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終於要下班了嗎？這裏的工作可比厚生省的要累好多……”

  常守朱摸了摸黑眼圈，歎了口氣：“我寧願回去追捕犯人，也不願意再天天盯著穿刺樂園的眼球，同時打掃著它腳下的碎肉了。”

  “結束了。”森滿花還是老樣子，雙手揣在兜裏，寡言少語。

  “……”

  張清才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時不時打兩個嗝。

  “唔。”

  葉如墨又長成了十七八歲的年級，她摸了摸繃帶下的右眼，手裏則是拿著畫架。

  “這幅畫，就送給大家吧！”

  鉛筆畫中，栩栩如生地畫著情報部中的每一個人——林閑、常守朱、森滿花、張清才、陳青河、厲紅梅……甚至連馬大全和衛瑋都有。

  “畫，是凝固的時光。希望等時間過去，大家看著畫的時候，也能回憶起……”

  “回憶起這地獄般的日子？”

  張清才一把搶過葉如墨手裏的畫，三兩下就將其撕成了碎片！

  “別裝了，你這個惡魔！我們不需要這個，趕緊上工趕緊回家！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尤其是你的身邊！”

  說完之後，張清才便罵罵咧咧地走出了隔離門，自己一個人進入了工作區。

  “……”

  葉如墨拾起了畫的碎片，默然不語。

  林閑走近了一些，他能看見這片碎片裏，畫的是憨厚笑著的張清才，還有拿著鍋鏟站在他身邊，一臉幸福的葉如墨。

  “走吧。”

  林閑拍了拍葉如墨的肩膀。

  “回到獵場之後，天網會治好你的病。”

  “嗯。”

  ……

  “喲，你來了啊。”

  在情報部武備庫門口，林閑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Geburah，好久不見。”

  “嘁，別套近乎了，穿上裝備跟著我來吧。”

  提著擬態巨劍的卡莉依舊叼著煙，她瞟了一眼情報部的幹員們，哼了一聲。

  “挺不錯嘛，居然都是V級員工了，看來以後能好好對付ALEPH級的混蛋了。”

  “算是吧。”林閑與其他隊員打了個招呼之後，他便跟著卡莉離開了情報部。

  “我按照和你的約定，在最後一日讓主管調配了異想體的位置，”卡莉領著林閑，走入了懲戒部的主休息室，“這裏就是我的地盤了，雖說除了個廢物之外，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林閑順著卡莉的眼神，看見了那個呆坐在沙發上的伊藤卓也。

  “……”

  伊藤卓也一看見林閑時，他沒有任何表情，眼裏一片死寂。

  “看來，相比於我，他對自己祖父的死亡更加在意吧？畢竟，伊藤卓一郎是他劍道的師父，也是眼中最強的獵人。”

  走出休息室後，卡莉帶著林閑來到了收容區。

  “我把‘一無所有’的收容單元調到了這裏，你去工作吧！就算把他放出來了，我也會送他回去的。”

  提起“一無所有”的時候，卡莉的眼裏有些黯淡。

  “‘幫助我在一無所有處進行工作，並且鎮壓一無所有’，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交易。現在，我已經做到了一半，你……”

  卡莉話還沒說完，林閑就將兜裏的一個東西扔了過去。

  “它，現在是你的了。”

  這是一個精致的羅盤，它永遠指向同一個方向——星核。

  這是邦古留給林閑的羅盤，它能讓劇情人物離開原世界，省略天網的試煉並直接加入獵人的行列。

  這件道具能讓劇情人物瞬間理解自己的身份、所處環境已經獵場的信息，也正是因為它，所以卡莉才會在Yesod麵前為林閑辯護。

  ——卡莉知道了劇情人物的意義：在腦葉公司她守護的每一個人，最後都會被天網所重置，再等待下一批獵人的到來。包括她自己，最後隻是不斷重複劇本的人偶而已。

  卡莉為了擺脫輪回的桎梏，找到真正想保護的人，她必須與林閑訂下協議。

  ……

  曾經，林閑問過卡莉：“你將要走上的路，並不比這座地獄好多少；為何不放棄自己的記憶，做一個快樂的人偶呢？”

  卡莉指著遍地血痕的收容區：“快樂？你把這個地方叫做快樂？”

  林閑沒有動容，他緩緩舒了口氣：“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信念，難道不叫做‘快樂’嗎？作為作者的人給你安排了自己的性格、理想和為之奮鬥一生的目標。”

  “你想守護Carmen，想守護Yesod、Hod、Malkuth他們吧？想守護Ayin的理想，Carmen治愈世人的願望吧？”

  “每一次揮刀，每一次看著友人死亡，你的信念就會加重一分，這份生命的沉重讓你負重前行，讓你的刀更鋒利，意誌更尖銳。”

  頓了頓，林閑指著羅盤。

  “但是……你一旦踏入了獵場，就等於否定了自己的一生。Carmen、Ayin他們隻不過是劇本裏的人偶，他們的快樂和憂愁、奮鬥和犧牲，都是取悅‘玩家’的材料。而你，Geburah，你守護的東西就成為了一紙空文，一場笑料。”

  “沒有了生命的重量，你又該如何前行？”

  “沒有了鋒利的刀刃，Geburah，殷紅迷霧，你那‘守護他人的決意’，又該去向何方？”

  “我……”

  “我。”

  “我！”

  卡莉張了張嘴，她看著比自己還矮了一些的林閑，卻仿佛看著一個巨人，言語之間的壓迫力，讓她根本喘不過氣來。

  “……”

  “的確，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多。”

  “我想擺脫這一切，隻不過是不服輸，我不想成為人偶。不僅是自己，我不想Carmen、Ayin他們的理想，成為一個可笑的‘劇本’，也不想Yesod、Netzach他們的犧牲，成為毫無意義的笑料。”

  “走出去之後，我恐怕會非常迷茫吧。”

  “正如你所說，失去方向的刀刃，必不可能鋒利。”

  “但是我……”

  林閑伸出手指，擋在了自己唇前。

  “噓……”

  “好了，已經夠了。”

  林閑笑著：“我並不討厭擁有決意的人。即使曾經迷茫，即使陷入泥沼，但一旦為這種人敞開了光明的方向，那她們必定會沿著這些微的光亮，沿著布滿荊棘的道路一直往前。”

  “老頑固、一根筋、死腦筋、笨蛋……”

  “即使充滿貶低的詞語，但相比於那些喜歡走近路、抄小道的‘聰明人’，我仍然會不吝讚美的詞語。”

  “卡莉，有時候目標不是一直存在的。”

  “新的世界，必然有你需要的，新的守護者。”

  “脫下沉重的包袱，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