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輾轉反側的時候，大約是人最清醒的時候。

  混混沌沌這麽長時間，洛允杭一直都沒覺得有啥。可是，昨夜鬧了那麽一出，夜裏睡不著的時候，他回想了最近的事，才愈發的能咂摸出一點味兒來。

  在這個家裏，他這碗水就沒端平過。

  洛雪對他盡心，可他卻在不知不覺間，傷了洛雪的心。

  隻是，別管心裏邊對他有多失望，洛雪終究還是為這個家盡心謀算的。洛長芳的事，洛子震都跟他說了，洛子震要再去下場參加科考，這是他也知道了。這所有一切，哪一樣不是洛雪的心意？包括現在，洛雪來給他診脈，大約也是壓抑著失望，委屈著自己來的。

  看著洛雪，洛允杭的眼睛不由的發酸，他控製不住自己。

  他怨自己。

  洛雪倒是沒多想洛允杭的心思，當然，即便她看透了，也不想多說什麽。

  為洛允杭診脈，洛雪就發現，大約是昨夜吵鬧受了刺激的緣故，洛允杭脈象浮躁不穩，氣血兩虛，比之前更糟糕了不少。不過，好歹還在她能控製的範圍內。

  收了手，洛雪緩緩看向洛允杭。

  “爺爺，這身子還得注意，遇事少動怒，把心思盡量放寬些。回頭我給你換個方子，你吃著試試看，應該會好點。”

  “我知道，雪兒丫頭，辛苦你了。”

  “都是一家人，爺爺這麽說，就太見外了，”洛雪說著，便起了身，“爺爺，我家裏還有客人要招待，就不多留了。藥的話，我就不送藥材過來了。子震哥要去府城，也沒人幫你熬藥，我就在家裏熬好了，讓人把現成的給你送過來。當然，你要是能去我那院住一陣子更好，我幫你調理身子也方便。”

  洛雪心思細膩，一如往常。

  隻是，洛允杭卻沒有臉去應這話，他不好意思住進那個院子。

  “雪兒丫頭，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都記下了。你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呢，又有你給我料理，啥事都沒有。你好好的招待貴客，好好的過日子。我這邊，不用太費心。”

  “爺爺……”

  “子震還有長芳的事，都謝謝你。雪兒丫頭，對你……爺爺有愧。”

  看

  著那麽個年邁的老人，紅著眼睛說這些，洛雪的心裏，總歸有些不是滋味。

  洛允杭這樣子，讓她硬不下心來。

  “爺爺，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一切往前看就好。一筆寫不出兩個洛字來，有些事，本就是應當做的，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了，洛雪便轉身離開了。

  她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堅強，既看不得洛允杭難過，又不想委屈了自己，在這之間尋找一個平衡，真的不容易。

  洛雪回了家後，便打算著帶著夜清齡去千錦閣。

  正好也能順帶著去一趟濟世堂，買些藥材回來，給洛允杭調理身子。

  夜鉞在青龍山裏還有重要的事要忙，不能跟著洛雪，他便讓雲朝帶著兩個影衛跟著她們，也好從旁守護。

  知道雲朝要隨行，洛雪索性叫上了洛霞一起。

  昨夜裏的時候，洛霞就知道夜清齡來了，雖然並不太清楚夜清齡的身份，可單看那陣勢，還有夜清齡身上的穿戴，她也多少能猜出來一點。乍跟著洛雪上馬車，瞧見夜清齡的時候，洛霞還有些拘謹，可是夜清齡不擺架子，而且性格幽默歡脫，又有洛雪從中調和，三個姑娘很快就聊的熟絡了。

  知道雲朝對洛霞有心，夜清齡嘴上不饒人，可沒少打趣。

  以至於等洛霞下馬車的時候，不施粉黛的臉上，就跟擦了胭脂似的，紅撲撲的，甚是光彩。

  雲朝在馬車外瞧著，眼神不自覺的發亮。

  夜清齡和洛雪下馬車的時候，就見了雲朝那呆呆的樣子。

  夜清齡三兩步就到了雲朝邊上，抬手推了推他，“呆子，傻愣愣的站在這幹什麽？女人是要誇的，辦事挺利索，怎麽就不會哄人呢？快去快去，過去說兩句好聽的，早點抱得美人歸，我也好喝喜酒。我三哥顧忌多，慢吞吞不爭氣，你可不能學他。”

  一邊嘀咕著，夜清齡一邊曖昧的給雲朝使眼色。

  雲朝臉頰微燙，他大步到洛霞邊上，支支吾吾半晌，除了一句“好看”，愣是沒說出來別的。

  那樣子，讓夜清齡忍不住大笑。還是洛雪拉著她進千錦閣，告訴她洛霞臉皮薄，不能鬧的太過，她才稍稍收斂。

  可即便如此，洛霞臉上的紅暈，依舊像

  是散不開的紅霞一般。

  嬌羞的瞪了雲朝一眼，她急忙也跟著進了千錦閣。

  隻是，洛霞一進來，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洛雪和夜清齡兩個隻是站在剛進門不遠的位置，並沒有太往裏走。她們抬著頭，一起往樓上看，還壓低聲音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看啥呢。

  洛霞到洛雪身邊，壓低聲音詢問，“雪兒，咋了？”

  “沒事，遇到了個不喜歡的人而已。”

  洛雪回應的從容，情緒上也沒有太大的波動，反倒是夜清齡，瞅著樓上一臉的嫌棄，“真是出門沒看黃曆，冤家路窄，怎麽就碰上她了，真是掃興，”

  “好了，為她生氣，不值當的。”

  淩瀾，不過是眾多覬覦夜鉞的女人之一而已。雖然她不會大意，看輕了淩瀾，可也不會因為一次遇見，就心裏埋怨，讓自己心裏不痛快了。

  要是那樣的話，等到了京城，她怕是得酸死了。

  心裏想著，洛雪拉著夜清齡的手，向後遠走。一邊走，她還一邊輕聲安撫。

  “她來我這是來花銀子的，送上門的銀子，咱幹什麽不要？這樣，等一會兒她走了，我就拿著她的銀子，去給你買好吃的。再讓雲朝去弄些新鮮樣的食材回來，咱回去好好的做一頓大餐，填填肚子，這樣可好？”

  “雪兒，你不用哄著我，關鍵是你心裏能舒坦才好。”

  畢竟，淩瀾要爭搶的是夜鉞。

  於洛雪而言，這大約就是一個專屬於女人之間的不見硝煙的戰場，也許無關乎拚殺和生死，可迎麵而來四目相對，少不得要有些犯惡心。

  夜清齡的話說的含糊，不過，洛雪心裏卻是清楚她意思的。

  嘴角微揚，她笑著眨眼。

  “放心，有人上趕著給我送銀子，我心裏舒坦著呢。再說了，你三哥的心在我這，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鬥的必要。退一步說，就算是要鬥，她也不是我的對手。對待弱者，我有足夠的寬容。”

  “瞧把你厲害的，淩瀾要是知道的，怕是得氣死。”

  “她死不死的，關我什麽事？走走走，我帶你去後院看設計圖去。”

  懶得理淩瀾，洛雪拉著夜清齡，又叫上洛霞，迅速衝著後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