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夜鉞的原因，夜欽和歐陽逸兩個人，自來都不對付。

  隻不過，歐陽逸從來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跟他說這樣的話，包括在富安的時候，他們幾次打交道，歐陽逸也不曾如此。

  而今，在這宮裏，就在皇上的與書房外，歐陽逸如此……

  這無異於是在撕破臉皮。

  夜欽渾身無力，可聽著歐陽逸的話，他就像是受傷的狼崽子似的，盯著歐陽逸的時候，滿眼都是恨意。也不顧這是在宮裏，耳目眾多，而且皇上的人就在身邊，夜欽死死的瞪著歐陽逸，冷聲低吼。

  “歐陽逸，事情還沒到塵埃落定的時候，誰輸誰贏，尚未可知，你別高興的太早。”

  你……

  這個字，夜欽刻意說的重重的，歐陽逸明白，夜欽想說的不是他，而是夜鉞。

  嘴角微揚，歐陽逸淺淡一笑。

  “五殿下，你知道這麽多年來，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我最欣賞的，就是你不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能給自己編織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讓自己沉醉其中，自欺欺人。就像當初，你覺得自己隻要隱忍低調，故作風流，就能不動聲色的掃清強敵，坐上高位一樣。現在，明明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你還這樣自欺欺人，也是一種本事。”

  歐陽逸的話，像是刀子戳在了夜欽的心上似的，生疼。

  他憤怒的眸子裏，更多了幾分血色。

  “歐陽逸，你……”

  “噓，”衝著夜欽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歐陽逸笑得邪魅，“在別處，五殿下怎麽囂張跋扈都可以，唯獨在這宮裏，你最好不要大放厥詞。要不然，引得雷霆震怒，你罪上加罪，那下場大約好不了。我是挺希望見到殿下倒黴的，不過……這困在籠子裏的野獸，瀕臨死亡前的掙紮，是最有意思的。要是死的快了，那反倒無趣。希望殿下堅持住，能讓我這享受樂趣的時間，延續的久一點。”

  話音落下，歐陽逸也不再看夜欽鐵青的臉色，他不緊不慢的往外走。

  那優哉遊哉的樣子，讓夜

  欽氣惱。

  隻是，沒人理他。

  內監很快就帶著夜欽，進了禦書房。

  皇上坐在龍案旁，批閱奏折，他低頭垂眸，筆走龍蛇，不自覺的透漏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儀。被內監拖著，靜靜的看著他，夜欽隻覺得這禦書房，安靜的讓人心慌。

  他的脊背，不由的沁出了冷汗。

  “兒臣參見父皇。”

  身上有傷，脫離了內監的幫助，夜欽難以站穩，他索性直接跪在地上，做出一副謙卑可憐的姿態來。

  皇上聽著，手上動作不停，他甚至沒有抬頭看夜欽一眼。他給夜欽的，隻有一句冷冰冰不含情愫的質問，“老五，你可知罪。”

  冰冷的聲音，讓夜欽不由的一激靈。

  “父皇，兒臣……兒臣……”

  呢喃了半天，夜欽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不確定皇上知道了多少，也不敢輕易開口。尤其是之前齊烽見了皇上，說了多少，他心裏完全沒底。這時候，說多了是自投羅網，不打自招，說少了是不夠誠實，是欺君之罪。

  進退兩難，夜欽不敢說。

  皇上倒也不急，他繼續批閱奏折，隻是淡淡的繼續，“朕不急，你可以慢慢想，等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說，”話音落下，皇上繼續做事，整個禦書房靜的可怕。明明是白日，夜欽卻有種這裏很陰暗陰森的感覺。

  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的不行。

  這一場心裏的博弈，不論從氣勢，還是從心態上，夜欽一開始就輸了。

  大約過了一刻鍾的時間，實在忍受不住那份壓抑的夜欽，直接低頭給皇上叩首，“父皇，兒臣知錯了，求父皇開恩，再給兒臣一次機會。”

  “說說。”

  淡漠的聲音，依舊不因為夜欽的話語，而有絲毫的起伏。

  這更讓夜欽摸不準皇上的心思。

  拳頭不由的握緊，夜欽心裏不斷盤算，半晌他才輕聲道，“父皇，兒臣在外辦事，的確養了一些心腹，這次回京的路上，也因為他們，惹出了不少

  風波，甚至還傷了父皇的人，這是兒臣的錯。隻是，請父皇明鑒，兒臣對父皇一片赤誠，絕無二心，養這些人也隻是想為父皇辦事而已，不曾有任何其他不忠的想法。這次的事，全是誤會，求父皇開恩。”

  避重就輕，夜欽隻盯著回來路上的一次營救說，別的絕口不提。

  至於雲崖山的人，他也做了美化。

  皇上聽著，批閱奏章的筆微微頓了頓，他緩緩看向夜欽，“老五，你知道朕為何派你去富安嗎？”

  “父皇聖意，兒臣不敢妄自揣測。”

  “嗬……”冷冷一笑，皇上把手中的筆放在一旁，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富安的事，有老三一個綽綽有餘，朕派你去，並不指望你能做出什麽豐功偉業來，朕隻是覺得，你雖然生性風流紈絝，難登大雅之堂，可卻也因此而有一顆不爭之心。富安之事，並非小事，老三處理定能立功，你去輔助他，也能跟著沾光，算是有了功績在身。到時候，別管誰上位，憑著這些功績，都能給你封個閑王，讓你一生無憂。可不成想，你居然給了朕這麽大的驚喜。”

  皇上的話，說的自然，尤其是為夜欽考慮的那一部分，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一個為兒子盤算的好父親。

  可夜欽卻不喜，甚至更恨。

  按照皇上的意思，他是在為自己打算，可夜欽更聽得明白，在皇上的心裏，他這輩子都與那個位置無緣。他隻有靠著別人的提攜，才能麵前混個王爺當當，才能保一生無憂……

  憑什麽？

  他自認並不比夜鉞差，憑什麽皇上隻能看到夜欽，卻不能看到他的好？

  心裏不滿，可夜欽卻不幹表露出來，跪在地上，頭抵在地上，他不敢抬頭去看皇上的眼睛，也不敢吭聲去回應什麽。

  皇上瞧著他那一副抵賴到底的慫樣，甩手將龍案上的一個冊子，扔給夜欽。

  “朕知道，出身皇家的人，都有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臭毛病，若非切實的證據擺在麵前，縱使朕說什麽，你都不會聽的。你自己看看吧，看看你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