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遇險

  正在這時，從馬車後方狂奔出一匹駿馬，馬上之人揮鞭舞動，一鞭打在沈清伊所坐車架的馬匹上，馬兒嘶鳴一聲，再次狂奔起來，沈清伊此次有了準備，死命的攥緊了馬車的邊緣。雨荷正全力對抗著那十餘個黑影，不妨沈清伊的馬車再次奔跑起來，她欲起身追擊，卻被那十餘人攔住了去路，隻隱約聽得沈清伊喊道，讓她先走。

  雨荷用劍，節節敗退，連退了十餘步後，狠命一咬牙，向後跑去，那十餘人原本也不是為著一個小丫頭，自是不會再追，隻向馬車行進方向追去。

  沈清伊這邊馬車狂奔，眼看前路就是懸崖，她扭身看去，那駿馬之上的人早已停止奔跑，雖然蒙著麵紗，但透過他那雙如狼般盯著她的眸子，沈清伊清楚的看到了其眼底的笑意。先是在大路上攔路搶劫，再是在懸崖邊有人劫色，最後是打鬥之時，來人趁亂鞭其車馬，這樣步步緊逼，要她的性命，非要親眼見其墜入懸崖不可，不是睿薇口中心心念念的澈王，又能是誰呢？看來這睿薇公主已經去探望過她的澈哥哥了。

  沈清伊的心思飛快旋轉著，怎麽辦？要如何脫離險境？難道自己重生，還沒有將沈清婉鬥敗，沒有將奉國公府夷為平地，就要香消玉殞了嗎？那她重生又有何意義？

  馬車轟然墜下，沈清伊隻覺得耳邊的風呼嘯而過。。

  求生的意誌使得此刻的沈清伊耳目如神一般，她一眼便恍到對麵懸崖上的一方平石，她拚命的爬到前麵駿馬的脊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掉了馬屁股上的金簪，馬兒吃痛，縱身向前一躍，沈清伊閉上雙眼，是死是活，隻看自己的造化了，她就是不相信，自己能重生，卻撐不過這一關！

  “嘭”的一聲，沈清伊還來不及看清麵前情景，便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伊悠悠轉醒，夜幕低垂，沈清伊勉強借著月色，看清麵前現狀，那粉色琉璃的蓮花蓋馬車早已不知去向，駿馬癱倒在地，滿是血跡，沈清伊強撐著自己站起身來，檢查傷勢，除了原本在馬車內撞壞的手肘，小腿上也受了傷，其衣衫上遍是血跡，而身上卻沒有什麽大的傷痕，不過是些擦傷罷了，那通身的血跡應該是馬匹撞到山石，濺到她身上的。

  沈清伊打起精神，這是冬日裏，若是她現在不能想辦法讓自己暖起來，那她將會被凍死在這裏。那些冰凍在其身上的血跡，已經使她瑟瑟發抖了。沒有火折子，隻能鑽木取火了。沈清伊拖動著小腿，一瘸一拐的尋了些幹草，好在這方平台三麵被高高的懸崖環繞著，沒有刺骨的寒風，點火也比她想象的容易些。待一切都收拾停當，沈清伊才覺得饑腸轆轆起來，環顧四周，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匹馬上麵，想要生存下去，首先不能餓著。

  乾坤宮。

  “皇帝哥哥，睿薇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早知道會這樣，睿薇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皇嫂陪我去皇覺寺的。”睿薇公主抹著眼淚道。

  李天佑的拳握的死緊，小麥色的臉龐緊繃著，沒人敢上前說一句話，時間過了許久，久到睿薇都覺得自己的眼淚流幹了，才聽到李天佑一字一句道“傳朕旨意，京兆尹帶領三千精兵，禦前侍衛唐子涵帶領五百近衛，出宮尋覓皇後，尋不到皇後娘娘，提頭來見！”

  李天佑的胸口急劇起伏著，他不是不知道睿薇對清伊的敵意，他原以為不過是小姑娘鬧別扭，所以在睿薇提出要沈清伊陪同其出宮之時，他絲毫不以為意，沒想到，就因為自己的大意，竟然導致了清伊的生死未卜！

  “來人，更衣！朕要親自出宮，尋找皇後！”李天佑抻扯著腰間的明黃革帶道。

  “皇帝哥哥，乃一朝天子，怎可輕易出宮呢？這樣的事情讓侍衛們去做就好了！”睿薇公主阻攔道。

  李天佑一把拽起睿薇公主的鵝黃五瓣梅交領，眼睛深邃的望不見底，但那顯而易見的怒意卻險些灼傷了睿薇的眼睛，“睿薇！你給朕聽著！若是朕將皇後找到了，而且她毫發無損，朕就當此事沒有發生，若是皇後有一絲損傷，不止是你，還有你母妃，朕會要整個韓齊王朝給皇後陪葬！”李天佑說完，大步離去，隻留下癱軟在地的睿薇。

  小安子在其身後，看著睿薇道“公主，皇上請您留在這裏休息，請公主隨奴才來。”

  睿薇公主從震驚中轉醒過來，盯著小安子道“不！我不要留在這裏！沈清伊已經掉下懸崖摔死了，我不要留在這裏給她陪葬！皇帝哥哥一定是瘋了，竟然為了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遷怒整個韓齊王朝！他一定是瘋了，瘋了！”睿薇邊說邊向外跑去。

  小安子幾步上前，阻了睿薇的去路，將拂塵甩到一旁，冷冷道“這可由不得公主！”

  “頭兒，這車轍印直通懸崖，周圍也沒有任何腳步的痕跡，皇後娘娘定然是掉下懸崖了，這懸崖深不見底，別說是皇後娘娘那麽個嬌滴滴的深宮女子，就是咱們會功夫的，也留不住性命啊！”一個侍衛在唐子涵身邊悄聲說道。

  唐子涵向前探了探，搬起一塊大石頭，投了下去，沒有半分聲響，果然是深不見底，“你可別瞎說，皇上說了，尋不到皇後娘娘，提頭來見，你現在就在心內祈禱，娘娘洪福齊天，還生存於人世，否則，咱們五百個兄弟的命，算是交待在這裏了！”

  “可這懸崖峭壁的，怎麽找啊，京兆尹那廝倒是會說話，帶著他那三千精衛，繞路去找懸崖底了，他好歹走的也是小路啊，咱們兄弟怎麽辦？總不能在這兒跳下去找吧！”那侍衛攤著手道。

  “嗯！這法子不錯！”唐子涵點頭讚許道“咱們就從這裏跳下去找！”

  五百名侍衛分工合作，有連接繩索的，有穿鑿峭壁的，這樣沒日沒夜的折騰了兩日兩夜，暮色再次降臨，唐子涵在李天佑身邊勸道“皇上，時間太久了，就算娘娘當時摔下去無礙，可這都兩日了，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娘娘怕是。。”

  “不會的，皇後一定還活著，一定還活著，朕親自下去找！”李天佑一站起來，就覺得眼前一暈，噗通一聲又坐了回去。小安子在一旁勸道“皇上，您已經兩日沒有進食了，您這樣下去，皇後娘娘回來的時候，您怕是就撐不住了啊！”

  “朕要與皇後同甘共苦，她沒有吃食，朕也不吃，朕要下去找她！”李天佑隻覺得自己接近崩潰邊緣，他以前總是忙於朝政，想要名垂千古，他承諾過清伊那麽多，卻鮮少有做到的，沒入宮之前，他曾說要陪她日日馳騁在獵苑，而事實上，他僅僅在大婚第二日陪她去獵苑玩過。他還沒有兌現他的承諾，清伊怎麽可以離他而去呢。

  “皇上，不如微臣用輕功下去查探，總比這樣快一些，萬一能發現娘娘的蹤跡，微臣也可以先給娘娘帶些食物和水！”唐子涵發覺李天佑不見到沈清伊的屍體是不會罷休的，所以他隻能這樣勸慰他，不論沈清伊是死是活，都要有個準信兒吧，否則李天佑這樣沒日沒夜的耗著，朝廷上的事情都耽擱了。

  唐子涵理解不了李天佑這種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舉動，在他看來大丈夫理應看淡兒女情長，建功立業才是男子漢所為。但他身為臣子，隻能找個最簡單的法子解決問題，那就是盡快尋到沈清伊的屍體。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弱女子，可以在深冬大雪封山的情況下，獨自撐過兩日兩夜。

  唐子涵用輕功，借助繩索的力量，不斷向下，就在他準備放棄回轉，直接告知李天佑沈清伊被摔成肉泥之時，竟然發覺其身後有火光，他猶豫了半晌，兩個懸崖之間的距離有些遠，若是靠著繩索飄蕩過去，也許他會因為找不到著力點，而命喪黃泉。

  唐子涵很想放棄，可他心底卻希望那火光是沈清伊點燃的，莫名的，唐子涵鼓起勇氣，雙腿用力蹬著峭壁，到那火光近前，他努力翻轉身體，拚盡全力一躍，隻可惜他還是僅僅觸到那平台的邊緣，他努力強撐著，就在他自嘲一笑，為自己的愚蠢行為歎息之時，一雙滿是血汙的手突然抓住了他。

  “你。。”待唐子涵爬了上來，看清楚麵前的景象時，直指著沈清伊說不出話來。

  “想說什麽？”沈清伊若無其事的轉了一圈，內裏的衣衫上有凝固幹涸的血跡，外麵披著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張拚接的馬皮。火架上烤著的是馬肉，一旁還有一個大大的馬頭。

  “沒什麽，微臣沒想到娘娘竟然這麽。。”唐子涵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詞。兩日兩夜，沈清伊身披馬皮，喝著馬血，吃得馬肉，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他實在想象不到，她一個弱女子，是如何麵對這樣的血腥。

  沈清伊微微挑了挑唇，擺弄了一下身上的馬皮，自嘲一笑，“若不是落得這般境地，本宮也不會發現自己的手藝這麽好！”那馬皮的拚接是她用自己從衣衫上抽出的絲線，並耳墜兒上的勾環縫製在一起的。

  唐子涵見沈清伊此時此刻還能這樣坦然，似乎認定了李天佑能救回她一樣，忍不住潑冷水道“娘娘，微臣的繩索剛剛已經跌落，怕是崖頂的人以為在下也葬身崖底了，等到那五百近衛鑿洞下來，到這個位置，最少也要七八日的時間，微臣身上所帶的食糧以及現在剩下的馬肉，最多能夠維持咱們三日的供給，這樣，娘娘您還笑得出來嗎？”

  沈清伊蹲坐在火堆旁，淡然微笑，那笑容如漆黑夜晚閃過的流星，閃耀璀璨，“在掉落懸崖的那一刻，我以為我必死無疑，可是我好端端的落在了平台上；在平台上，我以為我會渴死、餓死、凍死，可是我依舊完好無損的站在你的麵前，所以世事無絕對，也許下一刻有別的事情發生，你我都不用死了。”

  “娘娘真是想得開！好吧，在微臣與娘娘被人找到之前，咱們還有一番硬仗要打，首先，微臣得去多找一些幹柴，否則在下今晚一定會被凍死！”沈清伊有馬皮護著，他當時為了行動方便，可是把毛皮大氅解了的，隻靠身上的這些衣物，他很難撐過一夜。

  唐子涵馬上行動起來，卻見沈清伊依舊穩穩的坐著，便皺眉道“娘娘不是這個時候，還要跟微臣講究君臣之理吧，不過是拾幹柴這樣的小事，娘娘應該可以跟微臣一起分憂的吧！”

  沈清伊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一條腿與胳膊，笑道“隻怕是不能了，我已經將這平台之上，我能夠夠到的幹草與幹柴都抱了過來，其餘高一些的位置，隻能由唐小公爺代勞了。”

  “你受傷了？”唐子涵一著急，連敬稱都忘記了。

  唐子涵顧不得其他，上前翻看其傷勢，手肘已然腫的老高了，小腿上的傷也有些化膿，他不可思議的看向沈清伊，“你都傷成這樣了，還笑的出來，怎麽不早說呢？”

  沈清伊撇了撇嘴，“早說能解決什麽問題，這裏連食物與飲水都成問題，更別提傷藥了。”

  唐子涵瞪了沈清伊一眼，有些不客氣的道“我這裏有傷藥，先用上再說！”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所以隨身都帶著一些。

  “你忍著些，這關節要馬上接上！”唐子涵為了轉移沈清伊的注意力，話還沒說完，手上就用了勁兒，本以為會聽到刺耳的尖叫，可四周圍卻安靜的很，抬眼去瞧沈清伊，隻見其緊緊抿著唇，額頭都有了汗漬，卻不肯喊出一聲兒來。

  唐子涵沒有說話，莫名的覺得心酸的很，他小心翼翼的給沈清伊塗上些傷藥，又從自己的袍子上撕扯了兩塊錦布，一塊包紮好沈清伊手肘上的傷，拿著另一塊卻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伊瞧了唐子涵一眼，見他正捧著一塊錦布，眼睛盯著她小腿上的傷口，沈清伊深吸一口氣道“腿上的傷口已經化膿，是要將腐肉剜除的吧！”

  唐子涵沉默著點了點頭，道“若是現在不將腐肉去除，由著它繼續惡化下去，這腿怕是就不能要了。”

  “那你動手吧！”沈清伊閉著眼睛道。

  這裏沒有酒，隻有火，尋常男子還受不住，沈清伊卻叫自己動手，唐子涵握著匕首的手遲遲不動。

  沈清伊默了默，輕輕一笑，“算了吧，也許連命都沒有了，何必受那個罪過。”

  “娘娘洪福齊天，從懸崖上摔下來都沒事，就這麽點兒傷，怎麽可能會要娘娘的性命呢？微臣遲遲不動手，是因為在下這裏沒有去腐生肌的藥物，所以隻能等上去以後才可以給娘娘療傷了。娘娘你在此稍坐片刻，微臣去拾些柴火來。”唐子涵一隻手死死的抓著一個白瓷瓶道。

  他必須早些尋到出路，否則沈清伊他們兩個必然會死在這裏。唐子涵一邊尋找幹柴一邊打量著四周圍的峭壁，想看看能從哪裏爬上去。隻不過他又失望了，這裏根本就沒有出路，三麵環著峭壁，想要借助山勢上去，難於登天，還不如直接向崖底攀爬，來的快。此刻已是深夜，一旦脫離這方平台，寒風幾可刺骨，所以他隻能等到天明，在看看向下攀爬的可能性，若是自己用輕功，也許還能成功，可是若要帶著沈清伊一起，怕是根本到不了崖底，或者說，他二人會雙雙跌入崖底。

  “娘娘許是不知，皇上在崖頂已經兩日兩夜沒有進食了，身體疲弱，胡子拉碴的，待你見到皇上，必然會覺得他是個鄉野村夫。”唐子涵笑著道。

  沈清伊微笑，“皇上向來愛整潔，隻不過他膚色黑一些，怎麽收拾都成不了麵冠如玉的翩翩君子。”

  “原來娘娘喜歡溫潤如玉的男子。”唐子涵說完覺得有些不妥，補充道“那將來娘娘可以將小皇子教導成禮賢下士的賢德之人。”

  沈清伊隻是微笑，沒有答話，她還會有孩子嗎？即便是有，還會不會落到當初那樣的境地？

  沈清伊看著坐在火堆旁依舊瑟瑟發抖，卻強撐著的唐子涵，方才與她說話，分明是在轉移注意力，這樣下去，他怕是會被凍死在這兒。

  “本宮想要休息了，唐小公爺介不介意當做本宮的枕頭？”沈清伊挑眉望向唐子涵。

  “嗯？”唐子涵劍眉微挑，沒有明白沈清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