊掩額苦笑道：“嬤嬤說的可是容易，就這麽簡單，那些朝臣們如何會買賬？”

  “名聲這東西，可不是那些個朝臣們說了算的，真正說了算的是百姓，隻要百姓認可了您，那些朝臣們再參奏您，也該掂量掂量自己個兒了。”薑嬤嬤很明白，之所以這麽多人參奏沈清伊，必是有人推波助瀾的，但一旦百姓們說沈清伊好，他們便是對沈清伊再有意見，也不敢再上折子了。

  沈清伊有些欣喜，道：“當真這麽容易？”

  薑嬤嬤沒有滿口，而是留了餘地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隻是第一步，名聲這東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的和緩著來，等到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出生的時候，也就差不多了，隻不過這段時日裏，娘娘就要辛苦了，要得老百姓的認可，大義大孝上的事情要做，還要做一些能深入老百姓心底裏的事情。”

  “怎麽講？”沈清伊原以為薑嬤嬤隻是宮規方麵的一把好手，沒想到就連這些事情都懂得。

  薑嬤嬤笑了笑道：“那就更容易了，老百姓最關心的事情無非是吃飽穿暖，隻要讓他們有一絲的甜處，他們就會記您的好！”

  “那成！本宮這就去抄寫佛經，讓欽天監挑個好日子，去皇覺寺上香，為太後祈福！”沈清伊突然覺得幹勁兒十足，為了腹中的寶寶，自己便是抄寫一千卷佛經，也是值得的。

  薑嬤嬤倒是很喜歡沈清伊爽利的性子，當下便笑道：“娘娘不必心急，偶爾抄上幾卷也就是了，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和皇後是當真自己抄寫了佛經，去焚燒的，不過抄上幾卷，是個心意也就是了。娘娘抄寫經書，隻當為了平心靜氣，日後糟心的事情少不了，若是沒有個平靜的心態是不成的，很容易給旁人可乘之機。”

  “娘娘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將所有的隱患都扼殺在搖籃裏，這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總有一日會有事情是防不勝防的！”薑嬤嬤有些苦口婆心的勸道。

  “薑嬤嬤說的極是，是該好好想一想如何處置她，隻是她身份特殊，乃是先皇後的嫡親妹子，一個處置不好，怕就不僅僅是殘害宮嬪了。另外她背後的人是鎮國公府，鎮國公府一日不倒，隻要她不是犯了謀逆的大罪，她就能在宮中安安穩穩的待著！”沈清伊實話實說道。自己當初本就是為了對付沈清婉，才將唐傲雪弄進宮來的，到底是招來了一個白眼狼。

  薑嬤嬤嘴唇頜動了幾下，想建議沈清伊將唐傲雪斬草除根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隻微微一笑道：“娘娘仁慈。”

  沈清伊又怎會不明白薑嬤嬤的意思，可到底唐傲雪不是沈清婉，她心底裏對她並沒有那麽大的恨意，不至於不管不顧的一門心思毀了鎮國公府。但是唐傲雪打她寶寶的主意，自己也不會輕饒了她。

  沈清伊想了想道：“薑嬤嬤去安排吧，再過幾日，本宮的身子就滿三個月了，到時候點了唐少將軍，百草先生一同去皇覺寺，日子不長，去三日就好，路上萬一有個什麽，也好照應一二。”

  “另外，請嬤嬤去沁竹宮走一遭，將本宮要去皇覺寺為太後祈福的事情說一下，看看她是否願意隨本宮去一趟。”沈清伊相信薑嬤嬤定能將她的意思傳到。

  薑嬤嬤不過瞬間就理解了沈清伊的意思，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有時候放權是為了更好的收權！

  臨近新年，大理皇後沈氏，皇貴妃米氏齋戒沐浴十日後，帶著抄寫的佛經，浩浩蕩蕩的去了皇覺寺，一時之間，倒是堵住了朝臣們的嘴。雖說有禦史私底下對沈清伊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行為很是鄙夷，但到底沒理由上折子了。

  昭陽宮雪妃奉太後懿旨，暫理三日六宮事務。臨近春節，六宮事務龐雜，端靜皇貴妃米雨柔不會真的傻到將什麽事情都交給唐傲雪去做，不僅僅是為著不放權，還有的，便是對唐傲雪的不信任，米雨柔可以有一兩件事情替唐傲雪收尾巴，但臘月天，本就忙，米雨柔可不願將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打理一遍！

  米雨柔出乎眾人意料的，將年三十夜宴的事情交給了唐傲雪，這倒是讓沈清伊對她刮目相看，米雨柔果然是個聰慧細致的，這年三十的宴席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禦膳房和舞樂坊的事情，而且不比針工局，內務府等事務，費盡心力卻瞧不見成果，最是露臉不過的事情，不僅僅是後宮還有前朝。

  可隻有沈清伊知道，宴席可不是那麽容易就做好的，這比不得後宮妃嬪們自己無聊舉辦的賞花宴，凡是涉及前朝的，又怎麽會那麽簡單，做的好了是露臉，合該的，做的不好了，那可就是丟人丟大發了。

  沈清伊能想到的事情，蒙麵女子自是也想到了，她知曉了這個消息，忙不迭的就勸說唐傲雪，可唐傲雪這會兒跟打了雞血一般，等了那麽久的出頭機會，她如何會放過，隻要一想到自己可以像自己嫡親的姐姐一樣，被前朝稱讚，她就血液沸騰了，哪裏還聽得進去。

  人人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唐傲雪不過就是暫時代理六宮事務三日罷了，能留在後宮中的這些妃嬪，可都是人精兒，自是知道無論如何唐傲雪也不會有那協理六宮之權，所以這三日根本就沒有唐傲雪想象的那麽備受尊敬。

  心中歡心的希冀與現實中被眾人忽視的落寞，形成巨大的反差，唐傲雪又如何能受得住這樣的氣，所以衝突在唐傲雪暫理六宮事務的第一日便表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