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是個精明人，她很清楚什麽是對自己好。

  洛雪說的話，並不是讓她從利益出發，徹底的放棄感情，放棄自己的心思，讓自己如這深宮中的每一個爭寵鬥狠的宮妃一樣，隻當個爭寵的工具。相反，洛雪是在告訴她，既然已經知道了最壞的結果，那現實上任何一點比最壞的結果好的情況，都是她的收獲。

  抱著這樣的心思，心裏通透了，幸福感也會多許多。

  說來，洛雪也是在為她好。

  一手抱著樂樂，端妃一手回握住洛雪的手，四目相對，端妃的眼裏帶著笑意。

  “雪兒，你是個聰明端妃女子，鉞兒這輩子能遇上你，是他的福氣。你是他心上愛的人，也是他的助力，同樣的，也是我心上在意的人，是我的助力。日後，咱們一家子在一起，路會越走越順遂，日子也會越來越幸福的。”

  “娘娘說的是，咱們都是有福之人，這日子自然會越來越好。”

  “是，你說的都對。”

  心裏高興，端妃話裏對洛雪也帶著幾分寵溺。不過，端妃在沉溺於自己的感情事之中時，也沒忘了另外一件事。

  很快，端妃便低聲詢問洛雪，“雪兒，那浮萍在哪？”

  不是那個假浮萍，而是真真正正的浮萍。

  洛雪尚且對浮萍有很深的印象，更何況是端妃，這個福樂宮的主子。浮萍模樣長得不錯，人也嬌俏機靈，文夏姑姑也曾說過，若是再等一段時間，瞧著浮萍能穩重些，也是可以把她調到自己身邊來伺候的。那時候，端妃還是覺得浮萍挺不錯的。

  隻不過，除了皇上的事，見到了浮萍爬龍床，端妃之前對她的那點好印象，一下子也就全都散了。

  現在誤會解決了，對那真浮萍，端妃自然是要關切幾分的。

  也算是補償了。

  聽著端妃的話，洛雪微微歎了一口氣，她低頭緩緩從端妃的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回來，順勢捂住了甜甜的一雙小耳朵。見狀，端妃下意識的也跟著捂住了樂樂的耳朵

  。雖然明知道兩個孩子還小，很多事情都還不懂，可端妃就是知道，接下來的話，洛雪不想讓兩個孩子聽見。

  大約聽見了，對兩個孩子不好。

  果然，端妃心裏正想著呢，洛雪就開了口，洛雪的話正驗證了她的猜測。

  “皇上說，那個假浮萍交代了，她接替浮萍之前，已經把浮萍帶去了玉水池。我和阿鉞並沒有細問，但想來皇上已經在派人搜了。隻不過，我們到目前為止，並不能確認假浮萍是什麽時候混進福樂宮的，而真正的浮萍，又在玉水池中待了多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縱然是一切都隻發生在昨晚，到現在為止，浮萍生還的可能也不大。”

  洛雪說完，腦子裏不禁又想起了浮萍的模樣，或許這就是人如其名，是命。

  她叫浮萍，也真如浮萍一般，隨水沉溺了。

  那麽小，何其殘忍？

  洛雪的話，讓端妃的臉一下子變得白了許多，在宮中這麽久，她不是沒見過爭鬥，沒見過死人，相反，各宮之中消失的宮女，以各種形態被發現，早已經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了，她都是知道的。可是，就算她最期待夜鉞當上太子，一爭皇權的時候，她也沒有玩弄過自己宮中人的性命，她從不曾害她們，犧牲她們。

  浮萍，大約可以算是第一個了，雖也算不得是因她而死，可總歸是她宮裏的人。

  她想著，心裏會難受。

  “雪兒，”端妃抿著唇，半晌才調整過來，輕聲念叨著，“這件事你幫我盯著點，等找到浮萍了，一定要告訴我。還有，你要囑咐文夏去準備些香燭紙錢，若人真的沒了，就在玉水池邊上送她一程，別省著。浮萍也是後來福樂宮調整調進來的，想來不是皇上的人，就是護國將軍府的人。回頭你讓鉞兒好好的查查，看看她家裏可還有旁的人，若是有，就一並善待著吧。”

  人死不能複生，有很多事情，傷心後悔是毫無作用的，他們這些人能做的，也就是多照顧幾分生者。

  算是求個心安吧。

  洛雪明白端

  妃的心思，就算端妃不說，這些事她也會跟著酌情安排的。如今端妃提到了，洛雪自會更上心些，將事情辦好。倒也不是為了得端妃青眼，讓端妃覺得她能幹，而是她知道，這樣能讓端妃安心。

  “娘娘你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再有文夏姑姑從旁幫襯，我會做好的。”

  “那就好。”

  端妃念叨著，眼裏也不禁露出一抹苦澀來，她苦笑。

  “說到底，人都是現實的，我也不例外。在不知道那個混到皇上身邊的浮萍是假的時，我心裏對她是有千般怨，千般恨的。而在知道實情之後，知道真正的浮萍其實與這一切都毫不相幹，是我自己怪錯了人之後，我又開始自責。或許這根本不是因為我覺得浮萍可憐，不是因為我心善，而是因為我知道，她是無辜的，從不曾波及到我和皇上之間。”

  端妃這麽想，其實也說的通，但人性本就是如此的，就算她對浮萍最後的這點好，不是出於心善，而是出於利益，那也無可厚非。

  隻不過，端妃能這麽爽快的將話說出來，反倒說明了，她心裏並不隻是為利而已。

  洛雪心裏想的明白，卻沒多說什麽。

  又跟端妃坐了一會兒，眼見著端妃心情好些了，洛雪才起身出去。

  讓文夏姑姑來幫忙照看樂樂和甜甜，洛雪去了玉水池，洛子霆他們那邊會有夜鉞安排，大約還得一段時間再進宮，有了假浮萍的事，短時間內，福樂宮裏應該不會有什麽異常，她也不必太擔心。眼下，還是將浮萍的事了了，讓端妃安心了的好。

  洛雪來時，皇上的人已經找到浮萍了。

  隻不過，此刻的浮萍，跟洛雪腦海中記憶中那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截然不同。因為在水中被泡太久的原因，浮萍的全身都顯得有些浮腫，但這還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浮萍的身上有一股詭異的黑色，那顏色蔓延她全身。黑色蔓延過的地方，就像是比吸走了精氣似的，皮膚衰老，帶著可怖的斑點。

  那樣子，真的太過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