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殤

  敏容華之所以那麽痛快的答應沈清婉，就是為著這個，無論這巫蠱之術是不是她所為，沈清婉都已經牽涉其中了，自古以來，凡是沾染巫蠱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的。她就是要沈清婉死，哪怕以身犯險也在所不惜。

  沈清婉見到敏容華手中的玩偶，立刻猜到了敏容華的目的，當時便氣得怒不可抑，大聲道“你胡說！定是你想要替你的孩兒報仇，你怨恨皇後，她沒有幫你懲處雪妃，僅僅禁足了她兩個月，而你的孩子卻是再也回不來了，所以你打定了主意要與皇後同歸於盡，隻是你沒想到皇後竟然不在宮裏，現在你看到皇後端坐在你麵前，你想要留下性命，繼續毒害皇後，是不是？”

  沈清伊與端靜貴妃的麵色平靜，隻細細觀看雨蓮遞上來的玩偶，沈清伊輕聲歎道“原來是本宮的生辰八字啊！”

  李天佑看著那玩偶上的根根銀針，怒視著沈清婉與敏容華二人，不論是誰，用巫蠱之術毒害皇後，火燒凝素宮，哪一條他都忍不得，這兩個女人，一個都不能留。

  “來人，將沈婕妤與敏容華淩遲處死！”李天佑繃著臉，指著二人，大怒道。

  “皇上，不可！”沈清伊皺緊了眉頭，一切都還沒有審問清楚，明明可以將巫蠱之術，放火之罪都定到沈清婉頭上，敏容華最多便是個夜闖凝素宮之罪，李天佑怎麽能這麽輕率的，就要了她二人的性命呢。

  “皇後不必多說，朕心已決。”李天佑擺了擺手，阻了沈清伊的話，任何對沈清伊有威脅的人，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處理掉，

  沈清伊還欲再勸，卻是敏容華跪地叩首，“嬪妾領旨謝恩。”敏容華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臉頰，抿了抿淩亂的發髻，讓自己看上去整齊幹淨些。自己早就該去陪自己的孩兒了，他那樣小，在下麵會被欺負的吧，自己要去護著他。大仇得報了，就算自己與沈清婉同歸於盡，也值得了。

  兩旁的侍衛上前去拉拽二人，卻聽得沈清婉大叫一聲，“誰敢動我！”

  輕車從簡，一行幾人到了素齋的後門，蘇嬤嬤，陳公公，雨竹三人上前行了禮，將幾人迎入閣樓雅間。

  “蘇嬤嬤，你們自去忙你們的，本宮不過是要出來散散，不必都守著本宮。”沈清伊撫著額頭輕聲道。

  蘇嬤嬤歎了口氣，走到沈清伊背後，替她輕揉著額邊穴位，慈愛道“老奴沒什麽可忙得，平日裏都是老陳跟雨竹忙前忙後的，老奴在這兒陪著娘娘吧！”

  沈清伊默默的點了點頭，將雨荷，雨蓮二人打發出去逛逛，張陽與唐子涵二人在閣樓門前守著。

  蘇嬤嬤見雅間內隻剩她們二人，一邊按揉著穴位，一邊勸慰道“娘娘何必對這事兒這麽上心呢？不過就是個孩子，這宮裏能生孩子的妃嬪可多了去了，她自以為是個多大的籌碼呢？”

  沈清伊蛾眉輕蹙，“本宮隻是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會懷有龍嗣，皇上並沒有去她那幾次！”其實沈清伊疑惑的是，前世沈清婉是沒有孩子的，為什麽她會突然間有孕。

  “這生孩子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有些嬪妃就算日日侍寢，也懷不上，有些人卻是一次就中了，當初敏容華不就是個例子嗎？”蘇嬤嬤說完就有些後悔，論承恩露，沈清伊最多，可她的身子。。

  蘇嬤嬤替沈清伊抿了抿鬢間碎發，堅定道“就算沈清婉將孩子生下來，那孩子也隻會認您一個親娘。”

  “嬤嬤的意思是。。”沈清伊盯著蘇嬤嬤道。

  “老奴想著，皇上之所以晉封沈清婉為婉妃，也是這個緣故。待沈清婉將孩子誕下，皇上必會將其送到您的宮裏，而婉妃怕是要難產致死了。”蘇嬤嬤見沈清伊不可置信的表情，補充道。

  “這在宮裏是常有的事情，一些高位妃嬪常常抱養低位妃嬪的孩子，又怕將來孩子跟她不親近，所以一不做二不休，隻有那孩子的生母死了，才算完全沒有後顧之憂，而那些皇子或公主們，即便是知曉了自己的身世，也會裝作不知，因為無論是皇子爭儲還是公主婚嫁，都需要高位妃嬪背後的母家支持，這就是宮廷。”

  沈清伊不是聖母，她清晰的記得沈清婉當初是如何陷害她的，而且昨日沈清婉還在想要燒死她。沈清伊原以為自己所作所為已經足可以要她的性命了，從小安子告訴她，沈清婉打探李天佑翻牌子開始，沈清伊就密切關注著紫璃宮的動靜，她幾乎就要成功了，卻被沈清婉有孕的消息打破了。

  現如今沈清婉非但沒有被淩遲處死，而且還晉封了位份，一舉躍為妃位，紫璃宮沒了敏容華，可以說是她沈清婉一家獨大，不止李天佑似忘記了昨日的事情一般，送了不少賞賜過去，就連太後都親自動身去紫璃宮探望。沈清婉的這一胎明顯很受重視。

  沈清伊不想沈清婉生下孩子，可又不願對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下手，所以她心情極度不好，一早便出宮散心。

  “嬤嬤所言，未嚐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隻是可惜了敏容華，她不惜牽涉巫蠱事件，也要將沈清婉拖下水，結果卻為此喪命！”沈清伊想到敏容華聽聞沈清婉有孕時震驚以及不甘的表情，就覺得沈清婉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才算是贖了罪。

  “敏容華該死，她膽大包天竟敢對娘娘實行巫蠱，淩遲都算便宜了她。”蘇嬤嬤冷冷道，她恨不得是她自己親自行刑。

  沈清伊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一些，“她不過是為了她的孩子，為了報仇，她不惜與沈清婉同歸於盡，沒想到卻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嬤嬤替我準備些紙錢吧，我想燒給她。”沈清伊抬首望著蘇嬤嬤懇求道。

  “唉，娘娘你就是太好心。”蘇嬤嬤撫著沈清伊的青絲，心疼道。

  沈清伊沒有多言，不是好心，隻是覺得同病相憐罷了，敏容華就像一個先例，在那裏提醒著她，在沒有親眼見到沈清婉死之前，無論如何也不能孤注一擲。

  唐子涵在雅間外裝作閉目養神，實則修煉內功的耳朵，早已將一切聽個清清楚楚。他有些幹裂的唇抿了抿，咧嘴一笑，這個皇後還真是有意思。

  “這不是在宮裏，皇後娘娘實在不必親力親為，尋個小婢女代勞也就是了。”唐子涵見沈清伊一身素白的衣裳，一小摞一小摞的燒著紙錢，挑著眉道。

  沈清伊沒有答她，仍自顧自的燒著。唐子涵聳了聳肩，撇嘴道“即便娘娘在此哭花了妝麵，哭腫了眼睛，也沒有人會誇讚娘娘心善的，您何必偽裝呢。”

  沈清伊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落淚了，這紙錢與其說是燒給敏容華的，不如說是她燒給自己那個皇兒的，她重生了，那皇兒呢？是不複存在？還是轉世投胎？她拭淨了淚水，背對著唐子涵，冷冰冰道“唐小公爺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先行回宮，不必在這裏跟本宮浪費時間。”

  “微臣恕難從命，皇上吩咐了，要微臣寸步不離守護娘娘，皇上難得大方一次，肯派侍衛保護您，不知道多少兄弟羨慕微臣這個差事，微臣必須要做的十分完美，才能對得起皇上的這份信任啊！”唐子涵作揖裝模作樣道。

  沈清伊鳳目微揚，瞪了唐子涵一眼，“唐小公爺記得自己的本份就好，你隻需守護本宮就好，至於本宮做什麽事情，無需你置掾。”

  唐子涵揉了揉鼻尖，皺眉道“娘娘，話可不能這樣說，因為出了毒蛇咬傷娘娘的事情，微臣才被調了過來，所以任何有危險的地方，娘娘都盡量不要涉足，就像燒紙這種粗活，交給旁的人做就得了，再者說了，娘娘最近犯火，昨兒個凝素宮燒毀的後堂還在修繕著，萬一今兒個燒紙，燒著了娘娘，微臣可就要人頭落地了啊。事關微臣生死，微臣不得不謹慎為之啊！”

  沈清伊被唐子涵氣得，早已忘了傷心，轉頭喊道“張陽，去尋蘇嬤嬤再買一兩銀子的紙錢來，本宮要坐在這裏看著唐小公爺燒！”

  張陽使勁咽了咽唾沫，這一兩銀子的紙錢，那不得堆滿半個屋子？那要燒到什麽時候去，看來這唐小公爺是真的把自家娘娘氣很了。這唐小公爺初來乍到的，還真以為自家娘娘是那溫柔體貼的小白兔不成？

  張陽幸災樂禍的，扭身剛要走，卻見陳公公小跑著，向其一行人奔來，待見到沈清伊後，喘了口氣道“主子，宮裏來人傳話，睿薇公主回宮了，請您立刻回去。”

  待沈清伊收拾妥當，出現在凝素宮正殿之時，那裏已經很熱鬧了。沈清伊一眼便看到了與沈清婉拉著手，說著悄悄話的睿薇公主。

  睿薇公主乃是小李天佑六歲的妹妹，乃貴太妃劉氏所出，劉氏本是大理鄰國韓齊王朝的公主，為達成兩國友好相處的協議，才會嫁入大理聯姻。也因此，睿薇公主的身份才特殊些。在先帝去世之後，李天佑特別恩準了貴太妃劉氏的請求，令劉氏帶著年僅兩歲的睿薇公主回了韓齊王朝，自此之後，每年太後華誕，睿薇公主會返回大理一遭。今年卻是特殊，太後華誕之時，劉氏病重，睿薇侍疾，沒有回來，這會兒快要年下了，劉氏病情好轉，睿薇這才回了大理。

  眾人給沈清伊請了安，沈清伊方才端坐在圈椅上，還沒來得及撫平裙擺，便見睿薇安撫的拍了拍沈清婉的手，上前幾步，笑道“皇嫂這是去哪裏了？你可不比旁的人，皇帝哥哥一會兒看不到皇嫂，都要心急的。”

  “不過是覺得憋悶的慌，出去散散罷了，沒想到睿薇你會這會兒回宮，倒是怠慢你了。怎麽你回宮之前，驛站沒有將消息遞進宮來呢？看看這忙忙叨叨的，也沒有好好迎接你。”沈清伊客氣道。對於李天佑這個刁蠻潑辣的小妹妹，沈清伊實在是親近不起來。

  “皇嫂客氣了，睿薇不過是想要給皇帝哥哥一個驚喜而已，故意不許驛站通報的。再說，若不是睿薇突然造訪，怎麽會知曉皇嫂這個本該母儀天下，謹守宮規的皇後娘娘，竟然會隻帶著貼身宮女出宮遊玩呢？若是對皇嫂不了解的人，還以為皇嫂是出宮與人私會去了呢！”睿薇瞪圓了眼睛，直視沈清伊道。

  沈清伊不明所以的掃了沈清婉一眼，睿薇以前雖然任性刁蠻，但還不至於對自己這般敵視，定是沈清婉跟她說了些什麽，才會使得睿薇公主對她這麽咄咄逼人。

  沈清伊猜得不錯，沈清婉與澈王爺曖昧不清之時，曾聽澈王爺提過，睿薇公主對他的情感遠遠超過了兄妹感情，每每睿薇回大理，都死命的黏著澈王爺，使得澈王不勝其煩。所以睿薇一回宮，沈清婉便尋借口接近了睿薇，裝作漫不經心的提起澈王爺被貶為平民之事。

  睿薇此行，大部分原因便是因在韓齊王朝聽聞了澈王的事情，她不遠千裏來這一遭，便是想查明實情，幫助澈王恢複自由之身。所以她一聽沈清婉說起澈王爺之事，便刨根問底起來。在她心中，澈王爺隻喜歡她一個，雖然自己的皇嫂豔麗無雙，但澈王爺絕不會拋棄她，喜歡沈清伊的，畢竟沈清伊再漂亮，也是個大他三歲的老女人了。澈王沒理由不喜歡自己這個正值妙齡的少女，而去喜歡一個已經嫁人的少婦的。

  而沈清婉的謊言，正好證實了她的想法。自己的澈哥哥是被沈清伊這個蛇蠍婦人陷害的。明明是沈清伊不甘寂寞，紅杏出牆，意圖勾引自己的澈哥哥，澈哥哥不願，她便惱羞成怒，倒打一耙，說自己的澈哥哥意圖欺侮她。這樣心胸狹窄，不安於室的賤女人，自己怎麽能放過她呢。

  沈清伊穩住心神，淡然微笑，回道“睿薇公主真會說笑，本宮若真是出宮私會，私會的人也是皇上，怎麽？還不許你的皇帝哥哥與本宮有點兒小浪漫？”

  睿薇看著沈清伊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不就是長得漂亮嗎？不過是用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迷惑了皇帝哥哥而已，總有一天，她會撕破她那偽善的臉，讓皇帝哥哥見見她的狐媚本性。

  “說什麽呢？這麽熱鬧！”李天佑搓著手，大踏步進來，也不理眾人的請安，直奔沈清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