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力使力

  沈清伊留了雨梅與雨菊兩個在宮裏，隻道要她二人在宮中等候侍奉二小姐沈清婉，二人不疑有他，以為是沈清伊看重她二人的緣故，喜滋滋的應了。

  平平靜靜的在皇覺寺過了三日，第三日用過素齋後，太後拉過沈清伊的手，原本綿軟豐潤的手指，握在手中竟然有些硌人，太後歎了口氣，安慰道“小皇子的事情就這般揭過去吧，你好好養著身子，哀家還指望著你誕下龍嗣呢，整日這般憂心忡忡的，虧了身子可就不好了。“這件事太後是真心心疼沈清伊，據聞當年太後也是因為誕下李天佑後，虧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的。如今沈清伊還沒有誕下龍嗣就虧了身子，據太醫所報，怕是日後想要生育很困難。

  沈清伊撫著太後袖擺上的深棕色福祿壽蘇繡紋路，慢慢的倚在太後身邊，太後今年不過三十多歲，許是長期禮佛的緣故，端莊嫻雅，總有一股子母性氣息圍繞著，由不得沈清伊這個從小缺乏母愛的人不親近。隻不過這次皇覺寺之行，卻是沈清伊故意利用太後的。

  “太後所言極是，臣妾記下了。“沈清伊規規矩矩道。墜在耳下的月白色貓眼石閃動著寒光，一個已然成型的男胎說揭過去就揭過去嗎？若是天災也就罷了，偏偏卻是人禍。沈清伊不會放過那些人，一個都不會。

  太後輕柔的將沈清伊鬢間的碎發挽在她耳後，道“你可莫要敷衍哀家。“太後掃了一眼沈清伊身上月白色淨麵四喜如意紋妝花外裳道“你不僅僅是一位母親，還是咱們大理國的皇後，你為你未出世的皇兒難過，兩個月沒有出凝素宮的殿門，哀家與皇上都憐惜你，不過多苛責，可朝堂之上的那些個老匹夫可不是好相與的，咱們皇家的人可沒有時間躲在角落裏傷心難過。“

  沈清伊抬首望著太後，太後的目光中寫滿了堅毅與慈愛，沈清伊默默垂下了頭，指尖嵌入了掌心，微微的刺痛提醒著沈清伊，當初自己錯得多麽離譜，仗著眾人的寵愛，何曾想過自己作為一國之後的職責，每日裏沒心沒肺的直爽性子，一切按照她的喜好來，喜歡的人她就將人捧上天，不喜歡的人她沈清伊連個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這樣的皇後，就算沒有沈清婉的出現，也會有別人將她拽下那個位子吧。隻不過從今日起，一切都會不同的。有她沈清伊活著在大理國一日，這皇後的位子便誰也奪不走。沈清婉！莫說她沈清伊誕下的那個未足月的孩子，隻說這個成型的男胎就夠她死千萬遍的了。隻不過如今一切還不成熟，她要的不是沈清婉的死，不是奉國公的死，她要她們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她要他們在世上的每一日都備受煎熬，是每一日！要做到這一切，沈清伊當下能做的隻有忍耐，步步籌謀。

  再抬首，沈清伊帶著和煦的笑意，乖巧道“臣妾的身子是個什麽情形，臣妾自己個兒也是清楚的，出宮前便將臣妾的二妹妹迎入了宮，現下想來倒是有幾分不妥當。按說臣妾與皇上大婚不過一年，不適宜選秀，可為著皇家血脈考慮，臣妾以為還是要多抬幾位入宮才是。“

  太後掃了沈清伊一眼，這後·宮中的女人自詡賢惠，可又有哪個女人樂意多幾個人跟自己爭寵的，沈清伊自入宮後幾乎可以稱為寵冠後宮，皇上隻要待其他妃嬪稍稍好一些，沈清伊便要鬧脾氣幾日，因而後宮眾妃嬪多有怨言。先前其將自己的妹妹接入宮中，未嚐不是想其誕下皇嗣後，過到自己名下，那沈清婉雖是繼室所出，但畢竟是一家子姐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自是比旁的人親厚些，所以對於沈清婉入宮之事，太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是沒說什麽。可這會兒沈清伊居然還要抬人入宮，又不是選秀，那話裏話外的意思便是從其他幾位國公府裏挑擇了，可國公府出來的小姐因著家世，早晚都會封了妃位，沈清伊這般做，不怕自己會失寵嗎？

  太後盯著沈清伊半晌，難道此次小產當真使得沈清伊變了性情嗎？太後見其神情不似作假，便斟酌著道“你的意思是要從國公府裏挑人不成？可如今適齡的小姐可是沒有的。“

  太後這話確是實言，當初選擇繼後的時候，隻沈清伊與米雨柔年紀差不多，那沈清婉比清伊小了三歲，今年堪堪十三，這個時候入宮已然是勉強了，不得不說奉國公府太過心急，這般上趕著將自己另一個女兒送入宮，鞏固自家的地位，難道不怕李天佑起疑嗎？

  沈府的家事暫且不提。沈清伊悶頭半晌，羊脂玉鏤空嵌五彩琉璃珠子步步蓮花流蘇釵在其耳邊晃動著，發出簌簌的聲響，如泣如訴，再抬首，沈清伊笑容溫暖，道“輔國公府與奉國公府確是沒合適的了，揚國公府更是不必提，唯一一位小小姐，不過三歲，可臣妾聽聞鎮國公府有位先皇後的嫡親妹子始終待字閨中？“

  太後一愣，顯見沒想到沈清伊會提起這個人來，到底是先皇後的親妹妹，這若是入了宮與沈清伊這個繼後可如何相處，太後狐疑的瞧了沈清伊兩眼，難不成這次小產沈清伊還傷了腦子不成，任誰也不會將這樣一個燙手山芋接入宮中才是。太後這般想著，便遲疑道“這個哀家倒是知曉，那丫頭確是在鎮國公府，今年十七了，比你還要大一歲，先皇後在的時候原定下了中山侯府的小公爺，可沒想到還未過門，小公爺便因病去世了。其實原就是那小公爺身子弱，跟那丫頭無關，可那中山侯夫人卻是個混的，偏說是那丫頭命硬，克死了自己的兒子。隨後雖是有人再上門提親，可高門大戶的都忌諱這個，能上門的要麽是想巴結上鎮國公府，娶回去供著，要麽便是做繼室的，那丫頭又是個脾氣倔的，哪裏受得住這個，在鎮國公府的議事廳鬧了一通，便無人再敢登門了。“

  沈清伊淺笑嫣然，她與太後一同出宮，目的就是這位倔強的鎮國公府小姐，忙道“臣妾曾聽聞先皇後的賢名，想來她嫡親的妹妹也差不了，再說了鎮國公府到底是先皇後的娘家，沒個讓世人這般詬病的理兒，太後若是應允，臣妾今兒下午回宮的時候便順路去鎮國公府一趟。“

  太後此刻方才堅信了沈清伊是當真要為李天佑挑人，拉著沈清伊的手便不撒開，安慰道“哀家果然沒看錯人，原瞧著你這兩個月的作為，哀家還有些失望。“太後慈愛的將腕上的碧璽鐲子褪到清伊手中，親切道“這個鐲子是哀家與先帝大婚時的嫁妝，跟了哀家許多年了，難為你從這悲痛中走出來，第一個惦記的卻是皇上。”

  沈清伊溫和的笑著，“就像太後所言，皇上不僅僅是臣妾的夫君，還是一朝天子，臣妾自是要為皇家血脈的延續盡責才對。隻是……“沈清伊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太後，“不知太後可能隨臣妾同去？”

  太後睿智如斯，不過一瞬便想明白了，拍了拍清伊的手道“你府裏的妹妹方才入宮，你便另尋了鎮國公府的嫡小姐，到底會讓奉國公夫人心裏不舒坦，雖說你如今是皇後，但皇家沒道理讓你陷入兩難，這樣吧，哀家就替你走這一遭兒，任誰也挑不出理兒來。“

  “臣妾多謝太後您的體諒，鎮國公府的小姐比臣妾的二妹妹晚入宮一些日子，隻不過到底是先皇後的嫡親妹子，沒得讓人輕賤的道理，臣妾的意思是要以正三品貴嬪的位子入宮，掌一宮主位，不知太後您覺得是否妥當？“沈清伊柔聲詢問道。

  “這樣是不是太過委屈了你？“太後遲疑道。

  “哪裏說得上委屈？論起來臣妾是繼皇後，與先皇後是比不得的，再者臣妾的二妹妹又是繼室所出，原不過是個庶出的身份，更是與鎮國公嫡出小姐沒得比，三則，臣妾的妹妹已然先入宮了，這位份上若不上點兒心，豈不是寒了鎮國公的心嗎？“沈清伊堅持道，給沈清婉尋找不相上下的對手，她怎麽會覺得委屈呢。她要讓沈清婉先嚐一嚐深宮爭鬥的滋味，前世沈清婉有她嗬護著，可沒有這麽精彩的經曆。

  她思前想後才想到了先皇後的這位嫡親妹子，前世的時候她記得很清楚，先皇後的這位妹妹名叫唐傲雪，可是個驕傲的性子，鎮國公見她年紀愈發大了，不顧她自身的反對，硬生生的給她配了一位侯府的親事，隻不過是做繼室填房，唐傲雪受不得這份屈辱，當天夜裏便尋了死路。不得不說沈清伊很佩服這樣的烈女子，有這樣一位對手存在，她那柔弱的二妹妹也得頭疼一陣子。

  太後不知沈清伊心中所想，隻覺得這般作為可以拉攏鎮國公府，因此心中愈發滿意，道“你放心，不拘是誰入宮，哀家與皇上都不會薄待了你，任誰都越不過你去。“太後愛憐的拍了拍沈清伊的手，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