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打量著來人，他的頭發花白，麵色紅潤，臉上有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薄毛衣，毛衣的裏麵還有一件格子內襯，下半身是一條寬鬆煙灰色的針織褲，腳上蹬著一雙布鞋。這是個讓人一眼看去，就不由得產生親切之感的老人。

  “額，您是？”林恒問道，他非常確定，眼前的老者他並不認識，但奇怪的是，老人卻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老者嗬嗬一笑，“才通過電話沒多久，就聽不出來我的聲音了？”

  “您是沈教授！快請進。”林恒趕忙將他請進屋來，“不是聽不出您的聲音，實在是沒想到您會過來。”

  “電話裏交流，終歸不如見麵，所以我就找了過來。沒有打擾到你吧？”沈萬生道。

  林恒道：“怎麽會呢，正好我們要開飯了，沈教授就和我們一起吃吧。”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不過我不白吃你的飯。”沈萬生將手上的東西提起來，“正宗杏花台，今天咱們倆喝一杯。”

  杏花台，藍星著名酒企杏花集團推出的高檔酒，價格類似於前世的飛天茅台。

  “這多不好，讓您破費了。”林恒知道杏花台的價格，這酒不便宜。

  沈萬生一擺手，“我記得錢財乃身外之物這句話是你說的，我還很欣賞你對金錢的態度，現在怎麽開始斤斤計較了？”

  “是我俗了，沈教授快坐。”林恒引著沈萬生在餐桌坐下。

  沈萬生坐下，看了眼小雨，向林恒問道：“這就是小雨吧，長得真乖。”

  “沈教授您知道她？”林恒奇怪了，自己還沒介紹，他就叫出了小雨的名字，這麽神嗎？難道他還兼職算命？

  “不是我神。”沈萬生好像看穿了林恒的想法，“我來之前，看了一下你的事跡，真不愧是《死水》和《黑牢詩篇》的作者，我覺得你很不錯。”

  “謝謝沈教授誇獎。”林恒直接昧著良心認了沈萬生的誇獎，是自己第一次將它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那自己毫無疑問的就是作者。

  “沈教授，我先去廚房把菜弄出來。”

  沈萬生站起身，“我來幫你。”

  “別，您坐著就好，遠來是客，怎麽能讓客人忙活呢？”林恒趕緊讓老爺子歇著。

  沈萬生哈哈一笑，“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拿自己當外人，還是我幫你吧。”

  經過一番推辭，林恒最終拗不過沈萬生，讓他去廚房幫忙了。

  十幾分鍾後，經過一番折騰，兩人總算是把菜給弄得了。端菜上桌。

  林恒將沈萬生帶來的杏花台打開，先給沈萬生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又給小雨倒了……哎，還沒倒呢，他給小雨倒了杯橙汁。

  沈萬生抿了一口酒，突然道：“林恒，從《死水》中，我感受到的是絕望、壓抑的情緒，但通過和你接觸，我又發現你是個樂觀，熱愛生活的人。我很好奇，你這樣一個樂觀的人，是如何寫出這樣充滿壓抑和絕望的詩的？”

  來了，大佬的疑惑，如果回答不好，怕是會被懷疑的吧。林恒沉默了一會，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沈萬生在嘴裏念叨了一遍，然後又念叨一遍，越念眼睛越亮。

  他將手裏的酒杯放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本，小本上還別著一支筆，翻開新的一頁，沈萬生在小本本上記下了這句話。

  記完，他又將本筆放回口袋，然後端起酒杯，對著林恒道：“衝此佳句，當浮一大白。”

  林恒也端起酒杯，本來他準備抿一小口，但看到沈萬生都幹了，他也陪著幹了。入口辛辣，林恒趕緊夾了口菜，才將那股辣勁壓了下去。

  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喝酒，特別是白酒，跟這些酒相比，他還是更喜歡喝飲料，特別是可樂。

  林恒曾經想，如果可樂比酒先出現，那會不會像酒一樣，也誕生一種可樂文化，人們喝可樂時，也要把說出個一二三條，什麽年份、甜度、香型……

  沈萬生不知道林恒喝杯酒的功夫，腦子裏能想這麽多東西。

  他將杯中之物都幹了，放下酒杯，嘴裏還在重複這那句話，重複完又看著林恒道：“本想著認識一個忘年交，不料林恒小友又得金句。照我看，這雖然隻有兩句，卻絲毫不亞於你的《死水》和《黑牢詩篇》。”

  “其中的意向也是生活中常見的，但依然令人回味無窮，且值得深思。林恒小友，不如你來陽城大學吧。我覺得以你的水平，用不了多久就能評上副教授。”

  “我覺得自己還不夠格，所以就不去獻醜了。”林恒嚇了一跳，雖然他腦中確實有不少詩句，但如果要他去教那些天之驕子，他怕是用不了幾天就會露餡。

  到時不僅自己丟臉，把自己介紹過去的沈萬生也會下不來台。

  “嗬嗬，是我唐突了。人各有誌，既然林恒小友誌不在此，那我也不逼你了。”沈萬生想想明星的收入，再想想當一名老師的收入，確實明星的收入更令人動心，他也就理解了林恒的想法。

  看沈萬生的表情，林恒知道，他這是明顯誤會了自己，但自己又不好解釋，隻能讓誤會繼續下去。

  無人說話，場麵也冷了下來。

  “沈教授，您說《死水》要收錄到高一語文課本，我能把這個消息說出去嗎？”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事，林恒就隨便找了個話題。

  這也是他很關心的問題，上了教材這麽高（zhuang）興（bi）的事情，不分享出去多沒意思。

  沈萬生頓首，“當然可以，這又不是什麽機密，不需要保密。”

  “那就謝謝沈教授了。”

  “謝什麽，我反而要謝謝你，臨州之行，我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你，還有得到了兩句佳句。回去我要和那幫老家夥炫耀一番。”沈萬生臉上帶著童真的笑，像是得到了心儀玩具的小孩子。

  他口中的老家夥，估計都是文學界的大佬吧，林恒沒想到，自己也要在文壇揚名了。

  之後沈萬生又和林恒聊起了《死水》的創作過程，林恒講了自己的心路曆程，聊到暢快處，不由得又是一番商業互吹。

  酒足飯飽，林恒送別了沈萬生。今晚小雨依然懂事，見林恒和沈萬生在談天，她在一旁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

  晚上十一點半。

  小雨去睡覺了，林恒卻還沒睡，他躺在沙發上，準備將《死水》入選教材的消息公之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