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侍疾1

  蒙麵女子有些無奈，她總算明白為什麽唐傲雪入宮這麽長時間，沒有任何一個嬪妃與其交好，旁日裏孤傲自賞，自持身份也就罷了，關鍵時刻還不聽人勸，若是自己生了個聰慧的腦袋，七竅玲瓏的心思也可以，偏偏這腦子是個不好用的，隻能說鎮國公府將大部分的經曆都花在先皇後唐櫟彤身上，忽視這個嫡次女忽視的有些過了。

  若是她從國公府嫁入侯爺府裏也就罷了，有她國公府的娘家支撐著，誰也不敢在她眼前起什麽幺蛾子，可如今她入的卻是深宮，即便是正二品妃位又如何，不過就是個妾！

  “雪妃娘娘，有皇後與端靜皇貴妃在，怎麽也輪不到娘娘你協理六宮，皇後如今正打壓妃嬪，之所以懲罰沒有落到雪妃娘娘身上，也是因為你自請禁足的緣故！”蒙麵女子強忍著鄙視的心情，耐心的給唐傲雪解釋著，若不是那人要她幫助扶持唐傲雪，她是怎麽也不會指點這麽笨的人的。

  唐傲雪被自己的想法衝昏了頭，正是喜上眉梢，聽了蒙麵女子的話，很是不喜，微怒道：“如今皇後懷有身孕，不宜勞累，端靜皇貴妃要去給太後侍疾，這六宮事務無人看管，後宮中論資曆隻有本妃最有資格協理六宮，本妃隻要去請，即便沈清伊阻攔，太後也會應了的！”

  蒙麵女子手指撫著白瓷浮雕茶盞上的梅花紋路，心內冷笑，所謂的品性高潔，如傲雪寒梅，也不過就是個噱頭而已，如今入了宮，想的一樣是高位與權勢，蒙麵女子已經沒有耐心再給唐傲雪解釋了，暗聲道：“雪妃娘娘既然如此想，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這會兒皇後娘娘，端靜皇貴妃都在太後的慈惠宮，娘娘你大可以現在就趕去慈惠宮，將你這番話說給太後與皇後聽，看看太後與皇後娘娘是會賜給你協理六宮之權，還是罰你抄寫《女戒》？”

  唐傲雪聞聽這話，猶如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冷清問道：“本妃此舉也算是為皇後分憂，為何會被責罰？”

  蒙麵女子輕啜香茗，為皇後分憂嗎？唐傲雪當這後宮中的女人都是傻子，那坐在高位上的沈清伊與米雨柔也是傻子不成？太後剛剛生病，雪妃一竿子杵到慈惠宮，不說為太後侍疾，倒緊忙著去分權，即便沈清伊不在乎六宮的權勢，端靜皇貴妃又豈能饒過她，罰抄《女戒》已經是最輕的了。

  “雪妃娘娘此舉是為皇後分憂，還是想要爭奪六宮協理之權，想來娘娘自己心裏也明白，太後雖是高熱，但年紀還沒到七老八十的時候，不過是個小病痛而已，早晚有痊愈的那一日，若是娘娘現在去侍疾，將來太後一定會承娘娘的好，有太後庇護的差別，看端靜皇貴妃的現狀就明白。”

  蒙麵女子見唐傲雪有鬆動的跡象，想了想那人的吩咐，終是動了動嘴，繼續道：“雪妃娘娘可以自請與端靜皇貴妃一同侍疾，兩人一對一日，這樣娘娘你也不會太過勞累，到時候娘娘一樣可以得到好名聲，而且也可以解除娘娘現在禁足的困局！”

  唐傲雪聽到解除禁足，有些意動，但還是猶豫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讓沈清伊落胎嗎？本妃這個時候去慈惠宮侍疾，又有何用呢？”

  蒙麵女子的耐心徹底的被用完了，就唐傲雪這性子，若真指望她去落沈清伊的胎，沈清伊還沒怎麽著，她必定會折進去，沒了她的遮擋，那人的計劃怕是不好實施了。

  “皇後娘娘的胎可不是那麽好動的，一個不小心，不止雪妃娘娘，怕是鎮國公府都要牽連上，雪妃娘娘若是想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也不攔著，若是雪妃娘娘既想要皇後娘娘落胎，又想將自己摘出去，那就要從長計議！”蒙麵女子的語氣有些衝，說完了這句話，擔憂唐傲雪那驕傲的脾氣上來，辦砸了這件事，連忙溫聲解釋道：“雪妃娘娘，若是你能得了太後青眼，讓太後在皇上麵前提上幾句，皇上定然會多來昭陽宮的，雖說皇後娘娘的龍胎比較重要，但若是雪妃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更好嗎？咱們還是應該將眼光放長遠了看，您說呢？”

  唐傲雪深以為然，若是自己現在能有了孩子，再落掉沈清伊的胎，那就圓滿了，那後位早晚有一日是她的，沈清伊這個女人根本就不配和她爭！

  唐傲雪想通了，召喚了宮女入殿，蒙麵女子由人攙扶著，悄然離殿，臨到暖閣門口，回首望了一眼，眼見唐傲雪挑了水墨寒梅的蜀錦外裳，輕輕的搖了搖頭，心裏總算明白，為什麽沈清伊可以眼睛都不眨的就將唐傲雪留在宮中，甚至一開始就給了正三品貴嬪的高位，不是沈清伊自負，實在是唐傲雪除了自詡的冷豔高貴，別無優勢，對沈清伊根本構不成威脅，若不是那人要她幫助唐傲雪，唐傲雪怕是早晚有一日作繭自縛！

  慈惠宮中，太後長出一口氣，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端靜皇貴妃一直在其身邊守著，這會兒見太後睜開眼，立刻上前輕聲道：“太後。”

  太後分辨出麵前之人，張口道：“水，哀家覺得口渴的很。”

  身邊的嬤嬤立刻去倒了溫熱的白開水，端靜皇貴妃接過，由一旁的宮人幫襯著，將太後扶了起來，又在其身後倚了一個灰褐色福壽紋的大迎枕。

  端靜皇貴妃拿了白瓷湯匙準備服侍太後用水，太後卻啞著嗓子道：“哀家還沒病到那個份兒上。”說完伸手接過，喝了兩口，耷拉著臉，有些不悅道：“又用了苦湯子了，這嘴裏跟用了黃連似的！”

  “太後這次病情來的突然，妃妾也沒來得及叮囑太醫，是妃妾的不是，妃妾這就讓太醫去換藥方。”米雨柔恭順道。

  太後拈了一塊兒蜜餞在口中含了，斜睨了米雨柔一眼道：“罷了，太醫院們的太醫皆知道哀家不用黃連，既然這次用了，怕是沒有別的藥物好替代的了，用了便用了吧，反正哀家年歲也大了，再活下去也沒什麽大意義！”

  太後這話一出，滿殿的宮人全部跪地，米雨柔恭謹中帶了哀傷，道：“妃妾沒有將太後的喜好記牢，是妃妾的不是，太後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嚇唬妃妾，妃妾的一切都指著太後您呢！”

  太後擺了擺手，宮人們立刻識趣的退了出去。

  “坐著說話吧！”太後摸了摸頭上的黃褐色水雲暗紋嵌祖母綠玉石的抹額，歎口氣道：“輔國公府如今能指望的也就隻有你了！”

  “太後！”米雨柔心裏害怕的緊，她入宮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太後生病，給她嚇得不輕，之前有太後在，她心裏再沒底，也有人給她撐著，可萬一太後有個什麽，她便跟旁的妃嬪沒什麽大的區別了，唐傲雪乃是鎮國公府的嫡女，不也就是個正二品妃位嗎？輔國公府如今還不如鎮國公府，若是再任由這麽沒落下去，她可怎麽辦？

  “你父親整日裏就知道往府裏收人，你母親呢，將眼光就放在自家後院那麽大點兒地方，府裏嫡子不像嫡子，庶子沒個庶子的樣子，若不是哀家將你納入宮中來，這輔國公府早不知成了什麽模樣！”

  “你祖父與祖母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哀家能為你們謀劃的，也都給你們了，餘下的就看你們自己怎麽往下走了！你父母親和你的哥哥們，哀家實在瞧不上，也就你還本份些，隻是被你那短視的母親教導的太過規矩！”太後瞧了米雨柔一眼，輕輕歎了口氣，若是米雨柔再出色些，自己當初也能為她爭上一爭。

  米雨柔不懂太後這話的含義，李天佑曾說過，最喜歡自己的中規中矩，所以她在規矩方麵，一向抓的很緊。

  太後見米雨柔懵懂的模樣，也不再多說什麽，隻道：“哀家也是因為突然病重，心裏有些不踏實，提前跟你說道幾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米雨柔輕聲應諾，見太後半晌無話，便抬首道：“太後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妃妾就去跟外殿的皇後娘娘說上一聲，從晨起過後，皇後娘娘與悅萱郡主便一直在外殿候著。”

  “真是胡鬧！她懷著身子，來這裏做什麽？哀家不是特意叮囑了，不許通知凝素宮的嗎？”太後有些惱怒，誰這麽大膽子竟敢違背自己的旨意，還是說有人刻意回給沈清伊的？

  端靜皇貴妃自是不能說是太後跟前最得力的丁嬤嬤所言，隻有些為難道：“太後高燒昏迷，這麽大事情，妃妾等即便是想瞞也瞞不住的，妃妾也跟皇後娘娘說，怕過了病氣兒，可皇後娘娘擔憂太後您的身子，執意在外殿等著太後蘇醒無礙了，才肯回宮，妃妾實在攔不住，隻能祈求太後您早一些好轉，好在太後您身子強健，如今才過了一個時辰。”

  “你去跟皇後說，哀家無礙了，讓她早些回凝素宮，好好歇著！”如今沈清伊肚子裏的孩子是皇家唯一的子嗣，當之無愧的金豆豆，沒什麽比他更金貴的了。

  米雨柔轉身要去回話，太後在其背後幽幽說道：“後宮中的女人，有孩子傍身才最可靠！”

  米雨柔向外行去，心內有些不解，太後的病並不嚴重，何以要說這些話呢，米雨柔直到了外殿也沒有想明白。

  沈清伊見米雨柔麵帶憂色的出來，眉頭深鎖，險些撞在丁嬤嬤身上，急著起身問道：“怎麽樣？不是說太後已經醒了嗎？你這樣憂心，可是太後的高熱還沒有消退？”

  米雨柔這才緩過神來，忙斂了神色道：“太後醒了，聽說皇後娘娘在外殿候著，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讓娘娘趕緊著回凝素宮安胎，不許娘娘在慈惠宮待著，擔心您過了病氣。”

  “當真沒事兒嗎？”沈清伊有些不相信，米雨柔方才出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對。

  米雨柔見沈清伊不放心的瞧著她，輕輕將鬢邊的碎發理了理，有些羞愧道：“太後身子無礙，隻因方才太後埋怨藥苦，訓斥了妃妾，所以妃妾才會那般模樣。”

  “原來如此。”沈清伊輕輕的拉了米雨柔的手，柔聲撫慰道：“病中的人難免會矯情些，再加上太後本就不喜歡苦湯子，這次迫不得已喝了，自是要發泄一番，委屈你了。”

  “妃妾哪裏敢稱委屈，一切都是妃妾應該受的。”米雨柔眼睛掃過沈清伊鬱金香紫色的十二幅羅裙，那肚腹裏承載著一個新的生命，就連一向直爽的沈清伊也能變得這樣柔情，輕聲安慰她，若是自己也能懷上一個寶寶，該多好。

  沈清伊發覺米雨柔的神情奇怪的很，心裏有些放心不下，想要親自去瞧一瞧，可又怕惹得太後動怒，隻能求助於安清瑤。

  安清瑤被太後垂憐，收為義女，從侯府千金一躍成為一國郡主，心內對太後的感情自是跟旁人不一樣的。這會兒見米雨柔從內殿出來，便輕柔道：“端靜皇貴妃在這裏陪一陪皇後娘娘可好？清瑤想去探望一下太後。”

  米雨柔微微點了點頭，安清瑤剛要入內，一個小公公就回稟道，雪妃來給太後請安。

  沈清伊也沒心思理會雪妃，受了個禮，便打發她進去了，米雨柔卻是不放心的，向沈清伊福了福身，也隨著進入了內殿。

  唐傲雪本就有些不情願，請了安，便直奔主題，道：“妃妾得知太後生病，特意趕過來，希望可以留在太後身邊伺候。”

  米雨柔心思最是縝密，唐傲雪這段日子的表現奇怪的很，自己不得不提防她，誰也說不好她打得什麽主意，當下從丁嬤嬤手中接過白菊****羹湯，用瓷勺攪了攪，吐氣如蘭，輕輕吹了幾下，遞到太後跟前，笑著對唐傲雪道：“原本雪妃妹妹有這個心思，本妃不該阻攔，隻是太後由本妃伺候慣了，太後的生活習慣，我也比較清楚，雪妃妹妹初來乍到，若是再惹了太後不快，就不好了。”

  唐傲雪沒想到米雨柔是最先反對的，她滿心裏厭煩米雨柔，比沈清伊更甚，沈清伊好歹還是個嫡女，米雨柔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憑什麽爬到她的頭上去。

  唐傲雪冷冷的瞧了唐傲雪一眼，聲音沒有半分溫度，道：“皇貴妃要協理六宮，若是日日在太後身邊伺候，那六宮事務要如何處置？”

  唐傲雪就是給米雨柔挖了坑，要麽她答應自己在太後跟前侍疾，要麽就將協理六宮之權分出來。

  米雨柔一聽，便覺得唐傲雪誌在分權，是故意拿話來激她的，當下便不客氣道：“六宮事務有皇後與本妃處置，雪妃無需擔憂。”

  唐傲雪微微一笑，挑眉道：“皇後如今懷有身孕，怕是也無力管理太多吧！”

  唐傲雪的話有些威脅之意，太後本不欲插手她們之間的爭鬥，很多事情米雨柔也該自己曆練了，可唐傲雪這強勢的態度惹惱了太後。

  太後盯著唐傲雪，雙目閃著睿智的光芒道：“怎麽？難道雪妃想要替皇後與皇貴妃分憂不成？這六宮事務到底是有多複雜，需要三個人一同處理？”

  太後明顯是動了怒氣，唐傲雪現在慶幸自己聽了蒙麵女子的話，並不是來分權的，唐傲雪此時說的理直氣壯，道：“太後多慮了，妃妾豈敢覬覦六宮庶務。妃妾的意思是可以跟端靜皇貴妃一日對一日的，這樣皇貴妃也可以分心處理六宮事宜，又不耽誤為太後侍疾，豈不是兩全其美？”

  太後瞧著唐傲雪的眼神帶有審視，米雨柔是懷疑唐傲雪有別樣的心思，而太後是肯定，太後曆經兩朝，又在深宮多年，如何會看不通透，唐傲雪旁日裏給自己請安都少，更別提侍疾了，突然間這樣積極，必是有因由的。

  太後打量了唐傲雪半晌，終是慈愛一笑道：“雪妃有這個心思，當真難得，哀家若是不成全了你，倒是哀家的不是了，這樣吧，端靜皇貴妃上午來，雪妃你下午來，這樣皇貴妃也可以安心處理六宮事務。”

  唐傲雪有些不滿，上午除去早膳和請安，到中午用膳也就一個半時辰，可下午就不一樣了，到晚上用膳，有兩個半時辰，太後這分明是偏疼米雨柔。

  “怎麽？雪妃你不情願？”太後斜睨了唐傲雪一眼，一個才入宮三年的丫頭，也敢在她麵前耍心眼，連喜怒不形於色都沒學會呢！

  唐傲雪笑容有些牽強，尋了個由頭道：“倒也沒多大妨礙，隻是妃妾一直以來都有午睡的習慣，怕到太後的慈惠宮，耽誤了時辰，就不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