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看的透徹，同樣的，福全公公也是個一點就透的人。

  聽著洛雪的話，福全的眼裏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芒，看著洛雪，他點了點頭，“雪兒姑娘說的事，老奴心中有數，老奴會盡量把事情安排好，不會耽誤了皇上的事。”

  “公公明白就好，那公公就休息吧，我再去開一副方子，等一個多時辰後，讓人送過來。”

  “謝雪兒姑娘了。”

  表達了謝意後，福全便雙手撐著床，又緩緩的躺了下去。

  洛雪也不在房中多待，她很快就退了出去，隻是洛雪沒想到，她一出房門，就瞧見了站在門口的皇上。背對著房門，雙手背在身後，皇上仰頭望著天，就那麽卓然而立。洛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這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皇上。”

  微微上前兩步，洛雪輕聲問安行禮。

  皇上聽到動靜，這才緩緩回頭，看了一眼洛雪，他輕聲道，“走吧，去禦書房，”話音落下，皇上也不等洛雪的回應，他率先一步奔著禦書房的方向去了。

  洛雪見狀，忙跟了上去。

  禦書房裏。

  皇上坐在龍案後麵，瞧著洛雪，他輕輕的揚了揚下巴，“沒有外人，你坐吧。”

  “多謝皇上。”

  洛雪也不是矯情的人，本就累了，在皇上麵前，她也不會委屈自己。挑了靠近窗邊臨近皇上的位置，洛雪很快便坐了下來。

  對於洛雪的反應，皇上倒是滿意。

  皇上也不跟洛雪繞彎子，“之前在福全門口，朕聽你說，他的身子會受影響？有些事，他以後會做起來吃力？”

  “確實如此。”

  “難道就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福全跟了朕許多年了，朕早就習慣他在身邊了。”

  皇上詢問的聲音裏，帶著一縷低沉之色，他是壓抑的。這種感情，洛雪能夠懂。連夜鉞都知道，福全陪在皇上身邊，兩人相互配合，情義非比尋常，洛雪又何嚐不明白？可她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

  生老病死，尤其如此。

  看向

  皇上，洛雪抿了抿唇，這才回應，“皇上，但凡是對福公公好的法子，我一定會用，我也希望他能康複如初，能夠隨時在皇上身邊侍奉。隻是，有些事，並不是我們想什麽樣，就能成為什麽樣的。我是醫者，也是凡人，有些事怕是力所不及。”

  “是啊，你是凡人，朕也是。”

  那麽多人山呼萬歲，可是，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他雖然站在天啟的頂層，為人仰望，可是，他做不到的事還有很多。

  這權勢高位，並不能換來一切。

  這他明白。

  看著皇上語氣低沉，洛雪輕聲道，“皇上，福全公公以後或許不能如同往常那邊，時時刻刻的伺候在皇上身邊，可是，他能帶出忠心的徒弟，也能守在皇上身後，成為皇上的一雙眼睛。他也許力所不及，不能為皇上做更多，可他終究還能陪在皇上身邊，為皇上做一些事。這麽一點事，也許微不足道，可這份陪伴，卻是重中之重。”

  人總是貪婪的人。

  若是今日福全不能被及時救治，就這麽一命嗚呼了，那或許皇上的心裏，也就沒什麽可期待的了。

  可是，福全好了，皇上的心裏反而有些不滿足了。

  想想，也是挺矛盾的。

  有些話太過犀利，洛雪並沒有說破，但這不代表皇上不明白。看著洛雪，皇上輕輕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朕明白，你去吧，朕想一個人待會兒。”

  “是。”

  洛雪應聲，隨即起身便往外走。

  隻是，臨到禦書房門口的時候，洛雪再次聽到皇上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洛雪，朕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你是醫者，見慣了生死，很多事情你都看的比旁人更透徹。今日福全的事，朕始料未及，但朕知道，世事無常，今日是福全，難保明日又會是誰。朕做不了萬歲，同樣，老三也未必能在這個位子上，做的長長久久，平靜都是暫時的，風浪才是永不會停歇的。朕不能陪著老三一輩子，若真有萬一，朕希望你能陪在他的身邊。朕希望你能盡己所能的為他考慮，為他保駕護航。朕很貪心，朕希望他

  好，不惜一切的希望他好。”

  說到最後，皇上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但是，每一個字卻又都那麽清晰。

  洛雪知道，這些都是皇上的心裏話。

  讓一個人直麵自己的內心，承認貪婪和自私，並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可皇上願意將自己對夜鉞的擔憂和祝福，都赤裸裸的擺在洛雪麵前，這讓洛雪感動。

  洛雪愛夜鉞，她又何嚐不想傾盡一切的讓夜鉞好？

  微微轉身，對上皇上的眸子，洛雪的眼裏隱隱帶著一抹濃厚的笑意。

  “皇上的意思我明白，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跟皇上保證，隻要我在一日，那我就會守在太子爺身邊一日。他叱吒風雲，我就守在他的身後，給他陪伴。他落入低穀，那我就與他比肩，成為他的依靠。我會用我的命來愛他，這是我能給他的所有。”

  話音落下，洛雪也不用皇上肯定什麽，她微微福了福身，隨即便出了禦書房。

  有些承諾，不是說出來的。

  人都道日久見人心，洛雪相信，自己對夜鉞的愛，在天長日久細水長流的日子裏，總會讓人看的明白，看的透徹。當然，即便別人不懂，即便別人看不透，那也沒什麽要緊的，隻要夜鉞明白就好，隻要夜鉞能好好的，那就夠了。

  洛雪走的從容，卻又十分堅定。

  皇上看著洛雪離開的背影，看著禦書房重歸於寂靜，他不由的笑了出來。

  這一刻，他是安心的。

  剛剛在福全的門外，他聽到了洛雪和福全的話，他知道福全不能再如從前那般照顧他。世事無常，人之生死更是如此，今日是福全，難保明日就不是他。皇上並不怕死，隻是，皇上怕自己沒了之後，夜鉞就成了孤家寡人，要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站的越高，也就越孤單，所謂高處不勝寒，自來都是如此的。

  不過現在好了。

  夜鉞到底是幸運的，至少夜鉞的身邊，永遠都會有一個洛雪。隻要他們好好的，那就算有一日他悄無聲息的去了，也能安息了。

  這是他的貪婪，也是他為數不多的一些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