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震大約也沒想到，會在這見到楊林軒，他還挺詫異的。

  “林軒，你也在啊。”

  “過來看看雪兒，”楊林軒倒也坦然，沒有遮遮掩掩的，看著洛子震，他又道，“有一陣子沒見了，若是子震兄不忙，我們不如一起走走聊聊，你可有時間？”

  洛子震來洛雪家，本也是為了看看洛子需的情況，沒有其他的大事。

  瞧著楊林軒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他也不拒絕。

  看向洛雪，洛子震勾唇，“雪兒，子需情況怎麽樣？我來看看他，他要是沒什麽事的話，那我就跟林軒一起出去走走。”

  “子震哥，你去吧，子需情況穩定了，應該這一兩個時辰就能醒，你不用擔心。”

  “那成。”

  洛子震應著，也沒多耽擱，他和楊林軒一起往外走。

  洛雪家本就靠著青牛山山根，十分安靜，洛子震和楊林軒一起順著小路，在山根這邊不緊不慢的走著。洛子震也不跟楊林軒繞彎子，一邊走，他便一邊開口。

  “林軒，有啥話你就說吧。”

  聞言，楊林軒微微頓住腳步，他側頭看向洛子震。四目相對，他也不繞彎子。

  “子震兄，我聽說你不打算再下場參加科舉了？”

  沒想到楊林軒問的是這個，洛子震乍聽著，不免有些詫異。不過，這件事他從一開始，也沒有避諱誰，對於楊林軒的問話，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點點頭，洛子震輕聲回應，“是，不打算再考了。”

  “能說說為什麽嗎？”

  “隻是一個決定而已，至於為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對於科舉仕途的事，洛子震想的通透，他也看開了。結果已定，至於其他的事情，於他看來，也就不那麽重要了。尤其是那個原因裏，沾染了太多的汙穢，前程過往帶著晦色，他也懶得再提。

  隻是，楊林軒看向他的時候，眼神中依舊帶著幾分不甘。

  楊林軒抿了抿唇，緩緩繼續。

  “子震兄，咱們雖不是同屆同窗，可我知道，你的才學比我要好。若是你能下場，即便不說一舉奪魁，但在二甲之內尋個位置，甚至更往前一些，也都是可能的。自然的，之後的封官入仕，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你這個時

  候放棄，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嗎？

  耳畔回響著這幾個字，洛子震也靜下心來問自己。

  若說可惜，或許是有些可惜的吧？自小讀書，本也是奔著科舉入仕去的，十年寒窗無人問，到了該天下知的時候，卻就此放棄了，相當於過往的一切全都功虧一簣了。若說他心裏一點都不覺得可惜，那是騙人的。

  隻是，比起那些來，他心裏有看的更重的事而已。

  緩緩對上楊林軒的眸子，洛子震淺笑。

  “林軒，咱們雖說同在一個村裏長大，又同在書院讀書，但是我們並沒有真正的交心談過。這是第一次，我也坦白的跟你說些真心話。讀書入仕曾經於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可是慢慢的我發現，比之入仕，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我有自己堅持的原則，也有我想要守護的人，比起這些來，我可以放棄一些東西，比如科舉。”

  洛子震堅持的原則是什麽，楊林軒不知道，但是守護的人……這一點，楊林軒感同身受。

  看向洛子震，楊林軒微微歎息。

  “子震兄，你是個聰明人，我知道你的決定，固然有你的道理。隻是我們都要知道，想要守護住自己在意的人，唯一的途徑，就是讓自己變強。”

  “……”

  “我知道，也許我沒資格跟你說這話。可是，放眼整個洛家，子霆他們年紀尚小，啟蒙又晚，將來如何難以確定，或許能站在雪兒身後，作為她的一根支柱的，眼下也就隻有你了。子震兄，剛剛看你和雪兒相處，我瞧得出來，你雖非她的親兄長，卻也真心將她當妹妹看待，我希望你能為她想想。”

  楊林軒這話，幾乎是硬著頭皮說的。

  他很清楚洛雪家的狀況，他也知道，洛雪一家子跟洛子震一家子，關係雖然不是那麽的劍拔弩張，但也絕對沒到互相扶持，互相維護的地步。

  洛子震說了他的原則，說了他想守護的人……

  楊林軒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可能會讓他為難。可是，比之他這個外人，洛子震若是能在仕途有所發展，對洛雪的支持應該更強。

  為了洛雪，即便尷尬，即便讓洛子震不滿，他也想開口試試。

  心裏想著，楊林軒繼續。

  “子震兄，恕我冒昧了，可這是

  我的心裏話。雪兒這一路走來，到了今日，著實不易。她受了多少委屈，遭受了多少唾棄，你也比我更清楚。原本，能找到王爺作為一生相托的人，是她的幸運，可你我都是讀書明理，知曉官場陰暗的人，我們都應該明白，越是富貴繁華地，裏麵的水越渾。

  雪兒之後的路，也許多數人隻能看到她的春風得意，可我們都該知道，在那條路上，崎嶇坎坷比之榮華富貴，還要多很多。我想幫幫她，我也希望你能幫幫她。如果你覺得我今日所言，違背了你的原則，破壞了你的構想，那我真的很抱歉。不過，若是你能仔細思量，走出這一步，那之後我們並肩攜手，也算是一件好事。”

  話音落下，楊林軒衝著洛子震行了個揖禮，之後便離開了。

  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誰也不能強求誰。

  這一點，楊林軒明白，所以，即便他真的很希望洛子震能再次下場，成為洛雪的依靠，可他依舊不能霸道的為洛子震做決定。

  他沒有那個資格。

  看著楊林軒的背影，洛子震平和的眼神裏，緩緩氤氳出一抹笑意來。

  一早的時候，他就知道，楊林軒對洛雪有心。隻是，他完全沒想到，楊林軒能癡情到這個地步。

  明知道洛雪不會接受他，明知道洛雪有了心儀之人，他們再無可能，他依舊願意站在洛雪身後，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她……這一刻，洛子震真的很欣賞楊林軒。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隻要真情在，心意在，哪怕是文弱書生，也能愛的轟轟烈烈。

  這樣的楊林軒，也是閃著光的。

  心裏想著這些事，洛子震也不斷的回想著楊林軒的話。

  或許，楊林軒是對的，依照洛雪和夜鉞現在的狀況，他們都隻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給她更好的守護。隻是，眼下家裏亂成這樣，洛長忠、洛長芳、洛長勝，一個個的都不消停。洛允杭的身子，又十分糟糕，隨時都可能處在崩潰的邊緣。

  若是他這個時候離家，去走仕途，那這家裏的一攤子事，誰來處理？

  也許他的確著眼點太狹隘了。

  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像楊林軒那樣，走的那麽灑脫。

  洛子震心裏正尋思著，就聽到一陣淺淺的腳步聲，他回頭循聲望去，眼裏不禁更多了幾分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