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立威

  “之前是因為吃食，前些日子是為著衣裝，今兒個又是因著什麽鬧？連端靜貴妃都驚動了？”沈清伊抿了口茶，這個沈清婉不鬧騰鬧騰就沒法過日子了不成。

  雨蓮不屑道，“婉妃說芸美人對她不敬！”

  沈清伊輕蔑一笑，沈清婉想要在其懷孕期間收攏六宮之人，總算有個不聽話的冒出頭來了，“居然還有人對她不敬，她想旁人怎麽尊重她？每日裏都有妃嬪去紫璃宮探望她，本宮也不用她請安，她儼然已經是本宮的待遇了，居然還不滿足？”

  “回娘娘，這些日子您忙著小少爺的事情，奴婢有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兒就沒回給您，前幾日六宮的妃嬪們大都去紫璃宮坐坐，送些物拾什麽的，不過有幾個低位的妃嬪卻是從來也沒有去過，就以這個芸美人為首，今兒個婉妃請了這些人去紫璃宮賞雪飲茶，誰知道，幾言不合，就鬧了起來。”雨蓮可是將那些送禮嬪妃的名字一一記了個清楚，這還不知道沈清婉肚子裏的那塊肉是男是女，就這麽著急巴結，還真是心急，她雨蓮可是會慢慢跟她們算賬的。

  沈清伊微微沉吟，沈清婉經過除夕那件事情，應該不會這麽囂張的，才說了幾句話就鬧了起來，還驚動了端靜貴妃，這有些不合常理，難道是沈清婉故意的？

  “怎麽會那麽容易就鬧了起來？”沈清伊不放心的問道。

  雨蓮微微一笑，桃花眼眸光似水，“雪妃娘娘也在紫璃宮。”

  沈清伊輕笑，“原來如此，是有人推波助瀾了啊！”沈清婉的龍嗣馬上就足三個月了，雪妃當初螃蟹腿兒的水餃沒有成功落掉沈清婉的胎，這次又想用什麽法子呢。

  雨蓮有些躍躍欲試，心裏如一隻小貓爪在倒騰著，眼睛熠熠閃光，抿了下唇，試探道“娘娘，咱們也去看看吧。有端靜貴妃和雪妃在紫璃宮，一定很熱鬧。”

  “你這個小妮子，就是淘氣！”沈清伊起身斂了斂鬆花色蓮花裙擺，端靜貴妃是憋不住氣了啊，沈清婉還這麽上趕著，真是沒事找事兒。

  “安小姐，你平日裏怕是看不到這麽精彩的戲，本宮帶你過去瞧瞧！”沈清伊笑著攏了攏櫻桃紅色的絲帕道。

  安清瑤從雨蓮那裏了解到了婉妃的為人，現下也想去看看，便恭敬道“臣女服侍皇後娘娘。”

  “婉妃娘娘何必在這裏裝柔弱，裝可憐的，皇上現在又不在這裏，您就以真麵目示人就好了。”一個尖細的嗓音拿腔拿調道。

  “芸美人，你竟敢這樣跟本妃說話！”沈清婉一副被人欺負的模樣，委屈道。

  芸美人不甘示弱，橫眉一挑道“嬪妾怎麽跟婉妃娘娘說話了？嬪妾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咱們闔宮上下誰不知道您是怎麽懷上龍胎的？當初那本小冊子，咱們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婉妃娘娘若不是將那冊子上的能耐學了，怎麽就那麽好命，才侍寢幾次就懷了龍胎呢？再者說了，婉妃娘娘是什麽樣兒的人，咱們又不是不清楚，當初也不是誰，大冬日裏的，穿個薄紗裙子跳舞，丟盡了咱們大理國的臉麵，連個舞姬都不如，舞姬還知道捂嚴實了表演呢。”

  “你！本妃定要治你個不敬之罪！”沈清婉被揭了傷疤，指著芸美人的鼻子道。

  芸美人似乎憋了很多的怨氣，無處發泄一般，竟然不懼怕沈清婉，瞪著眼睛，尖刻道“還輪不到婉妃娘娘治嬪妾的罪名吧，這殿裏坐著端靜貴妃，貴妃娘娘才是正經八百的協理六宮之人，要論罪也要是皇後娘娘與貴妃娘娘！”

  芸美人挑眉看向沈清婉，嘲諷道“婉妃娘娘好意思去尋皇後娘娘評理嗎？若是嬪妾，嬪妾可沒有臉麵去尋，若不是皇後娘娘，婉妃娘娘怎麽可能一入宮就為正四品容華，若不是皇後娘娘，您怎麽可能與雪妃娘娘平起平坐，隻可惜啊！這人啊就是沒良心，竟然要火燒自己的姐姐，還要嫁禍到別人身上，現在還有臉挺著自己肚子上的那塊兒肉，也就是這塊兒肉救了你的性命罷了，可你也用不著驕傲成這個樣子，恨不得拿鼻孔看人，這女人誰不會懷孩子啊，你以為就你能啊。用手段得的孩子，還值得你這麽趾高氣昂的，嬪妾要是您，我這臉上都臊得慌！”

  “你！”沈清婉抬手就給了芸美人一巴掌，“你給我閉嘴！”

  沈清伊進去的時候，正上演著這一幕，登時大怒道“婉妃！還有沒有半分規矩了！這後宮裏什麽時候輪到你替本宮教訓妃嬪了！”

  沈清婉被氣的已經紅了眼，這些日子，因為她懷有龍嗣多少人都捧著她，衝著肚子裏的這塊兒肉，她將來超越端靜貴妃，奪沈清伊的位子是早晚的事兒，美好的未來設想已經衝滿了她的腦袋，這會兒突然被芸美人潑冷水，她隻覺得自己的頭腦熱得很，張口便道“她胡說八道！”

  沈清伊冷漠的掃了沈清婉一眼，平靜道“她是不是胡說八道，在座眾人自有定論。”這些妃嬪們個個都是人精，誰都瞧不起沈清婉的作為，隻是礙於她將來的位份，才有心巴結，這會兒見芸美人罵了她半晌，各個都覺得心裏痛快的很。

  沈清婉緩緩平靜了心緒，她不能動氣，不能對沈清伊不敬，等熬過了這幾個月，她誕下皇子，這後宮還不是她說了算，她就再委曲求全幾日，想到這兒，沈清婉撫著額頭，嬌柔道“妃妾失禮了，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沈清伊由安清瑤扶著，在上首坐了，微怒道“今兒個本請了洛陽侯府的安小姐做客，卻沒想到你們鬧成了這個樣子，真真是丟盡了臉麵。”

  眾人皆知沈清伊自大年初一開始，便留安清瑤住在了凝素宮，過了十五才送回去，這才幾日的功夫，又請入宮做客，現在又帶著一個閨閣千金，來看後宮吵架。每個人心裏的算盤珠子撥的霹靂啪啦的，難道皇後娘娘，又要選人入宮？

  眾人向安清瑤看去，天青色的襖裙上繡著鵝黃色的折枝玉蘭，垂鬟分俏髻上零落的簪了幾支釵環，清秀的瓜子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輕輕淺淺一笑，便有兩個漂亮的酒窩。這樣的人兒若是進了宮，她們愈發的沒有地位了，此刻眾人對視幾眼，達成了同盟，一定要鬧一場大的，讓這個安清瑤知難而退。

  芸美人捂著自己的臉，哭著跪地道“嬪妾求皇後娘娘給嬪妾做主，嬪妾雖然不得皇上寵愛，但怎麽說也是入宮最早的老人了，平日裏娘娘您尚且待嬪妾和顏悅色的，今兒個卻生生受了婉妃娘娘一巴掌，嬪妾不服，求娘娘給嬪妾做主！”

  沈清伊輕輕拿開芸美人的手，看到其粉嫩的臉上，赫然五個手指印，這個沈清婉還真是用足了力氣啊，她搖了搖頭，不滿的看了一眼沈清婉，歎口氣道“今兒個這事就由端靜貴妃全權做主吧！本宮也避避嫌，免得罰得重了，婉妃覺得本宮報複她，罰得輕了，你們又覺得本宮偏袒她。端靜貴妃最是公允，由她來處置最是妥當不過。”

  “妃妾謹遵皇後娘娘懿旨，定會秉公辦理此事。”端靜貴妃向沈清伊感激一笑，沈清伊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她米雨柔今兒個想怎麽罰沈清婉便怎麽罰她，旁人不得置掾。

  “從本妃一入殿開始就聽你們吵吵嚷嚷的，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誰來說個清楚？”端靜貴妃端莊道。

  沈清婉方才被芸美人搶了先，現在可不甘落後，連忙上前，指著芸美人便道“她對本妃不敬！”

  端靜貴妃去端粉彩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瞥了沈清婉一眼，冷冷道“這個本妃倒是沒看到，不過婉妃這規矩似乎又忘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本妃再找個教養嬤嬤教教你？”

  沈清婉心底暗恨，這個端靜貴妃慣是看不起自己的，一再的拿她的規矩禮儀說事兒，可她又不敢表現出來，端靜貴妃身邊的嬤嬤都死板的很，她可不想再學一遍規矩，於是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福身禮，委屈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兒，事情是這樣的，今日裏，妃妾好心請了六宮姐妹來紫璃宮賞雪飲茶，原本是一件其樂融融的事情，誰知道這個芸美人一上來就羞辱妃妾，她不過是個美人，怎麽能這樣對待妃妾呢，這後宮裏還有沒有規矩了。”端靜貴妃不是最愛拿規矩說事兒嗎？她便順著她的規矩走，看她還能怎麽替芸美人撐腰。

  “哦？”端靜貴妃瞧了芸美人一眼，平靜道“芸美人是說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讓你覺得她羞辱了你？”

  沈清婉咬碎了一口銀牙，那個芸美人今兒個似乎就是奔著死去的，竟敢那樣羞辱她，難道還要她再重複一遍，令眾妃嬪笑話她不成，“妃妾實在是說不出那些個混賬話！”

  端靜貴妃早就瞧沈清婉不順眼了，眼瞅著她的龍胎就要坐穩了，這個雪妃卻還沒想出半個法子，自己是愈發沉不住氣了，難免今日順手推舟一下，她倒要看看雪妃今兒個是想做什麽？想要沈清婉動怒，傷及胎氣？

  “你不說出來，皇後娘娘與本妃又如何評判，那是不是羞辱你的話呢？”對於沈清婉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端靜貴妃不介意再羞辱一次。

  沈清婉貝齒咬著下唇，恨恨的說不出話來。

  端靜貴妃不屑的瞥了一眼沈清婉，不過是正二品妃位，就想學著皇後辦宴會，還遍邀六宮妃嬪，這宮裏怕是隻有皇後與自己沒有收到帖子吧。端靜貴妃掃了一眼大殿眾人，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唐傲雪身上，道“既然婉妃說不出口，那就由雪妃代勞吧。”

  唐傲雪款款起身，福了福身子，冷冰冰道“既然是前來紫璃宮做客，自然都帶了賀禮。芸美人送了婉妃一件水紅色的裏衣，還說了些吉祥話，妃妾不覺得有什麽羞辱之處，許是婉妃意會錯了，當時便不依不饒了起來。”

  沈清婉暗地裏瞪了唐傲雪一眼，方才她便是這般說的，什麽吉祥話，那分明是變相在罵她！

  沈清婉發覺這大殿之上，沒有人會偏向她，她隻能自己替自己爭取，反正也是為了處置芸美人那個賤.人，自己再受些許委屈也值得，便掉了兩滴眼淚道“什麽裏衣？芸美人送給妃妾的分明是一件肚兜，上麵還是鴛鴦戲水的花樣子，這也便罷了，芸美人卻道..”

  沈清婉咬了咬牙，瞪了一眼芸美人，哼，看你還囂張，今兒個得罪了我，我便叫你吃不了兜著走，沈清婉抿了抿唇，似是萬般難以啟齒道“芸美人還道，本妃最是需要這物件，隻是她自己的技藝不如我，讓我勉為其難接受了！”這宮中哪有人會送禮送肚兜的，還是鴛鴦戲水的花樣子，她芸美人分明是指桑罵槐。

  雪妃漫不經心道“芸美人這話說得沒錯啊，婉妃號稱琴棋書畫，女紅針織無所不能，自然是技藝不如你的，至於這肚兜，是女子，哪個是不需要的呢？”

  “她分明是故意這樣說的！”沈清婉怒視唐傲雪道，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覺得不是諷刺，不是羞辱，那她將這個肚兜收了啊。

  端靜貴妃將茶盞一撂，輕斥道“好了！這後宮裏除了皇後娘娘與本妃，就屬你二人位份最高，這樣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雪妃清冷孤傲的輕哼了一聲，不再多言。

  “因著先前小冊子的事情，婉妃你閨譽確實受到些影響，旁人送你物拾，難免讓你想到不正經的地方去。”端靜貴妃不痛不癢的說道，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沈清婉行的端做得正，又怎麽會招惹這樣的麻煩，讓人家上趕著嘲諷。

  沈清婉聽得險些氣吐了血，什麽叫不正經，就因為那一本小冊子，她這輩子都要被人嘲笑不成？這些個宮裏的女人裝得端莊賢惠的，可誰不是想爬上龍床的，現在她們比不得自己，便一同來羞辱人。

  芸美人見端靜貴妃向著她說話，立刻眉開眼笑道“誰說不是呢。嬪妾原本就是好心，誰知道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倒被婉妃娘娘賞了一巴掌，貴妃娘娘您說嬪妾冤不冤，這若是夏日裏，怕是要六月飛雪了。”芸美人揉著她的小臉道。

  端靜貴妃斜睨了芸美人一眼，她是貴妃，最是注重規矩，萬不能因此事被人抓住一絲痛腳，她雖有心嘲諷沈清婉，卻也不能太過，失了自己公允的名聲可就不好了，“你是不是真的好心，你自己心裏清楚。婉妃如今懷著身孕，最是不能動怒的，即便婉妃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連皇上與皇後娘娘都不忍斥責，一切都等著婉妃誕下龍嗣再說，偏偏你身為美人，不知體諒皇上與皇後娘娘苦心，還上趕著鬧騰，這是你一個天家嬪妃該做的事情嗎？”

  六宮妃嬪聽了這話兒，心裏的算盤珠子又扒拉起來了，端靜貴妃的意思是婉妃即便誕下龍嗣，也不會母憑子貴，晉封為四妃之位？那她們還費那個心思巴結她做什麽。沈清婉卻是滿不在意，端靜貴妃不過是嫉妒她罷了，端靜貴妃乃是輔國公府的庶女，入宮這麽久也沒有孩子，她可是奉國公府的嫡女，等到她生下李天佑的第一個兒子，日後立長子為太子，她便是正經八百的太後，誰還敢動她。

  芸美人，此刻卻是乖覺了，該說的話，該做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於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垂首道“嬪妾失儀，還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責罰。”

  沈清伊微微一笑，這個芸美人可真是有些意思，方才的表現似是個俗豔的市井潑婦，此刻卻端莊的很，沈清伊斜睨了唐傲雪兩眼，她可是越來越會用人了。

  端靜貴妃很滿意芸美人的態度，輕輕的點了點頭，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沈清婉眼見芸美人就要被輕輕鬆鬆的放了過去，立時就著了急，若是今日芸美人羞辱她之事被簡單揭過，那日後誰還把她當回事兒。

  沈清婉向身後的雨梅使了個眼色，頓時蛾眉輕蹙，抱著她那個根本未顯懷的肚子，哎呦哎呦的呻.吟起來，雨梅忙扒拉開周圍的妃嬪們，幾步上前叫嚷道“哎呦，我的娘娘，您怎麽了？”

  “肚子，我的肚子..哎呦，哎呦..”沈清婉不顧形象的蜷縮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