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所言，夜鉞自然是明白的。

  別說他們的孩子還在那，夜清齡還在那，那裏還有許多他們在意的人，縱使那隻剩些鄉裏鄉親，黎民百姓，他也不會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作惡傷人。

  與端妃四目相對，夜鉞輕輕點頭，“母妃放心，回來之前，我都安排好了。”

  “孩子呢？”

  “樂樂和甜甜都好，長得白白嫩嫩的，很健康。原本我和雪兒商量，打算著年後四五月的時候，再帶他們一起上京，來看母妃的，卻不成想出了這事，我們提前回來了。兩個孩子還小，不適合出遠門，這次又是日夜兼程，更不方便帶他們，就沒帶回來。不過你放心，過了年，天氣暖了，我一定安排著讓母妃見見。”

  夜鉞耐性十足，一句句的解釋給端妃聽，十分詳盡。

  端妃聽著，心裏滿足。

  “好，那我就等著之後見他們了，你不知道，歐陽畫了他們的畫像，我瞧著可喜歡了。”

  “雪兒也善畫人像，一根木炭，不著顏色，也能畫出人的神韻來。樂樂和甜甜現在正是見長，一日一變的時候，歐陽畫的模樣，怕是與現在又差了不少。反正雪兒就留在宮裏，等治療結束，母妃身子好些的時候，就讓她畫給你看。”

  “好，這樣好。”

  輕聲的念叨著，端妃又不由的往洛雪的方向看了一眼。

  坐的遠遠的，洛雪低頭調配著具體的方子，她時而蹙眉，時而勾唇，或著急或欣喜，所有的表情都在臉上，讓人瞅著通透可人。

  夜鉞一戰成名，年紀輕輕就被封王，成為天啟最年輕的王爺，最可能成為儲君的人。

  從那時起，這京城的貴女千金，沒有八成，也有五六成的人想上趕著往他們這靠。端妃看過了太多的閨閣千金，她們臉上沒有曆經坎坷，眼裏沒有世事滄桑，可滿心的算計卻是藏不住的。可洛雪，風塵仆仆一身疲憊，她沉穩內斂，仿佛經曆過無數坎坷波折，能看淡生死一樣，可偏偏那雙眼睛，那麽清澈。

  也不難怪夜鉞會喜歡她。

  她很不一樣。

  心裏想著，端妃低聲道，“雪兒說，這一路回京，你幾乎都沒合過眼，你也累了吧？”

  “我倒是還好，以前在北境時常帶軍夜行，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倒是雪兒，一路策馬而來，也就每夜與我共乘一騎的時候，能睡一個時辰，之後她便不肯再睡了，說耽擱時間。比起我和雲泰來，她倒是更苦些。”

  說著，夜鉞也看向了一旁的文夏姑姑。

  “等一會兒雪兒忙完了，也勞煩姑姑讓人準備些熱水，讓她沐浴吧。”

  “王爺放心，老奴會照顧著雪兒姑娘的。”

  “有勞姑姑了。”

  夜鉞沒有在宮中多逗留，很快，他就帶著跟洛雪換裝的內侍，以及雲泰、歐陽逸，一起離開了宮中。至於洛雪，也在文夏姑姑的催促下，去沐浴休息了。隻不過，她腦子裏想的，還都是給端妃治療的方子，半點都不敢放鬆。

  文夏姑姑安排好了洛雪那邊，就又回來照顧端妃了。

  許是瞧見夜鉞回來，端妃精神頭都比之前好了不少，她躺在床上，眼神亮亮的。

  文夏姑姑瞧著，不禁湊到床邊上，“娘娘見了王爺後，精神都好了，看來，王爺才是娘娘的良藥。要知道，老奴就該早點給王爺傳信，讓他回京了。”

  “我瞧著鉞兒這次回來，變化挺大的。”

  “變化是不小。”

  聽著端妃的話，文夏姑姑認同的點頭，屋裏隻有她們主仆兩個，她也沒有顧忌。

  “在老奴的印象裏，王爺一直都是個很冷清的人，平日裏說話辦事，都是單刀直入，言簡意賅的，給人一種冷冰冰的不好靠近的感覺。可今兒見王爺，他會溫和的跟娘娘講話，也會細致的說他的安排，還有心中的想法，連帶著看人的眼神，都更溫柔了不少。這樣的王爺，老奴以前可沒見過。”

  “大約是雪兒讓他變了。”

  回想著剛剛夜鉞的樣子，端妃心裏，真的鬆了一口氣。

  人都說：高處不勝寒，夜鉞出身尊貴，又年少成名，手握權柄，占據高

  位，這一切都讓夜鉞卓爾不群，也讓他顯得孤獨寂寞了不少。如今，洛雪能溫暖他，讓他的身上更多了幾分人氣，幾分生活氣，這挺好的。

  這種改變，端妃瞧著心裏踏實，她更欣慰。

  抬眸看向文夏姑姑，端妃輕聲吩咐，“你帶著人盯緊了些，盡快把那些藏了壞心，手腳不幹淨的，都給我抓出來。還有，記得叮囑下人，雪兒的事不要亂說，誰要是敢出去亂傳閑話，就送去慎刑司，不必客氣。安排兩個貼心的，照顧著雪兒，她這一路也吃了不少苦頭，說來都是為我，可不能虧待了她。”

  “娘娘放心，這些事老奴心裏都有數，老奴會看著安排的。娘娘隻管配合著雪兒姑娘，把身子治好就行。”

  “把身子治好……”

  輕輕的念叨著，端妃緩緩閉上了眼睛。

  從中毒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甚至，她連自己的死都算計好了，該如何為夜鉞鋪路，她也心裏有盤算了。沒成想，所有太有都束手無策的毒，洛雪隻是一次診脈，就拿出了對策章程……

  她又有了活的機會！

  既然能活著，誰又願意死呢？

  那些個想借著她打擊夜鉞的人，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了，她能活下來，就會用這條命，好好的跟他們鬥一鬥。她是護國將軍府出來的女兒，護國將軍府幾代傳承，能護一國，她區區女子之身，不能護國，卻能護住自己的兒子。

  想動她，想動夜鉞……那些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並沒有睜開眼睛，端妃隻是輕聲低喃，“文夏，通知潯臨進宮，藥浴之後，我要見他。”

  “娘娘，是否要等藥浴後，看看身子狀況再說？”

  “我信雪兒，更信鉞兒。”

  端妃心意已決，並不想多費口舌，她淡淡的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自從中毒以來，今日，是她精神狀態最好的一日。可折騰了這麽久，她也累了。她要好好休息一陣子，迎接夜裏的藥浴，以及之後的很多事。

  她需要好的狀態，她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