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因為太後

  唐子涵瞥了他一眼，繼續道：“這皇後娘娘不回宮，皇上的臉天天跟黑鍋底似的，一不小心這手底下的人，腦袋就要搬家。別說兄弟們難做，就連我都覺得這跟日日有刀架在脖子上一樣，自然是要盼著皇後娘娘回宮的！”

  小安子點點頭，讚同道：“誰說不是呢。可您瞧瞧，咱們皇上眼見就要鬆口了，卻出了顧世子這樣的事情，怕是又要等一陣子了。不過也不算完全沒有好消息！”

  唐子涵好似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追問道：“什麽好消息？”

  小安子眨巴了眨巴眼睛道：“韓齊王朝的沁雅公主在來大理的路上病了，又被接了回去，算計著前幾日要啟程了，可王妃卻又舍不得了，派了使者來，說是要留沁雅公主一年。”

  唐子涵翻了翻白眼道：“這算什麽好消息？早來晚來，不一樣是要入宮的嗎？”

  “那怎麽能一樣？”小安子左瞧瞧右看看，眼見周圍無人，這才敢開口道：“唐將軍你是跟皇後娘娘不熟悉，咱們皇後娘娘可不跟唐夫人是的，那麽賢良淑德，先前就因著沁雅公主入宮一事，鬧得一天沒有正經吃東西，給皇上急得不成，若是沁雅公主這個時候入宮，您想想，就算皇上肯低頭去接皇後娘娘了，娘娘也不一定肯回來！”

  “哦，原來如此！”唐子涵抿著唇點了點頭，皺著眉道：“安公公，你說你這話要是讓皇後娘娘知道了，你會怎麽樣？”

  “哎呦，唐將軍你這人怎麽那麽記仇呢，奴才不過是順嘴胡謅了一句，可讓你記在心上了，怎麽心眼比針鼻兒還小。”小安子擺了擺拂塵道：“得了，唐將軍，奴才惹不起您，奴才話兒傳到了，您趕緊著派人去揚國公府吧！”

  唐子涵轉了轉脖子，鬆了鬆筋骨道：“還是我親自去吧！”唐子涵拿眼瞄了瞄殿內，小聲兒道：“在這殿門口守著，提心吊膽的，還不如去辦差事！”

  唐子涵換了一身勁裝，偷偷溜入了揚國公府，四處瞧了瞧，就見顧依然穿了件月白色的雲錦華服，在園子裏溜達，似是在想著什麽。

  唐子涵躲在一棵大樹上，越瞅顧依然越不順眼，一看就是個文弱書生，跟揚國公府裏的人說話都輕聲細語的，一點兒男子漢的氣概都沒有！

  顧依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正躲在樹冠裏碎碎念，眼見一個婢女走過，便攔了道：“夫人可在府裏？”

  自打那日揚國公夫人與他談話過後，揚國公夫人便似乎有意躲他，不是出去做客，就是出門采買，總也不在府裏，也不似以往一般讓他去接，或是陪同了。顧依然原還覺得沒什麽，可時日久了，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當初在舞雪齋，沈清伊所說的那番話，不斷的在他腦中回旋，一些他覺得無傷大雅的善意謊言，也漸漸清晰起來。

  “回世子爺的話，夫人剛剛從輔國公府做客回來，您這會兒要找夫人嗎？用不用婢子通報？”女婢羞紅了臉頰道。他們的世子爺，原身子不好的時候，沒有注意，現在身子漸漸好些了，再細瞧，生的俊眉秀目，風流倜儻，因多病沒怎麽出門，造就的白皙膚色，絕不是常人能比的，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又如何不讓人傾心呢。

  顧依然想了想便道：“不必了，我直接去尋夫人便是！”

  揚國公夫人靳素櫻斜倚在大迎枕上，有婢女替她揉著腿，她身邊的大丫鬟小玉點了些薄荷腦在手指肚上，輕輕為揚國公夫人按揉著太陽穴，體貼道：“夫人，您近日的行程安排的太緊湊了些，奴婢瞧著您的身子都有些受不住了，要不要將那些宴席往後推一推？”

  揚國公夫人閉目養神，深深地出了一口氣，道：“不必了，晚膳後早些休息也就是了！”

  “母親勞累至此，又是何必呢？”

  揚國公夫人突聞顧依然的聲音在其頭上響起，有些驚懼道：“然兒，你怎麽來了，怎麽也不讓人通報一聲兒？”

  顧依然一擺手，伺候的婢女們全部下去了，顧依然親自給揚國公夫人按揉太陽穴，溫聲道：“讓婢女們通報，母親必然會說累了，不見了，所以兒子幹脆自己直接進來了，親自伺候母親，免得母親勞累！”

  揚國公夫人牽強笑著道：“這些日子行程是緊了些，回府便覺得累了，才沒有見你！”

  “既是如此，母親就將一些宴席推一推，反正往日裏母親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的！”顧依然一邊揉著靳素櫻的太陽穴，一邊隨意道。

  靳素櫻微微笑著道：“往日裏是為娘躲懶，你身子又不好，為娘總惦念著你的身子，如今你身子大好了，為娘也該為你出去奔走奔走，怎麽說，咱們也是國公府，雖說咱們府裏人口簡單些，但也不能脫離了這個圈子，最重要的是，為娘也該為你尋個合適的閨閣千金了！”

  顧依然手指微頓，他腦海中不自覺的便顯現出沈清伊的身影，褪去宮裝，褪去那份高貴端莊，穿著家常衣服的她，是那樣的嫵媚嬌俏，隻需輕輕一笑，便可令萬花失色，不，即便她不笑，也無人能敵她的絕世風華。

  揚國公夫人心中輕輕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轉移了顧依然的注意力，她繼續笑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說，你有中意的姑娘嗎？為娘一直等你的消息，卻看你最近沒了那份心思，為娘心急，這幾日便親自去相看了相看，有幾個侯府的姑娘倒是不錯，隻是還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顧依然敷衍道：“這事兒不急！”

  “怎能不急，皇上與你同年，妃嬪都那麽多了，可你卻形單影隻的，讓旁人看了，到似我這個做娘的，沒把你放在心上一樣！”揚國公夫人著急道。

  聽到李天佑與其同年的時候，顧依然有些後悔，李天佑與沈清伊初見的那次，他也在受邀之列，可他卻沒有赴宴，是他親手丟失了這次機會，也許那日自己也去了，結果就會不一樣的，她是奉國公府的嫡女，他是揚國公府的世子，若是他當時求娶，也是門當戶對。

  顧依然執拗起來都有些讓人無奈，不說他當時的身子狀況，就算奉國公那個時候賣女求榮，皇帝李天佑即便是在沒有遇見沈清伊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同意的，兩大國公府聯姻，那對他的皇位是一種威脅。

  “其實兵部尚書家的二小姐也不錯，看著嫻靜端莊的，就是太苗條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生養？”揚國公夫人自顧自的說著。

  顧依然實在受不住，打斷道：“母親，你為何要騙我？”

  “為娘騙你？騙你什麽了？”揚國公夫人蹙眉問道。

  “當年父親殺害王家滿門，不是因為母親，不是因為兒子，而是因為太後，不是嗎？”顧依然帶了些氣性道。

  若當年揚國公殺害王家滿門，是為了太後，那便是忠君愛國，而不是為了自家妻兒的自私自利之人，這也就不會是他父親一生的汙點。

  揚國公夫人忽的起身，發上的珠翠步搖都險些從如雲的發髻間脫落，神色都有些哀戚起來，問道：“是誰跟你說的？是你父親是不是？他親口承認，他是為了太後才殺害王家滿門的是不是？”

  “母親！”顧依然驚訝於揚國公夫人的表現，從小到大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這種模樣，自己的母親端莊賢淑，乃是世家女子的典範，邁的步子是標準的蓮花步，笑不露齒，何曾有過這般歇斯底裏的模樣。

  揚國公夫人眼眶都有些紅了，道：“是不是你父親親口告訴你，殺害王家滿門，是因為太後的緣故？”

  顧依然連忙搖頭道：“不是的，是兒子查到當年太後與母親同日產子，胡亂猜測的！兒子並未去向父親核實！”

  揚國公夫人愣在那裏，良久，輕輕的擺了擺手道：“然兒，你先回去吧，為娘這些日子參宴太多，確實太累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剛剛的話你別放在心上，為娘也是太擔憂你父親的緣故，這件事是宮中私隱，被先帝爺下旨封過口的，你日後別在糾纏此事了，再查下去，你父親與為娘怕是都要為你陪葬了！”揚國公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顧依然一眼，扭身向後堂去了。

  俯身在窗邊的唐子涵若有所思。

  “揚國公夫人當真是這樣跟顧依然說的嗎？沒有再提及太後？”李天佑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問道。

  唐子涵恭敬回道：“是！微臣聽得清清楚楚。絕無半句遺漏！”

  李天佑不知怎麽的，就想起奉國公謀逆之時所說的話，他曾提起，揚國公與太後青梅竹馬！太後總說她與揚國公夫人是手帕交，可卻從未提起過揚國公，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隱情不成？

  “繼續查！查一查朕與顧依然出生那日，到底發生了何事？”李天佑捏緊了手中的翠玉扳指道。

  唐子涵有些遲疑，最終還是張口道：“皇上，此事不宜再查，再查下去，怕是會牽出太後的一些陳年舊事！”唐子涵說的模糊，但李天佑與唐子涵皆明白，據揚國公夫人所透露的話語意思，這揚國公與太後的關係怕是不簡單！

  李天佑沉默了片刻，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慈惠宮。

  “好端端的，怎麽會想起來這個時候來陪哀家？”太後一身米褐色素麵福壽捧心妝花外裳，笑看了李天佑一眼道。

  李天佑攙扶著太後在羅漢塌上坐了，又在其手肘邊放了個明黃蘇繡的大迎枕，笑道：“隻是念著好些日子沒有陪母後用膳了，便抽空過來一遭！”

  太後抿唇一笑，將米褐色外裳的玄色滾邊向裏掖了掖，慈聲道：“你別打量著哀家什麽都不知道，自打奉國公與婉妃的事情過後，皇後一直沒有回宮，你呢，也一直不肯踏入後宮半步。哀家是老了，不願再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兒，人老了，管太多也不好，但也不能任由你們胡鬧！皇後畢竟是中宮之主，日日在悅萱郡主那裏，算是怎麽回事？”

  李天佑悶不吭聲，也不接話茬，隻道：“兒臣知錯了！”

  太後撇撇嘴，斥責道：“知錯就要改，皇後什麽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你這日日的在前朝，不肯去舞雪齋接她，她怎麽肯回來！畢竟在外人看來，皇後是因為奉國公府的事情，心痛太過，才會遲遲不肯回宮，你讓她如何放掉驕傲，放下身段，放下世人皆認同的孝道，自己回轉！”

  眼見李天佑還是不答話，不肯去接沈清伊回宮，太後冷聲道：“可莫要說哀家沒有提醒你，皇後在外住的久了，難免被人詬病，皇後先前的閨譽本就不佳，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樣樣不通，也就在著品貌端莊些，這次奉國公府的事情，皇後大義滅親，一夜揚名，這得來不易的好名聲，可經不起幾次這麽折騰。

  當年哀家在揚國公府小住，便是先帝下令封了眾人的口，這樣哀家的名譽才得以保全，你想想，若是當年哀家在揚國公府生下你的事情，被眾人得知，你還能那麽順利的登上皇位嗎？”

  李天佑苦笑了一下道：“朕的皇位可是得來不易，若不是母後堅持，咱們母子兩個，此刻還不知道會在何處呢！”

  太後聞聽這話，似是想起了當年的艱難，不由得歎了口氣，道：“正是因為曾經曆過那些，才不想你與清伊也如哀家當年一般。哀家那個時候也是年輕氣盛，先帝爺是皇上，哀家是中宮，再怎麽著，也不該因為個妃子，就搬去揚國公府居住！”

  李天佑此刻心裏亂的很，根本沒心思說這個，轉移話題道：“朕正是因為這個，才特地宣了揚國公夫人及其世子，一起陪同母後用膳，母後隻當看在他們二人的薄麵上，改日再行說教可好？”

  太後聞聽此言，心焦道：“皇帝怎得不早些說，揚國公夫人那個人，你不了解，她最是心疼她這個兒子，依然的身子不大好，不能讓他們久候了，趕緊著！”

  李天佑笑著攙扶了太後，向正廳行去。

  那裏已經擺好了碗筷，靳素櫻帶著顧依然給太後與李天佑行了禮，寒暄了幾句，這才入席。

  “瞧著依然的身子是大好了？”太後笑眯眯的望著顧依然道。

  靳素櫻慈愛的看了顧依然一眼，滿懷欣慰道：“托太後的福，確是好了許多了，太醫都說神奇的很，現在連藥都不用用了，隻是吃食上有些禁忌。”

  “嗯嗯！”太後連連點頭，道：“既然太醫都這麽說，那便是大好了，要哀家說，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則可就別喝那苦湯子，不若食療的好。哀家讓禦膳房準備些潤肺溫熱的菜肴，讓依然試試合不合口？”

  顧依然連忙垂首道：“多謝太後抬愛，然兒如今身子大好，吃什麽都可以，實在不必勞煩禦膳房，特意準備！”

  李天佑盯著顧依然，笑著道：“談不上麻煩，朕已經讓禦膳房準備好了！”

  “傳膳！”李天佑擺了擺手，小安子立刻便喊了一聲。

  待菜肴都安置妥當，李天佑將身邊伺候的宮人全部打發了。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才覺得舒服多了，日日裏去哪都是跟著一大堆人，悶都悶死了，這才像一家人吃飯的樣子！”

  太後的話讓靳素櫻一激靈，隻覺得夏日的大殿裏，似有穿堂風吹過，瞬間便將她吹透了。

  李天佑發現了揚國公夫人的反應，卻不動聲色的問顧依然道：“顧世子前幾日去了舞雪齋？”

  顧依然一愣，神色變得冷清起來，麵前的這個男子，將沈清伊孤零零的扔在舞雪齋，不去接回宮也就罷了，竟然還派人盯著她，否則如何會得知自己去舞雪齋尋沈清伊之事。這樣不信任自己愛妻的男子，沈清伊為他神傷，根本不值得。

  “正是！皇後娘娘離宮前給了微臣地址！”顧依然抬首望著李天佑，有些挑釁道。

  李天佑的臉色變了幾變，握著象牙著的手，突然重重拍下，怒道：“舞雪齋乃悅萱郡主別院，皇後這些日子也暫居在那裏，你一個男子竟敢私闖舞雪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