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急，扯呼！”

  黑傘打開後，鈴蘭狼狽地從傘裏跳了出來，緊跟她身後的是一隻出奇慘白的手臂，但鈴蘭反應極快，她立刻收回黑傘，把這隻意外帶來的手臂給夾了回去。

  “剛才，那是什麽？”

  林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隻手臂絕對不是正常人類的手。

  “貞子，準確的來說，是由136隻死人合成的精英貞子，”鈴蘭拍了拍裙子，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神儀軍總部現在可熱鬧了！死了一名將軍，大量的模因汙染像是井噴一樣擴散……”

  “以總部的電子設備數量，恐怕他們要處理很長很長時間……”

  說著，鈴蘭從黑傘裏掏出了一個東西。

  林閑沒有就“貞子”和她繼續糾纏了，他看著拿出的奇怪道具，問：“水晶顱骨？你去瑪雅盜墓了？”

  林閑看著這晶瑩剔透的顱骨，突然，他神色一動：“眼珠？”

  在水晶顱骨的眼眶處，鑲嵌著一顆和水晶一般色澤的眼球，所以一時間竟然沒被認出來。

  “這就是維埃拉之眼，不過是滅活了的。”

  鈴蘭背著手，坐在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隻要將你的血滴入眼球，它就會活過來。如果你與它對視，就能看見老師曾經看見過的‘東西’。”

  “……”

  聞言，林閑仔細端詳著水晶顱骨，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眼球取了下來。

  “怎麽，一下子謹慎了很多？”鈴蘭晃悠著雙腿，揶揄道，“真相就在眼前了，你又踟躕不前了？”

  林閑將水晶顱骨放在地上，他攥著眼珠，神色複雜地說：“看了這個眼球之後，我能得到什麽。”

  “一個真相，一個安慰，僅此而已。”

  鈴蘭麵露微笑：“理解與不理解，我們要走的路是一樣的——擊敗林將軍，獲得升格試煉的勝利，然後回到獵場，由我將所有人類拉入星核，並注入疫苗。”

  “然後呢？”一直到這裏，林閑都是明白的，但是後麵的計劃鈴蘭從沒有給他說過。現在，他覺得自己可以知道了。

  鈴蘭果然沒有繼續隱瞞了，她的笑容逐漸隱去：“準備萬全後，自然是開戰了。”

  ……

  “作為獵場的控製人，我會強行將所有普通人拉入獵場，那些殘留在現實世界的人，就是被舊神之種寄生的內應。”

  鈴蘭狠厲地抹了抹脖子。

  “殺光這些人後，我會將伊安水晶的記憶輸送給全人類。”

  林閑一驚：“伊安水晶？全人類？”

  鈴蘭踢起一叢泥土，她托著下巴，晃著腦袋：“放心，我會將關於你的記憶剝離的——伊安水晶，原本的目的就是‘神諭’，正如阿爾伯特所說的那樣，它帶來的是未來的隻言片語。”

  “對於我們來說，伊安水晶是我的眼球，它記錄了一個舊神從出生到成熟的階段，記錄了以一個舊神的視角，所看見的人類社會崩潰和陷入沉寂的曆史。”

  “我的眼睛，看見了人類在舊神麵前毀於一旦的文明。”

  “所以，這顆眼球真正的意義，是‘啟示’。”

  林閑沉默了片刻，他覺得手中的眼珠有些沉重：“你要把未來的一切，分享給現在的人類社會。”

  鈴蘭站了起來，神情略顯悲傷地點了點頭：“犧牲的人太多了，如果不能逆轉這個未來，老師他又為何讓我來到你的身邊？”

  “等全人類都擁有了對抗舊神的意誌後，我便會開放獵場的寶庫，將裏麵的一切——武器、裝備、血統、載具、要塞、神器……等一切，全部交給你們。”

  林閑聽得有些恍惚：“你要把鑽石、黃金、青銅……等等級別的道具全送了？”

  “取之於人，用之於人，”鈴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些東西，都是從人類的幻想寶庫中攫取的，原本就是你們的文明。”

  “用人類自己的曆史和文化，來對抗未知的外來生命，我想就算輸了，人類已經也不會再抱怨了吧。”

  鈴蘭此時，笑的很釋然。

  “原來，獵場真正的目的，是這個……”

  林閑恍然大悟：“那些傳奇級的獵人，他們已經知道了真相嗎？”

  “每一個傳奇獵人，都和你一樣，必須經過這裏的‘林將軍’考驗，他們對人類的忠誠毋庸置疑。等反擊之日到來，全部的傳奇獵人都將率領獲得武器的平民向舊神發起攻擊。”

  “這是諸神的黃昏。”

  鈴蘭沐浴在夕陽下，看起來有幾分勞累。

  “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一部分。”

  林閑凝重地抓著最重要的一點：“一部分？對了，人類社會抵抗舊神是走在了前列，那我呢？我的任務又是什麽？”

  鈴蘭瞟了林閑一眼：“作為容器，你的膽識和經驗已經足夠了。升格試煉，其實就是考驗一個人的意誌力。”

  “容器，什麽的容器？”

  林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冉冉升起。

  “打開維埃拉之眼吧！一切因它而起，一切也必須因它而結束，”鈴蘭指了指水晶眼珠，“多虧了它，老師才知道自己是與誰對弈——那黑暗中的混沌，窺視著這一切的發展，祂卻像是棋手一樣，從不參與棋盤的競爭，隻是撥弄棋子而已。”

  “我們，都是‘第四根弦’的祭品。”

  ……

  凡世大樂章，一共有四根琴弦。

  時空、生命、靈魂……

  缺失的那一根弦，讓樂譜顯得不協調起來。

  而不協調的音樂，則會讓安眠的“祂”隨時可能醒來。

  ——話說回來，這凡世的樂章到底是奏給誰聽的呢？又有誰有資格讓全世界的符號都為祂而舞動？

  這，就是真理的一角。

  當視野陷入沉寂，身體中其他的感官便開始活躍起來。

  這裏是一座神殿，以人類的視角來看，它稱得上是宏偉——破碎的樓閣、斷裂的階梯、拚湊的大殿……

  這裏並不是人類審美觀的建築，而是破碎、狂野、瘋狂的源泉。

  所有朝聖者，都將腳踩隕石的階梯，一步一步往無限黑暗的中心前進，直至被無形的恐怖壓迫的跪倒在地。

  直到此時，直到此間，在這宇宙的最中心處，依舊回響著令人憎惡且煩躁的鼓聲，還有那似乎能硬生生扯出靈魂的笛音尖嘯……

  這裏，是源初的宇宙，是黑暗的深淵，是混沌的王庭，是光與影消融的廢土。

  這裏，沉睡著萬物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