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飲下一杯溫熱的紅茶後，林閑長舒了一口氣。

  “舒服了？”鈴蘭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手裏的茶匙不斷攪動，“我勸你再多喝一點，待會兒的畫麵可不好受。”

  林閑放下茶杯，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難道還有比婚禮時親朋好友，和未婚妻都被殺害的場景，還要更加殘酷的嗎？”

  鈴蘭在杯中放下一塊方糖，拉長地“嗯”了一聲：“下一個故事是關於‘娜塔莎’的，她是老師心中的白月光，是拉他走出深淵的‘恩師’。”

  說著，鈴蘭用茶匙指了指林閑：“娜塔莎，算是我的‘師祖’了吧？她雖比你年幼，但卻稱得上是‘良師’。我的老師，一直稱她為‘老師’。”

  “你這把我繞暈了都，”林閑續上紅茶，“娜塔莎那個呆頭呆腦帶點小傲嬌的姑娘，能有什麽殘忍的背景？你可別說趙無顏又出來充當反派，把她給殺了吧？”

  “嗬。”

  鈴蘭眯著眼睛，冷笑了一聲。

  “娜塔莎的確是死了，不過……她卻是被你親手斬首的。”

  “噗！”林閑一口茶嗆到氣管裏，他咳嗽著，不可置信地問，“她……我殺她？怎麽……可能？！”

  鈴蘭卻是搖了搖頭：“如果繼承了娜塔莎的記憶，估計現在她最想幹的事就是砍了你的頭吧？畢竟，就算以我來看，當時老師做的事也太過分了……”

  “……”

  鈴蘭看著茶水中的倒影，語氣柔和了一些：“林閑，你還記得娜塔莎的過去吧？”

  “記得，籠中鳥。”林閑還未能忘記，那記憶中的洋房、鳥籠、百靈和……卡西莫多。

  鈴蘭微微點頭：“既然你猜到麵具人是劉複興了，那我就再添一句——那個保護金絲雀不受傷害的大姐姐，‘百靈’，其實就是‘朧生梨花’，她們都是‘葉春曉’的化身。”

  “葉春曉？‘水流無形’的至高騎士嗎？”林閑很快有了一些猜想。

  鈴蘭的神色有些哀傷：“葉春曉是劉複興的副手，她負責擬態成不同的人，引領他們走向正確的路。”

  “比如朧生千景，如果沒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警醒，她是不會提前來到中國的。”

  “葉春曉假扮的朧生梨花以一個淒慘死亡，讓朧生千景與父親決裂，來到了安全的中國。”

  “而她的父親也因為與最愛的女兒出走，從此與淺野政明有了嫌隙，不會讓柳生世家被這隻老狐狸全盤掌控。”

  說到這裏，鈴蘭歪了歪頭:“對了，你還不認識淺野政明啊……我簡單說一句吧:他就是十二代行者之一，掌管極東的使徒。”

  “順便一提，當初‘婚禮’的時候，他也在宴會場，隻不過你不認識而已。”

  林閑若有所思:“讓千景來到中國，是一個反間計？”

  “沒錯，健一郎太信任淺野了，所以要讓千景目睹淺野的黑暗，並且讓她來逼迫健一郎選擇——要女兒，還是忍者軍團。”

  “未來的事你也知道，健一郎真的非常疼愛他這個女兒的。”

  鈴蘭嘖嘖有聲:“不過話說回來，淺野也算是代行者中最瘋的之一了——活了這麽久，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利，這個老瘋子已經沉迷了，他想永遠抓住自己的權柄。”

  “所以，他是最想獲得永生的人，即使一生匍匐於舊神腳下也不在乎。”

  “和趙無顏那個單純的瘋子不同，這種為了權利不擇手段的瘋子，反而還好針對一些。”

  鈴蘭說完之後，她露出了奇怪的笑意:“順口一提，劉複興一直覺得是自己該死了你未來的妻子，所以在回到過去後對朧生千景很是關懷——她從小那個帶著麵具的劍術師父其實就是他，親手把獵場的劍招和珍寶藥材送給了她。”

  林閑嘖嘖稱奇:“我就說，難怪她強的不像人類，身體也賊好……”

  鈴蘭翻了個白眼:“身體？她的胸本來就那麽大，和藥材無關。”

  “……”

  “我不是那個意……”

  “好了，說完了千景，再來說說娜塔莎的經曆吧。”

  鈴蘭揮了揮手，打斷了一臉尷尬的林閑。

  “她的家庭變故，導致被低價賣入了‘鳥籠’，從此從大小姐變成了孤兒，”鈴蘭麵色嚴肅，“你也知道，鳥籠裏活著的都是一些抽皮扒骨，磨牙吮血的惡魔，和死氣沉沉，病態懨懨的女孩，她們沒有一絲逃離的希望。”

  說到這裏，鈴蘭頓了頓。

  “假的，希望都是假的。”

  “善良的百靈不存在，單純的卡西莫多也不存在。”

  “什……什麽？！”林閑拍案而起，鈴蘭卻隻是用平穩的口述風繼續說道：“百靈，是葉春曉假扮的；卡西莫多，是劉複興真的從獵場《巴黎聖母院》中帶出來的，他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好這個姑娘。”

  “嗬，你覺得，在一個唯利是圖的‘青樓’裏，真的會有所謂的‘好人’？真的會有顧忌你的年齡而躡手躡腳的‘老板’？你別忘了‘金絲雀’這個稱呼是踩著多少女孩的屍體成長起來的！”

  鈴蘭冷笑著：“娜塔莎就這樣，生活在一個名為‘殘酷’的溫室裏：百靈在明，卡西莫多在暗，她們倆保護這隻幼鳥不會斷翅。”

  林閑沉默了，他很快想到了另一個更加痛苦的真相——

  劉複興為了保護未來的解放陣線首領，而在不影響人生軌跡的情況下暗中培養娜塔莎，但是……原本時間線的她呢？

  “娜塔莎恐怕給你說過，卡西莫多是她的溫柔，百靈是她的光，她們是她在地獄中的寄托，也是她這個善良性格的成因。但是，原來時間線的她沒有這些好人為伴，有的隻有無數的噩夢……”

  鈴蘭扔掉湯匙，背靠著椅背沉默片刻。

  “總之，用你能想的最大的惡意，來猜測一個女孩在‘鳥籠’的遭遇，然後她在黯淡無光的生命裏，被各種黑幫和組織幾經轉手，瀕臨崩潰。”

  聽到這裏，林閑深深吸了一口氣，但卻感覺不到氧氣的充盈，有的隻有窒息感。

  ——一個小女孩從小遭遇這些事，沒有任何好人幫她一把，沒有任何寄托讓她憑依，她……是麵臨著怎樣的深淵？！

  一句“幾經轉手”，或許已經是最殘酷的語言，來形容女孩在受辱的人生中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