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最後一次爭取
作者:嫋嫋青煙      更新:2020-09-04 20:03      字數:5217
  第96章 最後一次爭取

  “哼!”太後冷笑著,笑著笑著卻落了淚,道:“果然,哀家當年就說,隻要是他親口所說,你定然是會相信的,否則以你的蘭心慧智,怎麽會看不穿其中關竅!”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當年我未入宮,是另有隱情不成?”揚國公夫人皺著眉頭問道,正如太後所言,她從未懷疑過揚國公說的每一句話,當然不包括涉及太後的謊言!

  太後輕輕的搖了搖頭,萬分痛心的道:“皇宮是什麽樣兒地方,豈是哀家說什麽,便是什麽的,先帝確實挑中了哀家為後,可哀家在先帝心中的份量還沒有重到,可以讓皇家放棄一個被世人封為典範的女子!”

  “那是為何,為何當初我會被撂了牌子?”揚國公夫人沒想到當年選秀竟然另有內情。

  太後盯著揚國公夫人,這個她不惜說謊隱瞞,一心一意護著的好姐妹,最後在背後捅她一刀的手帕交,一字一句道:“因為太醫診脈的那一關,你沒有通過,皇宮裏是不會要一個大寒之體,不能生育的女子為妃嬪的!”

  “太後,你在說什麽?這怎麽可能?我當初可是懷有身孕的!”揚國公夫人連連擺手道,“這不可能,不可能!”

  太後冷笑著,眼裏夾雜著淚水道:“那麽你以為顧誌恒與你大婚後,為何會愁眉苦臉?因為他知道,總有一日,你會發現自己不能生育;他又為何會在得知你有身孕之時,欣喜若狂?因為這是一個奇跡,萬中無一的奇跡;又是為何你自那次生產之後,再也沒有孩子?不是因為你同哀家一樣傷了身子,而是因為那奇跡不會接連出現!”

  揚國公夫人不停的搖著頭,發上的釵環都有些鬆動了,喃喃道:“這不可能,不可能!”

  太後含淚望著揚國公夫人,鼻尖的酸意讓她忍不住落淚道:“你以為殺害王家滿門,七十二口性命,是為了哀家嗎?你以為他上交兵權是為了哀家的孩子嗎?”

  “根本不是!”太後重重的一甩手,腕間的血紅玉髓手鐲應聲落地,因為用膳的小廳裏,鋪的乃是青石磚,那手鐲登時便碎裂了,幾節玉髓躺在那裏,猩紅的碎片散落周圍,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閃動著刺目的光芒!

  “他殺害王家滿門,是因為你的早產,你的大寒之體再也保不住體內的胎兒,隨時會一屍兩命,他是誤信讒言,但他誤信是為了你,不是為了哀家!他上交兵權,是因為他徇私枉法,為了保住他的妻兒,他殺害了王家那麽多無辜的性命,他沒辦法跟先帝解釋,沒辦法跟世人交待!”太後幾乎是哭喊著將這一切說出來的!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種情況,她的孩子被她的姐妹偷換了十八年!

  在太後與揚國公夫人哭喊著敘述當年的是是非非之時,李天佑與顧依然皆愣在原處!

  顧依然從未想過,自己竟然不是世子,而應該是皇帝!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會有他的江山,會有他的美人,沈清伊,對,沈清伊就會是自己的皇後!

  李天佑設想過很多結局,他甚至想過顧依然是他的哥哥或是弟弟,他可以封個王位給他,可他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不應該是皇帝!

  李天佑懵懵的,他滿腦子隻有沈清伊的身影,如果他不是皇帝,他就不能給予沈清伊最尊貴的一切;如果他不是皇帝,沈清伊原本就沒有那麽偏愛他的心,定然會越來越遠;如果他不是皇帝,沈清伊就會去尋她愛的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而不是他這個霸道不知退讓的黑臉王!

  李天佑的眼前似乎出現了當年初見沈清伊時的情景,沈清伊嬌笑著道:“若是非嫁人不可,那我便要嫁給這世上最尊貴的男子!”

  最尊貴的男子!從今往後,他不是了,他再也不是了!

  太後與揚國公夫人的爭辯,李天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從圈椅上站起身來,幾乎像一陣風一樣狂奔出宮,他要找沈清伊,他要見到沈清伊,他現在就要見到她!

  這一定是上天懲罰他,將沈清伊一個人扔在舞雪齋,不管不顧!一定是的!都怪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苛求沈清伊,沈清伊從入宮初始,便告訴過他,她不能保證自己像李天佑愛她一樣,同樣愛著他,沈清伊從一開始就說過,是他自己要求太多,沈清伊在自己的身邊的這些日子,對他越來越好,心也越來越向著他,日子久了,他便不再珍惜!

  李天佑翻身下馬,不斷的敲打著大門,有粉衣女婢開了門,他便不顧一切的向裏闖。

  “朕要見皇後,說!皇後在哪裏?”李天佑雙手拽著粉衣女婢的肩膀焦急道。

  粉衣女婢被李天佑劇烈的搖晃著,可她也聽的清楚,李天佑自稱朕,他便是皇帝。悅萱郡主曾幾次叮囑與她,若是皇上來了,一定要請進府裏來。

  粉衣女婢快速的福了福身子道:“皇上請隨奴婢來。皇後娘娘此刻正與悅萱郡主一起,在風荷園煮茶!”

  粉衣女婢顧不得什麽規矩儀態,李天佑著急的很,她幾乎是小跑著領路。

  夏日炎炎,風荷園內,荷葉連連,微風吹過,有淡淡的荷花香氣,令人神清氣爽。沈清伊穿了件寶石藍色的高腰無褶紗裙,輕輕柔柔的,上身穿著月白色的窄袖短襦,領袖口繡著清簡的寶石藍色卷草紋,發髻挽著她最愛的朝雲近香髻,摒棄了在宮中的滿頭珠翠,隻用一支同色的琉璃蘭花簪固定著發髻。耳邊墜了水滴形藍瑪瑙纏絲墜子,正與安清瑤說著話,爽朗的笑聲,在院外便能感受到其快樂心情!

  沈清伊與安清瑤都沒有想到李天佑此時會來,立時便起身行禮。小安子前些日子還偷偷傳話給雨蓮,說李天佑大概還得有些日子,才能接沈清伊回宮。

  風荷園內的眾人或跪或蹲,隻有沈清伊一人迎風而立。李天佑抑製不住自己的心情,幾步上前將沈清伊擁在懷中!

  安清瑤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皇上總算來接沈清伊了。她微微一笑,輕輕擺了擺手中的紫丁香色錦帕,風荷園內服侍的眾人,便同安清瑤一起,離開了。

  李天佑與沈清伊相擁良久,直到李天佑覺得自己身上的龍涎香氣已經被沈清伊的薄荷橘香掩蓋,才依依不舍的鬆開了手掌。

  沈清伊微微皺了皺眉,李天佑的神情不似以往,她與李天佑相識這麽久,從未見過李天佑有這樣低落的心情,似是心痛到了極點!

  “皇上?”沈清伊疑惑的望著李天佑,依著李天佑的驕傲,他不該這麽快,便來舞雪齋尋她。

  李天佑望著粉彩瓷桌上的紫砂茶具,小麥色棱角分明的臉上,輕輕揚起單純的微笑,道:“清伊,你能為我煮盞茶嗎?”他想最後一次為自己爭取一下,輕言放棄,將自己心愛的女子推給他人,不是他的作風!

  李天佑見沈清伊沒有回答他,隻不解的望著他,李天佑抿了抿稍顯幹裂的嘴唇道:“我來的路上有些急,現在有點口渴,難道連盞茶,都不能煮給我嗎?”

  李天佑連用了幾個“我”字,突然間覺得,如果就這樣與沈清伊過著平淡的生活也不錯,他一路上的不安心,慢慢沉寂下來,漸漸有了暖意,隻是不知道清伊肯不肯……

  紫砂茶具在沈清伊的手中翻轉著,有淡淡的茶香飄散出來,沈清伊在茶香氤氳中,顯得有些夢幻不真實,李天佑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這種不真實感,他不敢想象,若是沈清伊不在自己身邊,她從他的生命中離開,他會怎麽樣,他會如何生存下去。

  李天佑起身,在沈清伊身後擁住她,用自己寬大的手掌,將沈清伊的柔夷握在手中,輕聲道:“我記得有一次我在禦書房裏,怎麽也坐不住,便偷偷溜出了宮,被奉國公逮了個正著,他跟我說,輔國公府的小姐,即將入宮的米雨柔參加了一個遊園會,如果我想看看自己未來的妃子,可以去那裏看看。

  若是旁日裏,奉國公所說的話,我是最不願意聽的,可那一日卻鬼使神差的,當真聽從他所言,打馬去了遊園會,見到了那個端莊卻嚴謹的米雨柔,我心裏一點兒也不快樂,米雨柔與唐櫟彤一樣,都是按照皇後的模子刻出來的。

  我就那麽百無聊賴的在園子裏亂逛,卻看到一個紅衣勝火的女子,騎馬奔去,她爽朗的笑聲仿如天籟,我禁不住便上馬追尋她而去,一路與她競馬,她是那樣倔強,不肯輸給我分毫,我與她騎馬到了河邊,她終於肯對我笑了。

  我問她,她為什麽要在遊園會中,策馬狂奔。她說,因為她知道,遊園會不過是個幌子,她父親想要借著這個遊園會,將她出賣出去,可她不願意被出賣。

  我笑著說,她已到了適婚之齡,即便躲得過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總有一次要被出賣的。

  即將到來的未知命運並沒有打垮她,她巧笑嫣然,如天空中最美的彎月,她說如果她非嫁不可,那她就要嫁給這世上最尊貴的男子!

  我去求了母後,將她迎入宮中為中宮皇後,我想要給她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我開始細細致致的處理奏章,每一份奏章上都寫好自己的處理方法,然後等待著四大國公品評,從中學習經驗;我開始勤練武藝,隻希望可以護她周全。

  可是正如母後所言,入宮的她失去了自由,我看著她一日比一日不快樂,性子直爽的她,極度不適應宮中的生活,她不喜歡後宮中那群嘰嘰喳喳,日日家長裏短的妃嬪,她不懂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在宮中無所事事,無聊至極,可她依舊在宮中忍耐著,我知道,她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她的弟弟,中宮的身份,是她與她弟弟的保障!

  不久她懷有身孕,我們都很歡喜,她終於漸漸有了笑容,可孩子卻在五個月的時候流產了,太醫說她傷了身子,很難再有身孕。她心痛至極,兩個月閉門不肯相見。

  再相見,她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她笑著將那個狠毒的妹妹迎入宮中,我知道,能讓她這麽做的唯一原因,是因為愧疚,她覺得愧對與我。那個時候,我是開心的,因為我知道,我漸漸在她心中有了位置,她會因在乎我,而做一些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可是我不願意她為了我,受絲毫的委屈,所以我不管不顧的給了她三支金翎羽箭,連著弓箭一起,她可以有三次先斬後奏的權利,我以為她會將這三支金翎羽箭用在對她不好的人身上,比如她的妹妹,她的繼母,甚至於她的父親,可是她沒有。

  她的父親與妹妹越來越變本加厲,甚至想到要毒害她的性命,我下決心要替她對付她的家族,可我的力量實在有限,隻能耐心等待。終於她的家族害死了她至親的弟弟,她痛不欲生,我告訴她,我會為她報仇。

  現在我終於替她報了仇,我滿心歡喜,還沒有等到與她慶祝,卻發現她的妹妹所懷的孩子,竟是私生子,而她一早就知道。我愛她,希望在她眼中的我,是完美無瑕的,可她竟然一直都知道這讓我受到奇恥大辱的事情,而我還甘之如飴。

  我驕傲的防線一下子被觸碰了,我不能忍受我在她心中曾是那樣的形象,所以我一下子將她推離的很遠很遠!任她心灰意冷的離宮,形單影隻的在外居住!”

  沈清伊背靠在李天佑的懷中,第一次不覺得那般炎熱,隻是暖暖的,將她冰冷的身子都融化了。

  沈清伊被李天佑握著的柔夷輕輕掙脫,繼續分茶,柔聲道:“皇上怎麽想起說這些?”沈清伊不得不承認,在她如今的所經曆的生活裏,李天佑無疑是那照耀她的陽光,將她從奉國公府那個陰暗潮濕的角落解救出來,帶入陽光普照的禦花園中。

  李天佑的聲音有些微微發顫,他輕聲道:“當年我與顧依然同日出生,揚國公夫人嫉妒太後,偷偷的置換了兩個男嬰!”

  李天佑的話恍如晴天霹靂,沈清伊登時便想扭身安慰李天佑,可她的動作稍稍停頓,李天佑方才將她們初見到現在描述了一遍,是什麽意思?

  “你跟我說了這麽多,到底想要說什麽?”有些東西呼之欲出,沈清伊緊緊握著銅壺的手,有些酸痛,隻要李天佑敢說將自己讓給顧依然的話,她一定就將手中的滾水潑在他身上,她可以被奉國公出賣,但絕不可以被李天佑出賣,無論李天佑說的多麽冠冕堂皇,為了她的幸福也好,為了她的未來也罷,隻要李天佑敢說出口,沈清伊絕不會輕饒了他!

  李天佑深吸一口氣,輕輕扭轉了沈清伊的身子,使其麵對著他。李天佑一字一句道:“沈清伊,你聽清楚了,我不再是皇帝,如果我將皇位還給顧依然,我連世子也做不得了,隻能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但我保證,隻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會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沒有了皇位與江山的牽絆,我僅僅是你一個人的夫君,我可以帶你去遊山玩水,帶你欣賞如畫的江山,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以不必永遠端著體麵的親切的微笑,想笑就開懷大笑,心裏不舒服,就可以張口罵人,你不能生孩子也沒關係,你再也不用心生妒忌,因為除了你,我不會再碰任何女人,我們兩個人可以永永遠遠,幸福的在一起,不必擔心有孩子或是侍妾的牽絆!你願意跟我走嗎?”

  沈清伊深深的出了一口氣,好在李天佑沒有以愛她之名,將她像個物品一樣推給他人!

  李天佑見沈清伊隻是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心不禁有些涼意,聲音愈發低沉道:“我知道,你說過,你要嫁,就隻嫁給最尊貴的男子!我也知道顧依然也是真心對你,為了你,甚至可以不要性命,替你吸出毒血!我還知道,你一直都喜歡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不喜歡我這麽霸道的人!

  可是如果你繼續為後,即便是顧依然,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你更是會被世人說成紅顏禍水,在咱們大理國,一女二嫁,總要受人詬病,你將來要承受的更多!

  還有顧依然做了皇帝,就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他每日要處理那繁雜的政務,他剛剛接手,最少也要三五年的時間,才能處理的遊刃有餘,有功夫去後宮裏看看你!

  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因為那次小產傷著了,想要有孕,很是困難!顧依然作為皇帝,就必須為皇家血脈考慮,他必然要廣納妃嬪,那些新人入宮,再遇到一兩個似沈清婉那麽難纏的,顧依然在前朝忙碌,又不能護著你,你哪裏能受得了那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