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暄並沒有說假話，對於女人，他並不太在意。

  洛雪也好，夜清齡也好，說到底都不過是他玩弄權術的工具，是棋子而已。哪怕他見過洛雪，對洛雪有幾分欣賞，有些許好感，可這不足以影響他的心緒。

  一見鍾情這種玩意，對於他們這種爭奪風雲的人來說，太致命了。

  夜長存就是前車之鑒。

  他沒那麽蠢。

  北辰暄的輕視和無所謂，都表露在了明麵上，那模樣讓歐陽逸瞧著，愈發覺得心裏不痛快。夜清齡是他寵在心尖上的人，他尚且舍不得傷害，又怎麽會容忍別人的輕視和利用？再說洛雪，他對洛雪雖沒有男女之情，可一起相處合作了這麽久，他也將洛雪當親人，就算沒有夜鉞這層關係，他也不會拱手把洛雪讓出去，讓洛雪受到傷害。

  北辰暄想利用他的私心，這步棋走錯了。

  手撐著桌子，微微傾身，歐陽逸與北辰暄靠的很近，四目相對，他們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一瞬，歐陽逸的眼中盡是怒火，可他的臉上卻帶著笑，那模樣，頗有種危險的感覺。

  “北辰暄，你未免太天真了，話說的那麽篤定，仿佛你能操控全局一般，可你怕是忘了，你現在還在天啟的地盤上呢，這不是你北辰，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和親關乎兩國利益不假，可若真是撕破臉皮，我天啟也不懼。七公主也好，昭和縣主也好，哪一個也不是你能染指的，你想從她們的身上做文章，想借此傷人，那是癡人說夢。”

  “歐陽公子這話說的，才是天真之語。”

  “是嗎？”

  微微勾唇，歐陽逸一下子就笑了出來，他站直了身子，隨手拿過了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精致的白玉杯在歐陽逸的掌中，就像是一個精致的玩物。

  “北辰暄，這酒雖好，可若是喝多了，難免腦子不清醒。這白玉杯雖好，可若是保護不周，也容易碎成渣渣。今日你請我來，跟我說了這一番話，咱們雖不能成為朋友，可也算說過話的人，再加上你來者是客，我也該盡盡地主之誼的。這杯酒，就當是我的心意了，太子爺……請吧。”

  話音落下之

  後，歐陽逸連眼睛都沒眨，直接將杯中的酒，都潑在了北辰暄的臉上。

  酒水潑灑，讓北辰暄一下子更多了許多狼狽之感。

  不過，北辰暄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連動都沒有動，一張俊義的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那樣子平靜的可怕。

  歐陽逸瞧得清楚，他知道北辰暄沒受過這樣的羞辱，北辰暄恨他。

  可臉皮都撕破了，他還在乎多惹點恨嗎？

  順手把酒杯扔在桌上，歐陽逸淺笑，“酒不一定要喝，潑在臉上，也醒醒腦子。太子爺不必謝，來日方長，剩下的事，咱們慢慢看慢慢瞧就是了。”

  說完，歐陽逸也不再停留，他迅速轉身，拂袖而去。

  一直到歐陽逸消失，北辰暄才伸手拿了帕子，擦了臉上的酒水。這是，冥天也走了進來。

  “主子。”

  “盯緊了他，有消息即刻來報。”

  “是。”

  冥天也看到了北辰暄的狼狽之態，他了解北辰暄的脾氣，不敢在包廂內多逗留，他很快就離開了。一時間，包廂內又歸於了平靜，那安靜的模樣，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

  卻說歐陽逸這邊。

  離開之後，歐陽逸就去了護國將軍府，他知道夜鉞此刻一定在宮中，可是，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就算打著公差的幌子，也不好再隨意在宮中走動。尤其是那還是端妃的福樂宮，洛雪也都在那，他總得避諱著點。

  歐陽逸來了護國將軍府後，就讓護國將軍給夜鉞傳了信，盡可能的讓夜鉞出宮一趟。

  北辰暄野心勃勃，更陰險狡詐。

  他們不得不防。

  護國將軍的人動作倒是快，沒多久夜鉞就接到了消息，彼時，夜鉞也剛回房，準備稍稍歇息片刻。接連的忙碌奔波，他的確有些累了，雖說沒到吃不消的的程度，可看著洛雪擔憂的模樣，他也隻得乖乖聽話，免得她心疼。

  可誰成想，他回房後衣服還沒脫完呢，就接了護國將軍那邊的消息。

  口信太過簡略，隻言片語的，夜鉞知道的也不全，可他卻著實沒了睡的心思。索性直接換了衣裳，準備出宮。

  文夏姑姑還沒睡，瞧

  著夜鉞要走，忙跟了兩步。

  “太子爺，還要出去？”

  “嗯，”頓住腳步，看向文夏姑姑，夜鉞謹慎叮囑，“別跟雪兒說我是連夜走的，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免得她擔心。”

  夜鉞細心，文夏姑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雖然擔憂，卻也不會亂來。

  “太子爺放心，老奴知道怎麽辦。”

  “嗯。”

  隨意的應了一聲，夜鉞也沒再多逗留，他很快就離開了。

  文夏姑姑本是想回房的，隻是不想，她才剛剛回身，就瞧見了站在她身後的夜清齡。夜清齡心情不好，雖然睡得早，又得了洛雪的安神香，得了片刻的安穩，可半夜還是從噩夢中醒來了。她披了衣裳，本想出來轉悠一圈，散散心的，卻不成想正好看見夜鉞離開。

  “七公主，你怎麽還沒休息？”

  文夏姑姑忙快走兩步，到夜清齡麵前，濃鬱的夜色下，夜清齡的臉色卻隱隱透著一絲慘白。

  看著她，文夏姑姑也有些不放心。

  輕歎了一口氣，夜清齡輕聲開口，“文夏姑姑，三哥這麽晚還要出去？”

  “是啊，”既然夜清齡瞧見了，文夏姑姑也不隱瞞，“太子爺也回來沒多久，跟雪兒姑娘待了一會兒，才要回房休息的。不過，大約是有什麽要緊事吧，他就又離開了。”

  “這麽晚了……”

  仰頭看著天，夜清齡輕聲的念叨著，低垂的夜幕，卻籠罩不住她心頭的兵荒馬亂。

  她當慣了七公主，自認不算嬌慣，可認識了洛雪之後，她就明白了，自己是被人保護大的，她是長在暖棚裏的花，不曾經曆風雨，因為不論發生什麽事，皇上和夜鉞都會給他扛著。

  扛著，這兩個字說來多容易啊。

  可實際上，肩上要承擔的住這些擔子，保護好羽翼下的人，又怎麽可能那麽簡單？

  就像夜鉞，即便他能叱吒風雲，可也得奔波勞碌。

  他太辛苦了。

  而越是明白他們的辛苦，夜清齡就越覺得自己無用，除了享受，她什麽都擔不起來，也什麽都做不了。甚至於連成長成熟，連沉穩內斂，她都做不到。

  她羞愧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