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監正

  “娘娘，奴婢已然讓芍藥姑娘照著國公夫人的吩咐跟風監正說了，風監正方才入了宮門，直奔乾坤殿去了。小安子在那廂候著他。”雨蓮邊說邊遞給清伊一張字條，濃重的桂花香氣，令沈清伊皺眉不止，“這個是芍藥姑娘抄錄的，風監正給沈容華擬的生辰八字，昨日已經偷偷送去佛堂那邊了。”

  沈清伊仔細的對了對那上麵的時辰，除了年份未動，月份以及生時都改了，這風監正還真是盡心盡力啊。

  “皇上昨日晚間說咱們小廚房燉的老鴨湯好喝，帶上一盞，隨本宮去一趟乾坤殿。”沈清伊吩咐雨荷道。

  乾坤宮中，熏著濃濃的龍涎香，李天佑正奮筆疾書著。錢天海上前給清伊行了個跪禮，悄聲道“皇後娘娘，皇上方才下朝，有一些奏章還沒有處理完。”

  清伊輕輕的點了點頭，無意中聞到一抹淡淡的茉莉清香，隨即笑言道“錢公公好雅致啊，聞著這味道，可是京城裏最好的胭脂鋪子顏枝花坊裏最貴重的茉莉頭油？”

  錢天海笑得訕訕，這些日子他是跑佛堂勤快了一些，沈容華將雨梅賞賜給了自己，他總要有所表示才是。可對著這位嫉妒心極強的皇後，他可不敢直言，忙道“娘娘您也知道奴才跟雨梅的事兒，奴才這不是為了討好她，特意出宮采買的。”

  沈清伊也不揭穿他，隻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又盯著錢天海兩眼，道“看在雨梅那丫頭先前在本宮跟前服侍的份上，本宮提醒你一句。本宮的二妹妹沈容華，所用的頭油便是顏枝花坊的茉莉香，你給雨梅送這個，怕是會引起沈容華不快，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便向李天佑行去。

  錢天海在其身後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也不知怎麽的，自打皇後娘娘小產之後，錢天海每次見到她，都有一種壓迫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也是這種感覺促使他站到了沈容華那一邊，不管怎樣，沈容華初入宮中，需要他的地方還很多，這種依仗時間久了，便會成為錢天海自己的倚仗。

  李天佑還在忙著批改奏章，他幼年登基，大臣們對其多有不屑，認為其不過是個頑童，若不是先帝大行之時，他是年紀最長的皇子，又有太後母家輔國公府以及太後手帕交揚國公府的支持，生辰八字又最適宜帝位，這皇位也輪不到他李天佑。李天佑能做的隻有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與勤奮，才能得到那些迂腐朝臣的認可，讓他們不僅僅是屈服在皇權之下，而是臣服於他的能力，作為帝王的能力。

  沈清伊默不作聲的在李天佑身邊站了，一手攏了寬大的銀紅色琵琶袖擺，素手纖纖磨起墨來。

  雨荷在一旁觀望著，沈清伊今日穿了銀紅色的宮裝，內襯象牙白的雪緞裏衣，紅白對比分外鮮明。銀紅色的寬袖大擺宮裝上繡了整幅的海棠春睡圖，大朵大朵的金絲勾勒海棠花飄搖在銀紅色的錦緞上，甚是精美。三千青絲挽成了朝雲近香髻，鎏金菊花單簪垂下細碎的珍珠流蘇，一晃一晃的閃著動人的流光溢彩。李天佑身穿家常的月白色圓領缺胯袍，袍子上有淺淡的水雲暗紋，隻腰間係的金絲革帶上繡著雙龍戲珠的圖樣，彰顯著其至高無上的地位。若是忽略這金碧輝煌的宮殿，隻看這帝後二人，男子埋頭讀書，女子在一旁低眉淺笑，素手磨墨。一個是翩翩君子，另一個是嫵媚動人，好一對璧人。

  李天佑處理完桌角的一摞奏章，長舒了一口氣。順手接過一旁遞過來的一盞香茶，有熟悉的淡淡橘香並薄荷的味道在其鼻尖飄蕩，李天佑喜道“清伊，你什麽時候來的？那些個奴才太大膽了，竟然不通報一聲。你等了許久了吧？”

  沈清伊將手指上的景泰藍護甲一一摘了，放置在桌邊一角，轉至李天佑身後，輕輕按揉其太陽穴，小指微微翹起，柔聲道“是臣妾不讓錢天海通報的，皇上您正忙著，臣妾本是好意探望，怎好生打擾了呢。”

  李天佑放下手中茶盞，將沈清伊的手拉到胸前，使得沈清伊似懷抱著他一般，道“清伊，你這些日子的轉變，讓朕覺得很不真實，就像做夢一樣。”

  “皇上當真挑剔的緊，臣妾溫柔賢惠些，便被您說成是夢境了，既然皇上覺得是夢，那就不要醒來便好了。”沈清伊促狹道。

  “隻要有你在，朕是在夢境裏，還是在現實裏，都不重要了。”李天佑將頭微微靠近沈清伊懷中道。李天佑心內明白，自己這一輩子最大的軟肋便是沈清伊，若不是因為沈清伊，他也不會對奉國公府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沈清伊靜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認一代帝王的情話總是那麽的動人心弦，前世的她也是這樣步步淪陷入李天佑設下的情網，最終落得那般下場。沈清伊強迫自己清醒一些，笑道“那皇上接下來會更加感激臣妾的。臣妾聽聞了風監正的事情，特意命人去召了那三個當事人入宮，有些事情皇上您不方便出麵，臣妾替您處置妥當了便是。”

  “哦？你宣了風夫人母子與那青樓女子入宮？”李天佑驚訝問道。

  沈清伊歪著頭，發髻上的流蘇輕輕晃動著，笑得明媚，道“臣妾是宣了，不過臣妾卻不打算見他們。”

  “此言何意？”李天佑頗有興致道。風監正的事情確實鬧得他有些頭大，若是能體麵的解決自然是好的，畢竟風監正對其登位曾有些助力。

  “臣妾身為皇後，後?宮之主，若是插手了前朝事務，豈不是有幹政之嫌，臣妾可擔不起那麽大的罪名。隻不過臣妾見不得，臣妾身邊的小宮女卻是見得的。”沈清伊挑著柳葉眉道。

  “讓你身邊的小宮女去見他們？”李天佑搞不清楚沈清伊的想法，讓宮女去見他們，何必宣他們入宮呢，出宮叮囑他們幾句便罷了。

  李天佑在心裏還沒想明白，下一刻就見沈清伊摘了自己發髻上的簪子，將朝雲近香髻素手一挽，換成了簡簡單單的百合髻，寬大的銀紅色宮裝脫下，竟是一身三等小宮女的裝扮，淡淡的青綠色高腰襦裙，丁香紫色半臂，端得俏麗無雙。

  沈清伊笑著向李天佑福了福身子，脆聲道“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李天佑笑著上前，捏了捏沈清伊小巧的鼻尖道“就你鬼主意多。”

  沈清伊心道，真正的鬼主意還在後麵呢。風監正你前世作惡多端，害得本宮初生皇子落得那般下場，這一世，想要帶著大量金銀，辭官隱退？想的太美了。

  “還要委屈皇上在後殿歇息會兒了。”沈清伊抿著唇笑道。

  李天佑笑得眼睛彎彎，道“朕的清伊裝扮成小宮女都不覺得委屈，朕哪裏說得上委屈？”李天佑說完，便笑著大步向後殿行去。由一個“小宮女”跟他們三人陳述一下利弊，或是命那青樓女子遠走他鄉，或是讓風夫人替風監正納她為妾，將風頭避過去，再讓風監正辭官不遲。總之，一個曾經言明他李天佑是天生帝王之相的欽天監監正，不能這麽灰溜溜的離開朝廷，那樣的話，他李天佑登基時的那番說辭怕是站不住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