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店掌櫃挺著大肚子，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說道，“怎麽哥幾個沒帶錢啊，好說，好說。你們這麽多人，安排個人回去取吧。”

  “這來來回回百十裏路的，等拿了錢回來，天都黑了，都進不了縣城了。”秦富貴麵露為難地說。

  “沒事，皇協軍王隊長是我朋友，你隻要送錢來，我保管你進的來縣城。”店掌櫃神氣活現地說。

  “這麽點事哪敢勞煩王大隊長，隻是我家實在太遠了，現在都中午了，來回一趟確實有點來不及。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怎麽通融？你這還差9塊多錢呢。你到底拿不拿？不拿我叫治安隊了，請哥幾個進去坐一坐。這進了治安隊，有個頭疼腦熱的可誰都保不齊。”話裏話外，這就要帶去治安隊挨頓打。

  秦富貴故作害怕狀認慫道：“掌櫃的，我們這確實出來的急了，沒帶夠，回去拿確實怕來不及，要不這樣，我們三個在這幫您劈柴挑水幹點活，另外幾個夥計回家拿。這樣就算晚上沒回來，你也不至於太虧。”

  “少廢話！你們幾個能幹什麽活？幹什麽活能頂9塊錢？”掌櫃的大聲嗬斥。

  “端菜洗碗、跑堂切墩都行，一天不行兩天，您可千萬別把我們送治安隊，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啊！”秦富貴趕緊服軟。

  掌櫃的一尋思，送治安隊隻是嚇嚇他們，自己也撈不著什麽好處，還不如指望著他們回家能真的拿回來，就算拿不回來，幹點活也好，這劉二的婚宴一辦，前堂指定缺人，便回道：“行，那就留三個幫忙的，其他回去拿錢。”

  秦富貴“好嘞，好嘞”一陣作揖，大家雖然不知道秦富貴到底想幹啥，但是這種場合也不好多問。

  秦富貴忙吩咐李峰、李俊帶著秦富國回去。他倆頗為不平，質問為啥不讓他倆留下來，害得他倆滿身的力氣沒地方使。

  秦富貴隻得告訴他們，他倆的長相太紮眼了，辨識度太高，容易暴露。倆人雖然不懂啥是辨識度，但秦富貴說的話就是聖旨。

  秦富貴讓他們幾個回到家就安心睡覺，不用帶錢回來。

  李峰疑惑地問：“那你們怎麽辦？”

  “我自有辦法，快走吧。”

  李峰幾人雖有不悅，但還是泱泱地走了。

  幾人走後，秦富貴、趙三和田廣在飯店裏跑上跑下，那是相當的勤快，這嶽雲也不愧是一流的飯店，客人來了一波又一波，著實累壞了三人。

  人一多，店掌櫃也放鬆了警惕，秦富貴乘機跑到後廚與廚子攀談起來。

  後廚掌勺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師傅，頭大脖粗，相當渾實。

  “師傅就您這手藝，能吃上絕對是福氣。”秦富貴恭維道。

  廚師這一聽，忍不住飄飄然起來：“我這可是祖傳的手藝，老輩子伺候老佛爺的，遠了不敢說，這方圓百十裏，我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是是是，嶽雲樓這塊招牌，可全是靠您給撐起來的。”

  “這麽說也不為過，之前我沒來的時候，那才幾個人來吃？不對啊小夥子，你這無事獻殷勤的，非奸即盜啊。”廚師警覺了起來。

  “聽說晚上劉隊長辦婚宴，這不就想跟您去見識見識，幫您準備準備。”秦富貴見廚師有所察覺，趕緊實話實說了。

  “準備什麽？我還用準備？那劉二的婚宴不過做幾個小菜而已，還需要準備麽？”廚師不削道。

  “我還沒去過這麽大場麵的地方，師傅帶我去見識見識。”秦富貴央求道。

  “這不大好吧，再說我這人手都齊了。你又不是這的人，隻是臨時幫工的，出了問題還不得找到我頭上？不得，不得。”廚師趕緊拒絕。

  “實話跟您說吧，我是看劉二的彩禮不少，想去撈上一把。”秦富貴打算蒙他一下。

  “你什麽人？劉二的東西你也敢動？”廚師略感詫異。

  秦富貴被這麽一問，心想你怕什麽人，我便是什麽人。

  這年頭，平頭百姓不過怕鬼子、皇協軍、治安隊和土匪，前三個都是一夥的，那隻能是土匪了。

  “我們大當家是鷂子嶺的。”秦富貴邊說邊捋了一下胡子，做出一個胡子的暗示，雖然他並沒有胡子。

  廚師一驚，這鷂子嶺是臨縣的土匪，一般也隻是在自己縣城活動，還沒聽說還把活做到別的縣城了，眼見這是劉二露富招了賊了。

  廚師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既不相信他是土匪，也不敢相信他不是。

  秦富貴看出廚師有點猶豫，看來是有點信了，忙說：“我們當家的說了，事成之後，三成歸你。”

  廚師這一聽，內心十分糾結，其一，三成足夠自己去別的地方開個自己的店了；其二，鷂子嶺的土匪自己也得罪不起，萬一眼下這年輕人真的是鷂子嶺的人，不帶著去豈不是斷了自己的活路？其三，劉二雖然也不敢得罪，但婚宴上亂糟糟的，誰知道人是怎麽進去拿的的？再者這劉二平日裏本就欺行霸市，天要罰他與我何幹？

  如此這般想過，便也欣然答應了，對秦富貴說：“那肯定得給當家的麵子，一會跟我一起去，別聲張。進去以後發生的任何事，與我無關。”

  “那是自然。”秦富貴見廚師答應了，壓抑住內心的喜悅，不露神色地說道。

  中午客流一過，廚師便帶著廚房半數人等，朝劉二宅子去了。

  秦富貴混在其中，趙三遠遠見他跟著出去，知道他八成是要混進劉二的婚宴，不禁一喜。但轉念又想到他是一個人去的，又替他著急起來。

  劉二的宅子離嶽雲樓並不遠，秦富貴他們不多一會就到了。放眼望去，一片熱鬧景象，幾個老媽子正在安排布置，此時尚未見到劉二。

  秦富貴壓低了頭，跟著廚師的隊伍快速地走到後廚。

  現在離婚宴開始尚早，秦富貴也裝模作樣地在後廚幫工，廚師隻管忙活自己的，早把秦富貴忘了個幹淨。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原本安靜的院子，也逐漸熱鬧了起來。之前布置的燈籠已然全部點亮，前台的戲班敲鑼打鼓正準備開演，賓朋落座，隻等宴席開場。

  秦富貴在後廚也不敢亂跑，隻能根據上菜的順序判斷宴席的進度，他摸了摸腰間的藥，這還是上午給劉二迎親隊伍準備的。

  這麽點的量，想要迷倒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估計也隻夠一桌人的，秦富貴心想。

  怎麽樣才能精準地投在劉二這桌？

  好在劉二不是一般的摳門。

  辦個宴席還分三六九等，區別對待，這不，他們坐的頭桌，和其它桌的菜並不相同。頭桌坐的是幾個日本軍官、他當叔叔的縣長和本地的幾個有錢的鄉紳，這劉二是又想少花錢，又想有麵子，所以頭桌的菜標準比較高，都是硬菜。

  簡直是天助我也，秦富貴心想，這樣就很容易知道哪個菜是頭桌的，迷倒劉二的幾率就大了許多。

  “一桌鴻運當頭，上。”後廚吆喝聲打斷了秦富貴的遐想，一聽是一桌的，他趕緊一個箭步上前，搶過來要送。

  這鴻運當頭，其實就是整個豬頭，在那個年代這可算的上是硬菜了。那年頭，人都吃不飽，拿什麽養豬，即使有的肉也是拿來炒菜沾沾葷腥，整個豬頭這麽上，絕對是硬菜。

  秦富貴端著豬頭，來到走廊拐角的僻靜之處，掏出腰間的白色粉末，均勻地塗抹開來，在濃厚湯汁的掩護下，粉末與菜頓時融為一體。

  這份硬菜一上桌，全場嘩然。想必大家也發現自己桌的菜跟頭桌不一樣，不禁指指點點，抱怨連天。仗勢欺人本就無可奈何，隻能心裏直罵劉二雞賊。

  秦富貴乘機掃了一眼正在四處敬酒的劉二，隻等這硬菜上頭好取那劉二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