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幻象，都是你弄出來的？”

  “幻象，隻是‘千蔭’的副作用，所以才展現了一些過去的片段。我消失這麽久，不是因為‘壓製’，而是因為正在調試這把刀。”

  說著，鈴蘭將那柄古老的太刀取了出來。直到這時，林閑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布滿了鎖鏈的密室。

  “你竟然敢在天網的監視下拉我入夢，”林閑當然不會忘記這一切，“真是久違的夢境……但是，我不記得有這個房間啊？”

  萬年歲月裏，林閑已經踏爛了整個夢境，絕對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

  鈴蘭摩挲著刀鞘，她點了點頭：“當然。這裏是封印‘千蔭’的密室，源自你內心最深處的黑暗。”

  “最深處的黑暗？這說法也太中二了吧，”林閑接過千蔭，他看著這把刀有些眼熟，“這把刀……是之前在浣熊市倒退時空的太刀吧？”

  “對，‘千蔭’。這把刀可以說是你精神世界的‘心髒’，它統禦著非人之血的核心。”

  鈴蘭將刀遞給林閑之後，她的臉色出現了從沒有過的嚴肅。

  “林閑。”

  這還是她第一次鄭重地叫出林閑的全稱，讓他不得不正視了起來。

  “說。”

  “舊神的使徒，即將破開傳奇之境了。”

  “什麽……？！”

  ……

  幻夢境·鎖鏈之間

  “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解釋一下，何謂‘聖肉’，”鈴蘭的手裏，旋轉著一個鼓，“它看起來，並不像是任何生物的‘肉’，對吧？”

  “對。當初趙無顏拿的Carmen的神經和大腦，都還勉強算是‘肉’的範疇，但這個鼓……”林閑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凡人口中的“肉”，和舊神口中的“肉”很可能不是一種玩意兒。

  果然，鈴蘭點了點頭：“這些‘聖肉’，都是從我身上刮下來的。”

  “？？？”

  林閑張了張嘴，他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決定等待鈴蘭的解釋。

  “舊神是高緯度的生命體，要想入侵三維世界，必須有‘實體’。而這一份‘實體’，就是人類的‘肉身’。”

  “未來的我，是唯一一個有肉身的舊神。當然，現在沒有了。”

  鈴蘭打了個響指，環境變成了布滿書架的地下大書庫，她走到了某個書架下，取下了一本書。

  “在穿梭時空亂流的時候，我將自己的肉身分散為了數十份，融入了獵場之中。比如這個鼓，又比如趙無顏當初拿到的Carmen神經束，這些物質都是‘肉體’的化身。”

  林閑接過書本，他看著上麵記錄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物品，臉上就像是糊上了一層漿糊一樣遊移不定：“‘聖白樹的芯’，這個，不是被神王騎士團搶走的‘聖肉’嗎？”

  “這些，都是我將肉體分散後的記錄。失去了肉身後，我隻有和其他舊神一樣，寄宿於幻夢境中。”鈴蘭語氣平淡，就像是說著無關緊要的事。

  林閑腦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他合上了書：“為什麽你要舍棄自己的肉體？”

  “首先，你要知道一件事：擁有了肉身的高維生命體，意味著它成為了多個維度的融合體，再也不會死亡，將獲得永生。”

  鈴蘭的解釋，反而讓林閑越來越迷惑了：“你是為了放棄永生？”

  “不，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另有所圖，”鈴蘭神色平緩，她鬆了一口氣，就像是把沉積多年的秘密，一口氣傾瀉出來一般，“趙無顏和其他代行者，甚至任何一個舊神都不知道所謂的‘聖肉’來源。他們瘋狂地追求聖肉，以至於會自相殘殺——擁有完整的肉身，意味著舊神和人類的完美統一，這不僅是永生不滅，更是代行者和其寄生的舊神最終的追求。”

  “多維度融合的肉體和精神，意味著能自由穿梭所有維度、時間與空間，承受下任何時空亂流的影響。”

  鈴蘭指了指林閑手中的千蔭：“你手中書本的第37頁和第99頁，是我為自己留下來的兩頁‘聖肉’。連帶著這個鼓，你把它們一起送給娜塔莎那個小姑娘，讓她帶給神王騎士團。”

  “神王騎士團……？不，這一個又一個的疑問，讓我先捋一捋……”

  鈴蘭沒有給林閑提問的機會了，她直接回答：“我的‘肉體’，是未來的你幫我塑造的。”

  “……我？”

  “這一切的計劃，也都源自未來的你。”

  “……”

  “神王騎士團，亦是‘你’的一枚棋子。”

  “……”

  “那阿爾伯特……”

  “他什麽都不懂。真正知道一切的，隻有教皇和他旗下的兩名至高騎士，‘伊芙’和‘洛肯’。”

  “洛肯？”

  “對，就是把‘金銀表’送給娜塔莎的那位‘炎師’。”

  鈴蘭擺了擺手，示意先不提神王騎士團了，她將話頭轉回了舊神身上：“我剛才說‘舊神的使徒，即將破開傳奇之境’，契機就在這個世界。”

  “藤襲山上那個懷孕的婦人，自稱‘神母’，她所誕下的孩子，在下個世界就將衝擊傳奇。”

  ……

  “在穿梭時空亂流之前，我們為了避免獵場的權限被其他舊神輕易得到，在鑽石級到傳奇級的飛升試煉中加了一個條件：隻有純粹的人類，才能通過試煉。”

  “因為這個原因，所有的舊神使徒、寄宿了幻夢境的人類，全部都被擋在了試煉之外。”

  “就連十二代行者本人，也是無法破開這個規則的。”

  背靠著書架的鈴蘭，語氣越來越沉重。

  “趙無顏用自己的‘牽絲戲’，將舊神和人類的靈魂進行縫合，創造了一個畸形的胚胎。而這個胚胎一旦產下，就是擁有完美人類血統，靈魂卻融合了舊神意誌的怪物。”

  “問題是，這隻怪物誕生於人，它能通過獵場的檢閱，成功進入飛升試煉。”

  “也就是說，我們已經迫在眉睫了？”林閑收起千蔭刀，他的手微微顫抖：當自己追求多年的秘密一點一點拉開時，卻讓他感到措手不及。

  “沒錯，一旦那個婦人誕下新生的‘神子’，代行者陣營就會立刻讓它進入試煉。以舊神在獵場的布局，養出一個鑽石級的獵人輕而易舉——伊蘭塔爾兄弟會，就是它們的棋子之一。”

  聽到這裏，林閑也明白了：既然鈴蘭這麽說，自己是不可能在“神子”誕生之前先殺了那個孕婦的。

  “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說隻有純粹的人類才能進入試煉，寄宿了幻夢境的人不能參加，那我……”

  “對。”

  鈴蘭打斷了林閑的話，她拍了拍手，將環境重回花園。她變回了少女時的模樣，神色落寞地為自己倒上了最後一杯茶。

  “這，將是我們在幻夢境最後的一次見麵了。”

  “等你走後，這片花園、這座莊園都會頃刻崩塌。”

  “而你失去的記憶，也將隨著‘千蔭’的拔出，逐漸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