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新年

  沈清婉心內一喜，自己最是不願給沈清伊請安，同是奉國公府的嫡女，憑什麽她沈清伊就高高在上，她沈清婉就要奴顏卑膝。可還沒等到沈清婉心裏的歡喜勁兒過去，李天佑的話就似冬日裏的井水澆了下來。

  “朕覺得也應如此，不止凝素宮，乾坤宮你也不必去了，從今日起到二月裏，宮內的大小宴席你都不必參加，安心在紫璃宮養胎！”李天佑舒心的喝了口茶，將沈清婉圈在紫璃宮是最好的辦法，省得她一天到晚的找事兒。

  李天佑對沈清伊溫柔一笑，道“皇後，咱們回去吧！”

  沈清伊放下手中茶盞，對沈清婉體貼道“孕婦喝茶不好，會對胎兒有影響，日後本宮會吩咐內務府將紫璃宮的茶葉份例減了的，你安心養胎，本宮與皇上先回了。”

  雨蓮直到大年初一清晨還在笑，嬌俏的臉上，笑容燦爛。

  雨荷瞪了她一眼，嗔道“你還有完沒完，笑了一晚上還不夠？”

  雨蓮端著赤金九頭鳳冠，抿嘴笑著“實在是太解氣了，你昨日沒有跟著娘娘一同去，當真是太可惜了，你沒瞧見婉妃當時那個模樣，臉都綠了。哼，讓她再跟螃蟹似得張牙舞爪，耀武揚威，這下好了吧，懷著身孕被禁足，她可是咱大理後宮頭一個。”

  雨荷輕輕一笑，“婉妃隻想著自己懷孕能占到的便宜，卻不想想懷孕的禁忌。還不足三個月的身子，就這樣胡亂折騰，等她身子掉了，有她哭的時候。皇上禁她的足對她隻有好處，可以好好的修身養性。”

  雨蓮撅嘴道“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我還想著，去紫璃宮送些什麽物拾，好好的臊一臊她呢。”

  “你還是安份一陣子吧，依著婉妃那心思，沒怎麽著她的，她尚且要拉扯三分，若真惹了她，她還有完？大正月的，實在犯不著跟她這種人矯情，給咱們娘娘找麻煩。”雨荷將雨蓮手中的赤金九頭鳳冠擦拭幹淨，疑惑道“雨梅自打錢天海死了後，便沒了動靜，難道她不恨婉妃了？”

  雨蓮壞壞一笑，桃花眼都眯縫了起來，“那哪能啊，我打聽過了，雨梅那丫頭，比我還心眼兒多，她是要等著婉妃懷孕七八個月下手呢。到時候孩子若是沒了，婉妃的肚子一年半載也恢複不了，且得一陣兒水桶腰呢。她實在是有夠缺德的。”

  雨荷默了默，“我看娘娘的意思，收拾這個雨梅也是早晚的事情，娘娘當初小產似乎跟她脫不了關係，所以娘娘才一直對她愛答不理的。”

  “等到那一日，我一定親自手刃了她，就讓她再蹦躂些日子。”雨蓮憤恨道。沈清伊是如何對待她們奴婢的，雨蓮看得真真切切，雨梅這樣，還要背叛沈清伊，實在是該殺。

  雨荷收拾清了，正色道“昨兒個婉妃那盤餃子，我查看過了，裏麵混了蟹肉，應該是螃蟹腿上的肉，因為怕味道出來，放得比較少，再加上婉妃隻吃了兩個，所以才沒有大礙，若是她當真全吃了，胎兒定然是保不住了。”

  “雪妃還真是厲害，連這樣的招數都想得出來，將蟹肉混合在三鮮餡的水餃裏，難怪太醫都查不出。”雨蓮感歎道。

  “太醫哪裏是查不出，隻是不好好查而已。婉妃三天兩頭兒的叫嚷著不舒服，日日深更半夜的擾人清夢，再好的脾氣也要磨沒了的。每每嚷著狼來了的人，待到狼真的來了，就無人理睬她了。”雨荷摸了摸熏籠上的百鳥朝鳳朝服，“好了，這衣衫烤好了，趕緊著服侍娘娘起身吧！今日的新年朝拜有娘娘受得。”

  雨蓮搓了搓手，討好的笑著道“今兒個你自己進去好不好？我得出去一趟，你若是忙不過來，可以讓張陽進去幫忙。”

  雨荷眉頭微皺，“大初一的，你往外跑做什麽，緊著還忙不過來，哪裏有內監幫忙更衣裝扮的道理。”

  “皇上今日午後不是要給娘娘一個驚喜嗎？我也要給這個驚喜一個驚喜。”雨蓮說完，就披了鬥篷，衝雨荷吐了吐舌頭，扭身掀簾走了。

  “什麽驚喜一個驚喜的？”雨荷想了想也就想通透了，罵道“這個小妮子..”

  朝拜結束，沈清伊回到凝素宮退去端莊賢德模樣，叫嚷著將那朝服與鳳冠脫掉，一邊脫一邊道“這個端莊高貴真是得來不易，累死本宮了，偏偏這鳳冠與朝服上都是十足的黃金，墜的本宮頭也抬不起來，步子也邁不起來，今兒個可是走的最標準的小碎步，下次本宮得跟內務府說道說道，就不能用鎏金的嗎？沉也沉死了。”

  雨荷笑著幫沈清伊重新梳洗了，換上一件軟羅煙鬱金香紫色的無褶兒八幅羅裙，裙擺上繡著金絲牡丹，富麗堂皇，上身穿了件洋紅色的斜襟小襖，衣襟上繡了五瓣梅花，用細碎的琉璃珠子勾勒了，看著小巧精致，挽了沈清伊最愛的朝雲近香髻，墜了一套珍珠頭麵，看上去溫柔清麗。

  裝扮一新的沈清伊覺得鬆快了不少，順勢窩在貴妃榻上，啞著嗓子道“快快把本宮的雪梅茶端上來，這一早間忙忙叨叨的，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生怕汙了口脂。”

  沒過半刻，換了一身墨綠華服的李天佑大步流星而來，看見沈清伊在貴妃榻上，單手支著雲鬢的慵懶模樣，微微翹唇一笑，幾步上前在其身邊坐了，雙手按著沈清伊的香肩，輕輕按揉著道“朕的皇後辛苦了，朕親自服侍皇後娘娘可好？”

  沈清伊抿唇嬌俏嗔道“也不怕奴婢們笑話！”

  李天佑大無畏的笑了笑，看向一旁忙著斟茶端茶點的雨荷，笑道“朕在你這凝素宮是最沒地位的了，你忘了你去年讓朕滾出你這凝素宮的話了？”

  沈清伊嘟著嘴，翻了一個白眼，佯嗔道“偏偏皇上的心眼兒比臣妾的繡花針鼻兒還要小，那麽久的話了，還要記著，那皇上難道忘了，你當初寵幸個宮女，破例晉封，非要臣妾親自下旨的時候了，臣妾可是被六宮的妃嬪詬病，弄的臣妾連請安都免了，唉，抬不起頭做人啊！”

  李天佑捏著沈清伊小巧的鼻尖，搖首笑道“就你心胸寬廣還不成嗎？誰不知道咱們的皇後娘娘，衝冠一怒，將人劃傷了臉不說，還打得人家半死不活的。”

  “皇上心疼了？”沈清伊斜眼瞧著李天佑，反問道。

  李天佑攤攤手，“朕哪裏敢啊？皇後這火爆脾氣可是天下聞名，朕可怕你一箭射到乾坤宮去，那可是先斬後奏的弓箭啊。”

  沈清伊莞爾一笑，“這還差不多。”

  李天佑不懷好意的對沈清伊輕聲道“昨兒個夜裏，朕的清伊辛苦了，朕為了補償你，今兒個送你一份大禮！”

  沈清伊偷偷的在袖下掐了李天佑一下，貝齒輕咬下唇，“皇上能送我什麽？一些金銀等物，我可是不缺。”

  “是是是，朕的皇後如今可比朕富有，那素齋開的是有聲有色，哪裏稀罕金銀等凡物。”李天佑拍了拍手，錦簾微動，便轉出一個人來。

  “慕昊？你怎麽會在這裏？”沈清伊驚訝道。沈慕昊當初跟隨其舅舅出征，此刻應該在邊關才對，怎麽會在這裏。

  沈慕昊進殿，先笑嘻嘻的給李天佑與沈清伊請了安，道“皇上說姐姐想我想得厲害，便下旨要我快馬加鞭的趕回來了，原想昨日就能入宮的，結果雪路難行，耽擱了一陣子，今兒早晨才到。”

  沈清伊起了身，招手道“快來，讓姐姐瞧瞧，瘦了不少啊。”

  沈清伊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慕昊身著一件利落的箭袖蜜合色常服，披著一件狐毛大氅，臉色紅撲撲的，透著精神奕奕。

  沈慕昊微微皺了皺眉頭，嘟囔著道“哪裏是瘦了，舅舅說這是精壯了，我現在力氣大的很呢，軍中的許多將士都比不得我。”

  沈清伊瞧著沈慕昊的驕傲模樣，忍不住道“瞧你那得意樣？莫不是旁人知曉你是尊貴的國舅爺，不敢與你動手吧！”

  沈慕昊梗著脖子道“姐姐胡說什麽，我在軍中可是隱姓埋名，從士兵做起的，現在我手下的一千名軍士很是敬佩我呢。”

  沈清伊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天佑，沈慕昊在她眼裏就是個孩子，怎麽可能才去了不足一年就帶兵打仗？

  李天佑隨手簽了口水果，笑道“你可別瞧朕，朕與你舅舅都沒有幫他，現在這情景，確實是他自己闖出來的，慕昊還真是個天生的將軍，行軍布陣都有自己的想法，再多曆練幾年，幫朕去領兵打仗定然沒有問題。”

  沈慕昊得意向沈清伊挑了挑眼眉，“這下子，姐姐你信了吧！皇上可是不會說謊的。你弟弟我就是很厲害。”

  沈清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唉，人都說女大不中留，依本宮看，這個弟弟也是留不住了的，為了個洛陽侯府的小姐，竟然這麽拚命，難怪言官常道：紅顏禍水，原來是有根據的。”

  “姐姐！”沈慕昊不依不饒的往沈清伊跟前湊了湊，向周圍掃了一圈，讓別人聽到，他都沒臉見人了，去軍中曆練，竟然是為了個女子。

  “呦，這會兒知道害羞了？當初跟本宮說的時候，怎麽沒見你有半分臉紅？”沈清伊遞給沈慕昊一個小金橘，調侃道。

  “我怎麽會臉紅？”沈慕昊反擊道“有皇上待姐姐這般千依百順的做榜樣，我的那些實在算不得什麽。”

  李天佑順手扔過去一個橘子，笑道“你小子，膽子大了啊，敢調侃朕！”

  “許皇上做，還不許人說了？誰不知道皇上寵愛姐姐。”沈慕昊向來不怕李天佑，手疾眼快的接過橘子，三下兩下剝開，遞給了沈清伊，“姐姐，你最愛吃橘子了。”

  “算你還有點兒良心，這次回來，是怎麽想的？”沈清伊接過，捏在手裏沒有吃。這一年她就要對奉國公府下手了，她必須要先安頓好沈慕昊。

  沈慕昊收斂了其嬉笑神色，鄭重道“我想要和奉國公府斷絕關係，在沈家祠堂內除名。”

  沈清伊與李天佑對視了一眼，輕聲道“這個怕是不容易，奉國公府就你一根獨苗了，他應該不會輕易放你出府。”

  “這個我也知道，宮裏的事情，皇上都告訴我了，沈葉氏與沈清婉不仁不義，日日盯著姐姐的位子，而..”沈慕昊頓了頓，直接忽略父親二字，道“而奉國公隻在乎自己的權勢地位，籠絡朝中大臣，發展自己的勢力，甚至因為姐姐生育艱難，而想要謀害姐姐的性命，助沈清婉登位，這樣狠心的父親，不要也罷。”

  沈清伊麵色一冷，盯著沈慕昊道“你可要想好了，離開奉國公府，你便不再是世子，沒有銀錢，沒有地位，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沈慕昊堅定道“這些我早就想過了，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自己去打拚出一番天下來，總靠著家裏繼承，算是怎麽回事？我是一定要白手起家的，才不要別人施舍的金銀。”

  沈清伊欣慰的笑了笑，心內的大石頭落地，語氣便輕鬆了些，“那你若是身無分文，人家洛陽侯府的安小姐，不要你怎麽辦？你是世子的時候，人家還不理睬你呢。”

  “她若是那樣拜高踩低，攀龍附鳳的女子，我還不要她呢。”沈慕昊張口就道，看到沈清伊微笑的神情，壞笑道“姐姐，你有法子幫我是不是？你倒是說說看，怎麽在沈府的族譜裏除名啊。”

  沈清伊慢悠悠的抿了口茶，“倒也沒必要非得在族譜中除名，隻要奉國公不認你，將你掃地出門就是了。”

  “那他怎麽會肯？”沈慕昊抽抽著嘴角，“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沈葉氏當初想了多少法子，想將我掃地出門，最後哪一次不是不了了之，他對我的感情雖淡，但是卻很看重後繼無人這四個字，生怕沒有人給他延續香火的，所以無論我怎麽胡鬧，他都不會將我如何的。”

  李天佑也看向沈清伊，一旦對奉國公府動手，必然會涉及滿門，沈清伊已經嫁入皇家，乃一國之後，自然無礙，可沈慕昊卻是奉國公府世子，李天佑很難做到，將他自己一人單單挑擇出來。

  沈清伊歪著頭，默了默，“這個我自然有法子，等到正月十五就有消息了，慕昊你這幾日照著本宮告訴你的法子去做，本宮保證，待到二月二龍抬頭，奉國公府定然會攆你出門。”

  “姐姐，你實在是太好了。”沈慕昊抱著沈清伊的脖子親昵道。

  此刻雨蓮正好掀了錦簾入殿，在殿門邊將鬥篷解了，接過雨荷遞過來的鎏金手爐暖著身子，向暖閣裏探了探頭，悄悄問雨荷道“小少爺一早就到了？你怎麽沒在裏邊伺候著？”

  “娘娘，小少爺與皇上議事呢，娘娘將人都打發了，讓我與小安子在這兒守著呢。你的事情辦得怎麽樣？”雨荷二人在外悄聲耳語著。

  沈清伊一抬首，在暖閣裏揚高了聲音，問道“雨荷？是誰來了？在外麵嘀咕什麽呢？”

  雨蓮見狀，挑眉笑了笑，一溜煙進了暖閣，笑著回道“是奴婢回來了呢。”

  沈清伊嗔道“你個小妮子，大初一的跑去哪裏了？從清早到現在，才看見你的人影。”

  雨蓮貝齒抿著唇，得意的扭了扭身子，看向沈慕昊道“奴婢去給小少爺準備禮物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