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夜鉞的話，正個太極殿都靜靜的，諸大臣更是低著頭，連喘息聲都放輕了些。

  夜鉞是誰？那可是天啟戰神。

  在戰場之上，他戰無不勝，叱吒風雲，是敵人惹不起的活閻王。而在朝中，他所盯著的事，又有哪件讓人有機可乘，有喘息的餘地的？

  五皇子剛死，他剛火燒了二皇子府，現在又來彈劾六皇子……

  皇後嫡出啊！

  朝臣們能聞到夜鉞身上的火藥味，這若真要是炸起來，怕是整個朝堂都得為之震動。難不成，天啟就要這麽變天了？

  他們如何能不震驚？

  皇上聽著夜鉞的話，眸子也不禁眯了眯。

  夜鉞不是胡來的人，事關夜鈞，關乎皇家顏麵，不論事情鬧得多糟，憑著夜鉞辦事周全的性子，大抵是要在開口之前，跟他回稟一次的。可這次，夜鉞連個口風都沒跟他露，這事詭異。皇上一時間，也摸不透夜鉞想要幹什麽。

  凝眸看了夜鉞一眼，皇上緩緩看向夜鈞。

  “老六，你如何說？”

  聽到皇上的聲音，夜鈞快步上前，站在夜鉞的身邊。他側頭看了夜鉞一眼，而後搖頭。

  “回稟父皇，兒臣對三哥所說之事，一點都不知情。兒臣自認寬以待人，嚴於律己，恪守禮法，不曾逾矩。三哥的檢舉指認，兒臣為之警醒，卻不敢冒認。”

  “你不認？那老三，你說。”

  “是。”

  夜鉞唇角微揚，不慌不忙，他繞著夜鈞轉了一圈，這才開口。

  “六弟乃父皇嫡出，身份尊貴，按說應該謹遵禮法，不越雷池，愛護萬民，以向百姓彰顯皇家仁德的。可昨日傍晚，六弟驚聞安國公府的小公子淩江身染花柳病，被趕出花樓，而後秘密請太醫醫治，心中甚慌。所以，你帶著一個府醫，一個隨從，六個侍衛騎馬從六皇子府出發，走春華街，繞青陽巷，抄近路去往安國公府。

  原本，你與安國公府的小公子交好，心係於他的病情，也算是仁義之舉。

  可是，你府中侍衛縱馬到青陽巷的時候，踏翻了一戶人家的豆

  腐攤，還險些踩傷一個四歲幼童。事發後，六弟府中侍衛張揚跋扈，不曾認錯不說，還羞辱百姓擋路，不知看好孩童稚子。六弟更不分是非，冷眼以待，最後隻給了人一兩銀子把事情了了。六弟，這事你不會不認吧？”

  夜鉞這話，讓夜鈞眉頭緊鎖，更讓皇上以及朝臣目瞪口呆。

  他們還以為夜鉞會說出多了不得的大事呢，不曾想，卻是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

  別說是夜鈞，就算是普通的官紳富戶，也可能遇到這樣的事。隻要處理得當，不太過分，誰會把這種事拿到太極殿上來說？

  就是禦史台，也沒這麽閑。

  大家看夜鉞的眼神，也更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當然，也有疑惑不解。

  倒是皇上，知曉昨日鳳儀宮的事，多多少少的品出了那麽點味兒來。再加上夜鉞毫不猶豫的把安國公府小公子染花柳病的事捅出來，他也就更明白了。

  心裏無奈夜鉞護短，可看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樣，皇上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夜鈞也沒想到，夜鉞說的是這事。

  心底微微鬆了鬆，夜鈞隨即看向夜鉞，“三哥說的是，昨日在去安國公府的路上，的確發生了些許意外。”話音落下，他又看向皇上，“父皇，兒臣禦下不嚴，有失體統，之後必定引以為鑒，不會再犯。等下朝之後，兒臣也定當好好處理後續事宜，不讓皇家蒙羞。”

  本也不會傷筋動骨的事，辯駁不了的，夜鈞也識趣，索性就直接認了下來。

  這倒是剩了夜鉞不少事。

  皇上聞言，點了點頭，“老三說的是，身為皇子，享受皇家富貴，萬民擁戴，當愛民如子，護百姓安危，斷沒有欺壓百姓，縱下行凶的道理。老六，這件事你要引以為戒，若是再犯，朕必定嚴懲不貸。這一次，念你初犯，便不做大罰了。下朝後，在太極殿外站上三個時辰便可。”

  話音落下，皇上扭頭看向夜鉞，“老三，你以為如何？”

  “父皇英明。”

  “是嗎？”皇上盯著夜鉞，衝著他挑眉。

  夜鉞勾唇，“本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六弟

  身份特殊，兒臣才會拿出來，在太極殿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細細分析。六弟認錯，又得了懲罰，想來日後必定能謹言慎行，不傷百姓。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六弟未來可期，是天啟之幸，父皇之福。”

  這話說的，像是又給了夜鈞幾分麵子，偏偏讓人聽來，心裏堵得慌，泛著膈應。

  皇上沒好氣的嗔了夜鉞一聲，隨即便下朝了。

  文武百官一起出了太極殿，至於夜鉞和夜鈞兩個人，則走在了最後。

  看著夜鉞，夜鈞淺笑，“三哥指點，猶如當頭棒喝，臣弟一定謹記，莫不敢忘。臣弟在此，謝過三哥了。”

  “一家兄弟，不必這麽客氣。”

  “……”

  “另外，還請六弟幫忙，給皇後娘娘帶個話。螞蟻雖好揉捏，可有餓狼相護的螞蟻，並非誰都能動。”

  話音落下，也不管夜鈞到底聽懂了幾成，夜鉞大步流星的出了太極殿。

  至於夜鈞，則在太極殿外罰站。

  前朝後宮不過一線之隔，皇後又是個眼線多的人，前邊鬧得沸沸揚揚，她怎麽可能聽不到風聲？鳳儀宮內，她一連摔碎了三個茶盞，一尊粉彩雙耳瓶，這才消解了些許火氣。

  “好個夜鉞，本宮不過是讓那村姑站了一下午，他就敢讓六皇子站三個時辰，本宮倒是小瞧他了。”

  皇後拍著桌子，咬牙切齒的低吼。

  玲瓏姑姑聞言，低聲開口，“娘娘息怒。”

  “息怒？本宮如何息怒？他這分明就是在打本宮的臉，難不成，本宮這六宮之主，還不能對一個鄉下丫頭小懲大誡了？他這是要跟本宮撕破臉，跟本宮對著幹嗎？誰給他的膽子？”

  “靖王是個粗人，辦事向來不羈，這次的事是他不懂分寸。不過，娘娘倒也不必太過動怒，六皇子受了罰，吃了苦，卻會因此而得皇上的憐惜。而靖王因為不知輕重，必定要遭皇上厭棄。娘娘不是一直都說，看事情不能隻看眼下嗎？咱們從長遠上看，靖王這次必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得不償失的。畢竟，逞一時之快，哪有得皇上看重強？娘娘，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