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準備

  夜涼如水。乾坤宮內靜謐的隻剩下沙漏聲。李天佑負手而立，明黃八寶琉璃宮燈下，一身竹葉青色常服襯得他身材頎長，菱角分明的臉上，透著濃濃的倦意。

  “皇上，這是從睿薇公主那裏取得的十萬兩黃金，另外李天澈的一萬精兵已經納入我軍麾下，現在在暗衛那裏重整軍規。”唐子涵將銀票遞上，冷峻道。

  李天佑扭轉身來，接過銀票，自嘲一笑，“堂堂天子，居然要用後宮擺設變賣的銀子，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唐子涵撇嘴一笑，歪著頭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古有韓信受胯下之辱，皇上又何必在意這一時的落魄呢。”

  李天佑苦笑著搖了搖頭，神色變的冷清，“睿薇，怎麽處置的？”

  唐子涵聳了聳肩，無謂道“微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隻不過皇後娘娘，吉人天相，有上天護佑，而睿薇公主殺孽太多，是無論如何也生還不了了。”唐子涵咬了咬牙，若不是因為睿薇是公主，他一定不會讓她那麽容易的死。

  李天佑不置可否，“楚越那邊要時刻盯著些，予瑞王子朕是扶持定了，那隱在暗處的人，實在太過狡詐，將王後所出的大王子與大公主暗殺，若讓他們得逞，定然會對大理不利。予瑞那人雖然任性了些，但還不至於對咱們造成威脅，他若是登基為王，楚越與大理還能相安無事一陣子，若是現在的睿薇聰慧些，幾代人都能安穩。”

  “皇上放心便是，現在的睿薇絕對會深得予瑞王子與王後歡心。她這幾年都是按照王後與予瑞的喜好雕磨的，定然沒有問題。那四個婢女也夠聰慧，絕對會是公主的左膀右臂。”唐子涵信心十足道。

  李天佑點了點頭，將銀票拿出一半來，遞給唐子涵，鄭重道，“你親自監工，去鍛造出一批刀劍與弓箭，越快越好，婉妃的孩子如今隻有二個月，咱們得在這孩子出生之前將一切都準備好，以備不時之需。”

  “微臣明白！”李天佑越來越信任他，而他處事也越來越成熟。

  “皇上似乎疲倦的很，還是好好休息休息吧。”唐子涵看著李天佑滿臉疲色，單眼皮每每睜開都有一瞬的雙眼皮，可見是累的很了，便張口勸道。

  李天佑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時辰，強撐道“朕去看看澈王的一萬精兵質素如何，別讓澈王反噬了朕的暗衛。”

  “這個問題，皇上無需擔憂，這一萬精兵隻聽兵符行事，若不是澈王手中握有兵符，這些人怎麽會聽從他的吩咐呢。”李天澈仗著自己風流倜儻，眠花宿柳，欺男霸女是常事，這些馳騁沙場之人怎麽會看得慣呢。

  李天佑感慨道“此次若不是皇後機警，根據當初搶劫之人留下的蛛絲馬跡，抽絲剝繭，牽扯出澈王精兵，朕怕是怎麽也不會想到，瑞太妃那樣小心侍候太後的人，竟然在當年先帝離世之時，偷了一隊精兵的兵符。”

  唐子涵點了點頭，笑道“皇後娘娘真是有福之人，不僅僅自己逢凶化吉，還能幫皇上解決難題。”

  李天佑自得一笑，“那是自然，朕這輩子做的最對的決定就是死皮賴臉的將皇後迎入了宮。你不知道她當初有多不喜歡進宮呢。”

  唐子涵一愣，裝作無意問道“世間女子，誰不想要享受這無上的榮耀？一國之後，母儀天下，況且皇上您又這樣玉樹臨風，皇後娘娘怎麽會不願意入宮呢？”

  李天佑一邊整理奏折，一邊道“皇後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嫌宮裏悶的慌，她本就是應該高高飛翔於天際的鳳凰，是朕偏偏要她待在這金絲籠中！”李天佑默了默，輕聲道“所以朕對不住她，隻要朕在一日，就必然會許給她最好的一切。”

  唐子涵沒有接話，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李天佑抬頭笑道“跟你說這個，你覺得無趣了吧。聽聞你的夫人是個極其賢良的名門淑女，你們二人一定也琴瑟和諧吧？”

  “這個。。”唐子涵不知如何作答，隻道“我與她相敬如賓。”自己的夫人是什麽模樣，他已經有些忘記了，入宮這半載，他回府的時間很少，有時候急匆匆回去，便直奔書房了，那個溫溫柔柔的女子，總是在門前守候，身後跟著一長溜的丫鬟婆子，捧著衣物，食物等等。。

  李天佑盯著唐子涵笑了笑，“還害羞了啊！說什麽相敬如賓，不過說了一句，你就愣神了！趕緊回府去吧，有好些日子沒見你的夫人了吧！朕了解，什麽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趕緊去吧！”

  “那您？”唐子涵確實有些日子沒有回府了，但看李天佑滿眼血絲，便知道他也許久沒有休息了。

  李天佑綻放出燦爛的微笑，“朕方才才說了，要給皇後最好的一切，朕現在就得去創造啊！朕去看看他們練兵練的如何了。”

  唐子涵拱手作揖，拜退。

  才出了乾坤宮的門口，便見遠遠的，有一溜紅色紗燈蜿蜒而來，被圍在中間的麗人，緩緩邁著蓮花步，即便隔得那樣遠，唐子涵也能一眼認出，那傾城的風姿，不是沈清伊，還能有誰呢？也隻有她，能將紅色穿的那般極致。

  那大紅的鬥篷下，必是一張溫柔嬌媚的臉吧。似乎自己隻見過她端莊的模樣，她見到李天佑時應該是不一樣的吧。皇上說，皇後娘娘不同於其她後宮妃嬪，她隻有賭氣的時候，才會給他請安；她高興的時候，會笑得如銀鈴一般動聽；她棋藝不精，快輸的時候會悔棋；她喜歡騎馬，馬上的她颯爽英姿。。

  “唐將軍，雪妃娘娘有請。”雲璐的聲音打斷了唐子涵的深思。

  唐子涵微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不妥，正色道“這麽晚了，雪妃還未休息？”

  “娘娘聽說您入宮了，便一直等著，還請將軍隨奴婢去一趟。”雲璐畢恭畢敬道。

  “我此刻入後宮怕是不妥吧？”三更半夜，雖然是自己的妹妹，但也要注意瓜田李下。

  雲璐微微一笑，都說唐將軍最是放蕩不羈，現在看來宮規倒是熟稔，雪妃都險些忘了，“娘娘在前麵的偏殿溫了熱茶。”

  唐子涵劍眉微挑，這麽晚了，雪妃卻非要見他不可，有什麽事呢？

  “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小心熬夜長皺紋哦！”唐子涵斜睨了雪妃唐傲雪一眼，自顧自的窩進海棠花圈椅內，雙腳搭在一旁的小幾子上。

  唐傲雪回瞪了唐子涵一眼，似高高在上的女王，“這麽晚了，你入宮做什麽？”

  “自然是回複差事了。”唐子涵端起一旁的粉彩茶碗，咕咚了一口，漫不經心道。

  “回複什麽差事？可是跟皇後有關？”唐傲雪追問道。

  唐子涵眼睛微眯，瞧了唐傲雪一眼，有些冷冰冰道“雪妃娘娘，你務必要記得一件事，後宮不得幹政。”

  “我。。”唐傲雪語氣微頓，“我不過是為了咱們鎮國公府著急罷了，那沈清婉懷了身孕，在後宮裏作威作福，我在宮裏恨不得要躲著她走，偏偏你們都沒事兒人似的。”

  唐子涵皺了皺他好看的劍眉，聳聳肩道“女人懷孩子，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你當然應該躲著走，萬一她磕著碰著了，賴到你頭上怎麽辦？”

  “你！”唐傲雪指著唐子涵，不知該說什麽好，“我不管，總之你給我想個法子，將沈清婉的孩子弄掉，不管是麝香，紅花，還是什麽東西。”

  唐子涵被唐傲雪的話驚到了，險些將口中的水囫圇咽下去，“這是你一個正二品妃該說的話嗎？怎麽到了宮中，越發的沒規矩了，這話若是讓別人聽到，你還有命活沒有？”

  唐傲雪在唐子涵麵前撒嬌慣了，此刻更是不管不顧，“若是讓她的孩子生下來，我一樣沒有命了。有她那個皇後姐姐，就已經夠心煩的了，還有她這麽個狐媚的，才入宮半載，皇上去她宮裏的日子屈指可數，可她偏偏就那麽命好，這麽快就有了。”

  唐子涵桃花眼微瞪，緊緊盯著唐傲雪，直盯得她有些發毛，不自覺的低下頭去，“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別跟皇後娘娘過不去，你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不成？”

  “她沈清伊不過是奉國公府一個沒娘的可憐蟲而已，怎麽能跟姐姐比得，若不是姐姐走得早，哪裏有她的份兒，她是繼後，她隻配給姐姐提鞋，憑什麽那麽無恥的站著那個位子，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一概不通，也敢坐在那鳳位上！”唐傲雪被嚇得有些口不擇言道。

  “你說什麽？”唐子涵的眼底蘊著濃濃的怒意，逼著唐傲雪改口。

  “我沒有跟皇後爭寵，我也爭不過她，我隻是看不慣沈清婉而已，誰都可以懷孩子，就她不可以。”唐傲雪和緩了語氣，一改往日的清冷孤傲，在唐子涵麵前耍起賴來，在這個宮裏，她也隻有麵對唐子涵的時候，才覺得舒心，她可以如在府中一般，想要大吵大鬧，便摔茶碗，有半點不順心，就撂臉子。

  唐子涵實在不懂女人的心思，在他看來沈清婉的孩子隻是個政治籌碼，奉國公有了這個孩子就有了造反的資本，將來可以很容易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皇帝李天佑卻因為想要將這個孩子交給沈清伊撫育，而對如今懷有身孕的沈清婉百依百順。

  “你最好安安份份的在你的昭陽宮待著，沈清婉的孩子不是你能動的，皇上自有安排！”唐子涵警告唐傲雪道。

  “皇上能有什麽安排，還不是對沈清伊獨寵，對沈清婉百依百順嗎？怎麽都是奉國公府受益。在這樣下去，咱們鎮國公府就要被他們壓下去了。”唐傲雪衝著唐子涵吼道。

  唐子涵向四周看了看，唐傲雪的聲音越來越大，若是被人聽了去，可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外麵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你現在也是正二品妃了，等你日後有了身孕，誕下孩子，正一品的四妃之位，總有你一席之地，爹爹已經將你的未來規劃的這樣好了，你還瞎折騰什麽？”唐子涵隻想雪妃安安穩穩的在後宮享清福，一個女人這樣就夠了，沒事找事的，鬥什麽？

  唐傲雪已經接近咆哮了，“可是沈清婉比我先有了身孕，萬一她真的生了個兒子，那我就要屈居她之下，這怎麽可以？她一個庶女，怎麽能爬到我頭上去？”

  唐子涵被徹底激怒了，一下子推開了茶盞，起身道“既然嫡庶之分，你那麽在意，那你還尋我做什麽，去找你嫡親的世子哥哥去，我就是個庶子，我隻能吊兒郎當的過日子，我的婚事隻能是你嫡親哥哥的鋪路石！”

  唐子涵說完就要走，唐傲雪委屈的無以複加，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打小她就跟唐子涵親近，怎麽會在意他庶出的身份呢，她隻是不喜歡沈清婉。”你走吧，你別忘了，是誰把你調到宮裏做侍衛的，若不是我求了爹爹，你怎麽可能入宮，若不是我的緣故，你怎麽會被皇上重用，封為將軍，現在是怎樣？忘恩負義嗎？”

  “原來我被重用都是因為雪妃娘娘，微臣感激娘娘的提拔，但請恕微臣翻臉不認人，不能供驅使，不能為娘娘效犬馬之勞，娘娘保重！”唐子涵一作揖，負起離去。

  唐傲雪氣得大怒，衝著唐子涵的背影，道“你走吧，我就知道你們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一個個都被沈清伊那個妖女迷住了，你這才保護了她幾日，就被她耍的團團轉了。哼！見色忘義！你可別忘了澈王的下場！”

  唐子涵的腳步頓了頓，隨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大理石六支環形鼓肚桌上，淩亂的擺了幾隻酒壺，唐子涵猶自喝著，腦中不斷回響著唐傲雪最後的那句話，自己被她迷住了嗎？自己被她耍得團團轉？她明明是皇後，有李天佑無上的寵愛，可她的婢女卻在青樓出現過；她明明不缺銀子，卻開了個最賺錢的素齋；她明明有眾多侍衛保護，卻自己尋了個宮外不明身份的會武宮女；她明明是深宮中不通世事的婦人，卻可以一舉拿下澈王，逼迫他交出兵符。。

  沈清伊，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