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了。

  屋子裏被昏黃的燭光籠罩著，暗沉沉的，卻又隱隱透著一股柔和溫暖。

  福全睜開眼睛，看著屋子，隻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吃盡了苦頭，可好在最後還是醒來了。這樣看著自己的屋子，看著光亮的感覺，真的很舒坦。

  福全正尋思著，就聽到了腳步聲，夜鉞安排的人正好端著藥進來。

  見福全醒了，他忙到床前。

  “福公公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一邊說著，他一邊伸手將福全扶起來，“藥已經準備好了，福公公先喝藥吧，等一會兒奴才去請雪兒姑娘過來，再給公公診治診治。”

  “好。”

  福全開口，聲音裏隱隱透著幾分沙啞。

  藥很苦，但是福全喝藥的時候，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並非感覺不到苦澀，也並非不脆弱嬌氣，隻是那些東西在性命麵前，都不值一提。良藥苦口，這道理他懂。最苦的時候他都已經熬過來了，之後自然也會堅持。

  很快，福全就把藥喝了。

  伺候著福全再次躺下，之後那人才去請洛雪過來。

  洛雪就在福樂宮裏，一方麵，她在等福全醒來，查看福全的情況。另一方麵，她也在等歐陽逸的調查結果。

  自事發開始，皇上就將調查的事交給了夜鉞和歐陽逸，之後夜鉞出宮，這些事情就都落到了歐陽逸的肩上。歐陽逸在宮裏來回查看折騰，倒也查出了一些線索，可是，距離幕後黑手，終究差了那麽一點。

  這讓洛雪的心裏也隱隱不安，她想等個結果。

  聽說福全醒了，洛雪一邊讓人去給皇上傳信，她一邊往福全公公的屋裏去。

  洛雪速度快，一進福全的屋，就瞧見了他躺在床上的模樣。雖然依舊臉色慘白，十分虛弱，可是，比起之前來，福全現在的臉色真的好看多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中，透著一股子晶亮的感覺，像是夜幕中的璀璨星辰，熠熠生輝。

  “福公公，感

  覺怎麽樣？”

  一邊拉著凳子，在床邊上坐下，洛雪一邊輕聲開口。

  聽到洛雪的聲音，福全的眼神明顯更亮了些，他側頭看向洛雪，輕輕勾唇，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多謝雪兒姑娘關心，老奴感覺好多了。”

  因為身體不適，福全的聲音很輕，細弱蚊蠅，不過洛雪離得近，倒是聽的真切。

  尤其是那一句“多謝。”

  這兩個字，是福全說的最用力的，他心中的感激溢於言表。

  洛雪嘴角微揚，她輕輕抬手附上福全的手腕，“福公公客氣了，你救了皇上，自己身陷險境，這是大義，於公我該救你。平日裏，公公對我以及我的家人，包括樂樂和甜甜都照顧頗多，這是情誼，於私我也沒有見死不救的理由。既然於公於私都是同樣的結果，那公公又何必言謝。”

  “話是這麽說，可是救命之恩，老奴沒齒難忘。”

  “隻要公公能好起來就好。”

  不想福全這會兒去浪費力氣，去說些感激感恩的話，洛雪快速跟他交代了情況。

  “福公公，我通過施針，用藥，以及藥浴結合的方式，將你體內的毒排出了九成左右，但因為那毒太過霸道，我來時已經深入肺腑，所以想要一下子完全清除，還不太現實。之後這段時間裏，我還會繼續為你施針，為你準備藥浴，包括藥也是一日兩次要喝的，不能落下。不過，這些東西，都會跟據你的狀況而有所更改，大約每次情況都會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公公還得受幾日苦。所以，還望公公好好歇息調養，盡可能的養足精神。”

  洛雪說的話，福公公都聽進了耳中，記在了心上。

  對上洛雪的眸子，福全輕輕點頭。

  “老奴這條命是雪兒姑娘救的，也就是雪兒姑娘的，別說隻是聽雪兒姑娘的話，好好調養，就是任由姑娘驅使，那也是應該的。”

  “公公嚴重了，公公是皇上身邊人，忠於皇上就是最好的。”

  任由她驅使……

  這話說來倒是好聽，可是，

  洛雪是萬萬不敢應這句話的。畢竟，福全是跟在皇上身邊的人，身份不一般，這話他說來隻是感激，可若傳於他人之耳，隻怕會引來禍端。

  洛雪是個謹慎的人，她知道什麽可以應，而什麽不能應。

  洛雪的話回應的含蓄，可卻給福全提了個醒，福全也是人精，自然也明白自己失言了。

  看向洛雪，福全的眼中略微露出一抹愧疚，“雪兒姑娘說的是，是老奴錯了，老奴是皇上的身邊人，忠於皇上才是老奴的本分。雪兒姑娘的恩情，老奴隻能銘記於心。”

  “公公，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公公日後的狀況。”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洛雪強硬的轉移了話題。

  “福公公，你這次中毒不輕，再加上上了年紀，身子不比從前，所以這次受劇毒的影響也就要更重許多。雖然我能將你體內的毒排出來，並且能盡可能的給你調養，可想要恢複如前，怕是多少有些困難。想來，這多多少少也會影響你在皇上麵前伺候，這一點你要心裏有數。”

  “老奴不能伺候皇上了？”

  福全的聲調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分，他掙紮著坐了起來，定定的看著洛雪。

  按著福全的肩膀，讓他不要太過激動，洛雪輕聲安撫。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伺候，隻是，這重活以後定然是做不來的。再者，皇上日理萬機，早起晚睡，本就損耗身子，公公在一旁伺候，對於身體的消耗也不少。想來日後這樣的事，於公公的身體而言，也多多少少有些困難。”

  洛雪並沒有誇大其詞，也沒有隱瞞情況，她隻是實話實說。

  這些事，是福全應該知道的。

  一來，福全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就能更好的照看自己的身子，二來，福全清楚自己的狀況，才能更好的做後續安排。他不能做的事，誰來接替，安排的人是否可信，又有哪裏有欠缺，這些他都得了然於心，得做好安排，查漏補缺。

  不然的話，於他自己不好，於皇上更不好。

  這些事，洛雪必須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