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刻鍾左右，洛雪才停下來，彼時，男人的身上已經紮滿了銀針，像是一個刺蝟一樣。

  他整個人趴在床上，身子軟綿綿的，他大口大口的喘著蹙起，貪婪的呼吸，那種感覺，就像是憋久了的人，突然能重獲呼吸，一下子又活了過來了似的。

  雖然還沒有完全恢複，可他也到底沒了之前的瘋癲之狀，讓人瞧上去安心了不少。

  夜鉞看著，微微凝眉，“雪兒，他沒事了？”

  “暫時的。”

  她隻是用施針的方法，壓下了阿芙蓉發作後的強烈感覺而已，有施針輔助，再加上他自己堅持著，目前來看，情況倒還算可控。隻是，下次發作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洛雪也不好說。

  心裏想著，洛雪拉了張椅子，緩緩坐到床邊上。

  “現在感覺怎麽樣？還痛苦嗎？”

  聽著問話，男人緩緩側頭，看向洛雪。四目相對，那一雙灰暗的如同死灰一樣的眸子，一下子又亮了起來，充滿了希望。他定定的看著洛雪，艱難的開口。

  “救……救我，求求你，救我……”

  一次發作，幾乎耗光了男人身上的力氣，短短的一句話，他說的費力至極。

  洛雪聽著，滿意的點了點頭。

  能有求生的意誌，就能咬著牙堅持下去，這對於之後的治療，總的來說是有好處的。畢竟，克製阿芙蓉，眼下最主要也最有效的辦法，或許還是染了阿芙蓉的人自己堅持，憑著意誌戒掉。

  想的通透，洛雪看著男人，緩緩開口。

  “我是個醫者，知道你現在痛苦難當，我自會全力相救。隻不過，你也得配合我才成。我要知道

  你是誰，你是多久之前，開始有這種反應的，每次病發持續的時間，以及身體的各種感受，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另外，我也想知道，你跟婁海域，就是那個老婁有多少接觸。這些事，你也得告訴我。”

  不止一次的感受過痛苦，男人的身上，帶著一股求生的本能，他聽著洛雪的話，下意識的點頭。

  之後，他長長的

  舒了一口氣，艱難的開口。

  “我叫林颯南，他們都叫我林老三，我本是林家的家生子，三個月前……三個月前成了親，娶了一房媳婦。她很漂亮，也很喜歡胭脂水粉，她用的都是自己調配的好東西，這廠子裏的東西，我都會拿給她，回去讓她看。這也是林員外吩咐過的，讓我一定要聽媳婦的，林員外還說，這林家的胭脂生意，以後就要靠我媳婦了，我要是做的好，一定能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林颯南的話，完全出乎了洛雪和夜鉞的預料，他們都以為，林颯南隻是個普通的受害者，是受老婁的謀害，才會成現在這樣的。

  可現在看來，老婁也不過是明麵上的一顆棋子。

  而這隱藏更深的，是林颯南的媳婦。

  一個女人。

  心裏想著，夜鉞和洛雪兩個人心頭震撼不笑，他們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聽著林颯南繼續。

  “我本也以為自己時來運轉，好日子就要來了，可是，十日之前，我那媳婦的性情一下子就變了，她變得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也不再樂意跟我親近了。也就是那時候，我這身子開始漸漸的有些不受控製。也說不清楚是什麽原因，總之，我很需要哪種胭脂水粉，隻有聞著用著的時候，我才會有種舒坦的感覺，不然就痛苦難當，生不如死。我媳婦瞧著我的模樣，不但沒有辦法的憐惜，而且她還總是陰惻惻的笑，她還喂我吃些東西……”

  “東西？什麽東西？”

  洛雪敏銳的抓住關鍵點，急切的開口詢問。

  聽著問話，林颯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味道很苦的丹藥，具體是做什麽的我也不清楚。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好東西。後來，我發現我媳婦跟一個客商很熟悉，我瞧見過他們竊竊私語。起初我還以為是她見異思遷，攀上了高枝，我還跟她發過火。可她叫我別管，更讓我不準將事情說出去。她還維係我說，要是我不聽話，她就讓我更痛苦，而且會讓我娘還有我爹，也都變成我這樣。”

  從前，林颯南在林家，雖然是下人，可也算是數

  一數二的。

  他模樣不錯，人也機靈，辦事利落，還得林員外的賞識，手中銀子不多，卻也夠養家糊口，滋潤生活了。可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這幅鬼樣子。

  就因為林員外牽線搭橋，讓他娶了個漂亮媳婦，這一切就都毀了。

  他知道，自己是遭了算計。

  可他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爹娘賣身契都在林家，他的命也在林家的手上，他能說什麽？今日若非這般痛苦，若非碰到了洛雪給他醫治，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這些話他依舊半個字都不會說出口。

  他就算不要自己的命，可總得顧及著老爹和老娘的命啊。

  看著林颯南痛苦的模樣，洛雪看向夜鉞。

  夜鉞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用她說什麽，夜鉞迅速轉身出去。林員外已經在他的控製中了，至於林颯南的媳婦，隻要還在林家，就一定能夠抓住。夜鉞當即派了人出去，找尋這個人，這大約是除了老婁之外，一個最重要的突破口了。

  外麵，夜鉞緊鑼密鼓的安排，而裏麵，洛雪則不緊不慢的細問。

  “林颯南，我問你，你的親事是林員外做的媒嗎？”

  “是，就是林員外做的媒，都說這親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命都是主子的，自然主子說什麽，我們就得應什麽。更何況，我家媳婦長得好，據林員外說，她也是南邊來的大戶人家的姑娘，知書達理，溫婉柔順，若不是遭遇了變故，形單影隻，也不會便宜了我。林員外說了，我也就信了，可後來我愈發的明白，和我成親大約隻是一個幌子，我是被人利用了。”

  什麽便宜了他？

  說到底，不過是他成了被選中的倒黴蛋，成了林員外和他那媳婦謀算大事的一顆棋子。

  可笑他還曾對她千依百順，還對她言聽計從……

  是他傻。

  看著洛雪，林颯南道，“姑娘，你能救救我嗎？我這身子還有的救嗎？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還有爹娘要照顧呢，我也不能就這麽死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