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看看誰敢動你

  唐傲雪瞧了瞧米雨柔，眼角噙了一滴淚，冷冷清清道：“反正這性命早晚要被皇後娘娘算計了去，我又何必藏著掖著的，倒不如將心中的話說出來，死也死個痛快！”

  沈清伊瞧著唐傲雪眼角的那滴淚，心中疑心大起，唐傲雪何時用起了沈清婉的路子，一向以清冷孤傲的性子示人的唐傲雪，居然也學起了小家碧玉的哭哭啼啼，但沈清伊不能否認，突然間轉性兒的唐傲雪確實有幾分顏色，頗有些雨後荷花的清秀宜人。

  沈清伊此刻不敢怠慢，唐傲雪分明是有備而來，這架勢怕是要對她不利，自己還是要小心應對才是，讓沈清伊擔憂還有一點，那就是雨蓮到現在還沒有回凝素宮，這怕是唐傲雪最大的籌碼了。

  沈清伊心思流轉間，反倒不急躁了，徐徐抿了兩口梅子汁，如今她腹中的這一個才是最最緊要的，萬不能因為唐傲雪的幾句夾槍帶棒的話語，就自亂陣腳。

  沈清伊含著三分冷意，笑看著唐傲雪，幽幽張口道：“那雪妃繼續說便是，請安姍姍來遲，又穿了詛咒本宮的衣裳，這會兒子指著本宮的鼻子罵，你總要有個說道才是。本宮倒是不知道，何時鎮國公府倒將嫡女教導的如市井潑婦一般，學的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先皇後若是見了這樣的嫡親妹子，嘖嘖……”

  沈清伊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意味很明顯，世家大族裏的小姐皆知曉，一般情況下，除了親人逝世，姑娘家家的，是不能輕易落淚的，會被夫家認為不吉利，嚎喪嚎喪是有說法的，即便是哭，也不能哭的毫無形象，要的是梨花帶雨的清新之感。當然像沈葉氏那種小門小戶出身的，教導出來的沈清婉，拿眼淚當武器的就別說了。

  在座眾人聽了，都掃了唐傲雪一眼，沒有說話，這皇後娘娘不過是訓斥了雪妃一句，原本確實是她錯了，拒不認錯也就算了，她偏還這樣不依不饒的，而且性情大變，一般情況下，向來是一張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嘴臉，今兒個可倒好，硬生生的學起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尤其是這一身白衣勝雪！

  唐傲雪本想裝裝委屈，博得同情，沒想到卻讓沈清伊提起了她嫡親的姐姐，先皇後，若是讓先皇後見到她這般扭捏作態，怕是要氣個仰倒。唐傲雪這才收了眼淚，又以一副冷漠的麵孔示人。

  沈清伊心底一笑，這個唐傲雪若是像方才一般裝柔弱，她今日也許必輸無疑，可一旦唐傲雪恢複了往常高高在上的模樣，這事情就有了轉機，不管唐傲雪今日要說什麽，穿著不敬尊上的白衣素服，指著她的鼻尖興師問罪，隻衝這兩點，沈清伊就是有再大的罪過，唐傲雪也別想能全須全尾的回去。

  唐傲雪眼見眾妃嬪開始對她指指點點起來，心知鋪墊做得已經盡夠了，若是再不說出情由，這些個妃嬪們，肯定不會再站在自己這邊了。

  “將人和東西都帶上來！”唐傲雪斂了斂繡有雪白蓮花瓣的裙擺，厲聲道。

  沈清伊垂著雙眸，一句話也沒有說，唐傲雪敢這麽囂張的在凝素宮大喊大叫，看來有著必勝的信心，若是旁日裏，沈清伊不會有半分擔心，即便是唐傲雪今日占了便宜，沈清伊日後也能讓她吐出來，可這會兒卻不好說了，因為雨蓮若是在她手裏，沈清伊必然有所顧忌，她已經有一個雨蘭折損在唐傲雪手裏，那個時候是顧忌著唐傲雪方入宮，自己還要用她克製沈清婉，這才會僅僅杖斃了她兩個宮女完事。如今唐傲雪若是再敢動她身邊的人，沈清伊絕對不會輕饒了她！

  不出沈清伊所料，這帶上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雨蓮。雨蓮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衣服已經有些破爛了，鮮紅的血跡幹涸在上麵，露出斑駁的痕跡，隨著行動，不斷有新的血流出來，饒是沈清伊做了心理準備，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鎮定，可見到雨蓮的一刹那，沈清伊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了。

  “大膽雪妃，你竟敢對本宮的貼身宮女動用私刑！”沈清伊素手拍了下身側的鬱金香紫色刻金絲如意軟墊，險些從羅漢塌上站起身來！

  唐傲雪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以為意道：“皇後娘娘何必心急，隻要娘娘肯承認，她是你的貼身宮女就好，妃妾先前就說過，不過是個宮女，處置就處置了，當初的雨蘭是這樣，如今的雨蓮也一樣。”

  端靜皇貴妃的眉頭皺了皺，雖說唐傲雪所言非虛，她一個正二品妃處置一個宮女，並無不妥，可差就差在這個宮女乃是沈清伊的人，端靜皇貴妃心思縝密，自是知曉唐傲雪不過是沈清伊用來製衡沈清婉的，如今沈清婉已死，唐傲雪還這樣囂張……

  米雨柔突然冷靜了下來，原本她一直都對唐傲雪有些擔心，論身份，唐傲雪是鎮國公府嫡次女，先皇後的嫡親妹妹，怎麽都要高出她這個輔國公府的庶女，在沈清婉明目張膽的爭奪皇貴妃之位時，她不過用了些小手段，沈清伊就順杆爬的讓太後破格提拔了她，讓她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貴妃。可有唐傲雪在，她總覺得自己這個位子坐的不穩當，生怕有一日會被唐傲雪奪了去，這會兒米雨柔卻是不著急安撫唐傲雪了，她要唐傲雪徹底的激怒沈清伊！

  沈清伊板著麵孔從首位起身，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向跪地的雨蓮，親手攙扶了她起身，輕柔的拍了拍雨蓮沾染了血跡的雙手，輕聲道：“無礙的，你已經回宮了，回後殿歇一歇，讓太醫給瞧瞧。”

  沈清伊話音一落，立刻有兩個身著碧色衣衫的小宮女，上前攙扶。雨蓮乃是凝素宮的掌事姑姑，平日裏人緣極好，有人對雨蓮動手，那就等於在像凝素宮宣戰，凝素宮的宮人這會兒子全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在大殿內伺候的宮人們，那眼神恨不得將唐傲雪生吞活剝了！

  沈清伊挑眉望向唐傲雪道：“本宮倒要看看誰敢動你！”

  “太後駕到！”有內監的尖細嗓音響起，唐傲雪眉眼含笑的瞧著沈清伊。若說這宮中還有誰能夠鎮得住沈清伊，那就隻有太後了。

  沈清伊不動聲色的迎了太後，將太後攙扶到首位上坐了，有宮女端了四周圍著明黃蘇繡軟墊的圈椅，安置在太後身側。

  沈清伊不敢落座，而是在宮女的攙扶下，在太後跟前跪了下去，端莊正色道：“勞動母後駕臨凝素宮，臣妾實在惶恐，這樣的天氣，母後您的風濕總是要犯的，如此還讓太後您親臨凝素宮，無論是因著什麽，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聆聽教誨！”

  太後一聽這話兒，原本帶的三分氣性也散了兩分，連忙怒斥身邊的嬤嬤道：“還不快些將皇後攙扶起來，如今皇後懷著身子，正是前三個月，胎兒還未坐穩，跪出個好歹可怎麽是好？”

  唐傲雪在下首不屑的瞥了沈清伊一眼，那上首鋪著那麽厚的洋紅百鳥朝凰的絨毯，周圍又圍著兩個大熏籠，跪在上麵等同於跪在錦被上，如何會著了寒氣，太後這分明是有心偏袒。

  唐傲雪不知道的是，僅僅是沈清伊這一跪，她便輸了五分了，沈清伊是關心太後身子的，即便是被唐傲雪這樣指著鼻子罵，也沒敢驚動太後，可唐傲雪不一樣，隻看她入殿後，對端靜皇貴妃行的那個標準的福身禮，沈清伊就知道，唐傲雪一定請了太後或是皇上來，否則高傲若孔雀的唐傲雪，如何會規規矩矩的給米雨柔這個庶女行標準的禮節，旁日裏都是敷衍了事的。

  唐傲雪為了能夠給沈清伊致命的一擊，特意請來了太後，她可不管太後在這樣的天氣裏是否扛得住，她隻管太後能不能成為她的助力，鎮住沈清伊。好容易有了這樣好的人證物證，她必須物盡其用。

  沈清伊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就著嬤嬤的手，起身在太後跟前坐了，輕輕的將袖籠往上攏了攏，露出瑩潤的手腕，替太後揉著膝蓋，又讓宮女拿了兩個手爐來，安放在太後膝蓋兩側。

  太後此時的心是徹底的軟了，自己膝下沒有女兒，即便是米雨柔，也總因著自己庶出的身份，與自己不是很親近，隻有沈清伊因為自小失去母親，自打入宮後，常常黏膩在自己身邊。

  “你好好歇著，養好了身子，將哀家的小孫兒誕下，才是正經，這些事情有的是人做。”太後慈愛的拍了拍沈清伊的柔夷道。

  沈清伊輕輕的按揉著，溫聲回道：“旁人做的，哪裏有臣妾的這份心思在，這兩個手爐原本就是給母後備著的，裏麵摻雜了艾草，最是溫補。”

  唐傲雪眼見著母慈子孝的模樣，心底暗暗咬牙，上前一步道：“妃妾懇請太後，為妃妾做主！”

  唐傲雪冷清的聲音打斷了溫情的畫麵，太後這才想起來，今日來的目的，斂了斂神色，道：“你們方才的言語，哀家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大致也是知曉了的。不管怎麽說，雪妃你今日身著白衣素服就是你的不是，辱罵皇後這樣荒誕的事情，哀家都不相信是你做出來的！”

  太後的語氣含有責備，唐傲雪身著白衣，裝柔弱，乃是旁人給出的主意，原本效果極佳，六宮妃嬪也都站到了她這一邊，隻可惜她被沈清伊幾句話扭轉了心氣，恢複了往常的冷漠高傲，如今倒成了自己的把柄。而且她也不長記性的很，白蓮花的襖裙可不是誰都能穿的，上次那首《愛蓮說》還沒記住教訓！

  唐傲雪雖生氣，但是也沒有法子，這確實與宮規不符，她也是太急功近利了些，就想著一舉將沈清伊拿下，特意誇張的穿了素服，還道是為自己穿的壽衣，引得眾人的同情。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之後對沈清伊的重擊，唐傲雪這個時候也隻能好好的承認過錯，讓自己的罪過快些揭過，重頭戲可是在沈清伊這裏。

  “妃妾有罪，實在是被皇後娘娘逼得糊塗了，才坐下這等越矩之事，妃妾不敢奢求太後原諒，還請太後按照宮規處置便是！”唐傲雪心道，隻要太後按規矩處置她在前，待會兒沈清伊的過錯就必須也按照宮規處置才能服眾，這樣的“拋磚引玉”，唐傲雪樂得接受懲罰。

  太後見唐傲雪認錯認的還算誠懇，滿意的點了點頭，瞧向米雨柔道：“端靜皇貴妃，你最是熟悉宮規，便看著處置吧！”

  米雨柔斟酌了半晌，最終開口道：“太後，妃妾覺得還是讓雪妃將她為何這樣做的情由說個明白，再處置不遲，雪妃張口閉口說著皇後娘娘欺侮於她，若是還未查個明白，就匆匆處罰，很難讓宮中姐妹信服。”

  沈清伊垂首微笑，米雨柔最好的一點便是心思縝密，唐傲雪想要在這兒得到便宜，當真是難了。

  太後聽得米雨柔所言有理，便道：“既是如此，雪妃你便說個明白，哀家再做定奪！”太後想得簡單，最多就是處罰個宮女而已，沈清伊如今懷有皇嗣，怎麽也牽扯不到她的頭上，即便這個宮女是沈清伊貼身的又如何。

  唐傲雪總算得到了機會，冷眼掃著被攙扶著的雨蓮，冷聲道：“皇後娘娘跟前的這個一等宮女，凝素宮的掌事宮女，昨日夜裏夜探昭陽宮，被妃妾宮中的侍衛抓到，竟然在她的衣衫裏搜到了這等物拾！”

  唐傲雪指著身邊小宮女端著的黃花梨木小托盤內的小藥包道：“經太醫辨識，這藥物不是旁的，竟然是青樓中慣用的，讓男女動情之物！”

  “什麽？”太後大驚，她沒想到竟會有這個，她得到的消息是沈清伊的宮女被唐傲雪抓住了，太後原以為就是李天佑在昭陽宮留宿，惹得沈清伊不悅，那個宮女最多也就是沈清伊派去昭陽宮撒氣的，可太後沒有想到，宮中竟然出現了這樣的東西！

  這讓太後立時清醒了許多，兒媳婦再親也親不過兒子，雖說李天佑不是自己親生的，但到底也是養在身邊多年的，這樣敗壞身子的東西，竟然會出現在後宮之中，竟然還是在沈清伊貼身宮女身上搜出來的，這讓太後如何能不動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雪妃你細致說來！”若隻是後宮中，女人們的爭風吃醋，太後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了，老話說的好，不聾不啞難做家翁，後宮中做太後也是一個道理，若是自己什麽都要管，怕是最難做的便是自己的兒子了，可如今涉及李天佑身子的事情，太後便不可能不聞不問了。

  唐傲雪挽了挽臂間的月白色披帛，冷冷道：“若不是發現了此物，妃妾也不會這麽衝動，為自己穿壽服，還要辱罵皇後娘娘，妃妾實在是被逼的不成了。”

  “皇上不過是在昭陽宮留宿了一晚，沒想到皇後娘娘的嫉妒之心如此之重，竟要置妃妾於死地，深夜裏派了貼身宮女將這樣的藥物放到我昭陽宮，若是被搜宮時搜出來，妃妾有幾個人頭也不夠砍得，皇後娘娘的心怎能如此歹毒！”唐傲雪說的義憤填膺，隻差將沈清伊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紅色的了。

  太後掃了一眼沈清伊，帶著怒氣道：“皇後，你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