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當爹嗎？

  這四個字，像是一把利劍，直直的戳在洛允杭的心上。目光灼灼的看著徐氏，洛允杭搖頭。

  “我本就不配當爹，不配三十來年了，你沒看見嗎？”

  當初，洛長仁、洛長勇母親去世時，他們都還小。尤其是洛長勇，尚在繈褓，啥事都不懂。他想著自己一個男人，照顧孩子的事比不得女人細心，所以才會娶徐氏進門。那時候，徐氏溫婉柔順，對洛長仁、洛長勇都不錯，比之生母也差不了多少。

  那時候他真的覺得，有徐氏照顧著，對兩個孩子的成長再好不過了。

  他那時，真的是個為孩子著想的好爹。

  可後來呢？

  洛允杭甚至不敢回頭去想，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從啥時候開始，就變了初心，開始把洛長勇和洛長仁，推進了無盡的深淵裏的。

  比起洛長仁、洛長勇他們，洛長忠現在承受的算啥？

  洛允杭心裏難受，他的話裏也帶著幾分頹然的意味，徐氏聽著，心裏不由的更冷了不少。這樣的洛允杭，讓她覺得害怕，她看看洛允杭，又看看洛長忠，愈發的不知所措了。

  不理會徐氏的心思，洛允杭歎息著搖了搖頭。

  “老五被逐出家門，這是我的決定，不論你同意還是不同意，都不會更改。你若是不滿，也可以跟他一起離開，反正這個家……也早就沒有家的樣子了。想走，那就走吧。”

  折騰了一輩子，到這一刻，他真的認了。

  代價……

  這就是他做了錯事要付出的代價！

  心裏想著，洛允杭緩緩轉身出了屋，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至於徐氏要咋做，他真的沒心思也沒力氣去顧及了。

  隻不過，洛允杭才到門口，徐氏就衝了過來。

  “老頭子，你別走。”

  緊緊的拉扯著洛允杭的衣袖，徐氏腥紅的眸子裏，帶著幾分陰厲。

  “我問你，是不是雪兒那死丫頭，蠱惑著你，讓你把老五逐出家門的？老五那一身的傷，也是那死丫頭弄的，是不是？是她見不得咱們過好日子，才想把這個家拆了的，對嗎

  ？從老四，到老五，再到長芳，她一個個的都想報複，都想毀了，她就是想害死他們的，是不是？”

  徐氏吼得聲嘶力竭，那聲音，讓在院子裏等著的洛子震，有些心慌。

  洛允杭的身子，哪經得起這種折騰？

  心裏忐忑，洛子震不禁上前，去把門打開。到洛允杭身邊，一雙後用力的攙扶著他，洛子震這才緩緩看向徐氏，“奶奶，你冷靜一點，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

  “你給我閉嘴，胳膊肘往外拐的黑心貨，你懂個屁。”

  根本不給洛子震把話說完的機會，徐氏衝著他大吼，像是無法發泄心中的怒火似的，她還順手給了洛子震一個耳光。

  洛允杭她動不得，可洛子震是她親孫子，她想咋著都成。

  這一下，徐氏用盡了力氣。

  洛子震根本沒想到徐氏會動手，他臉頰火辣辣的燙，右耳也嗡嗡的作響。

  完全不在意洛子震咋樣，徐氏冷聲道，“你也不瞅瞅，是誰把你拉扯這麽大的？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讀書，到頭來你就是這麽對我的？不幫著你五叔說話也就罷了，你還幫著那小賤人一起頂撞我，你想氣死我是不是？滾一邊去，要不然我打死你。”

  “奶奶要打，那盡管動手好了。”

  洛子震沒有退開，相反，他的腳步還更上前了些許。他那堅定的樣子，更讓徐氏來氣。

  手指著他，徐氏冷笑。

  “好……好，你們都是好樣的。欺負我……真當我欺負呢？你們給我等著……等著……”

  冷冷的說完，徐氏一把推開了洛子震，奔著外麵去了。

  洛允杭瞧著，眉頭緊鎖，“子震，你快……”

  “爺爺，”知道洛允杭要說什麽，洛子震搶先一步開了口，“奶奶心裏有火氣，她必然是去找雪兒了。就讓她去吧，有王爺在，雪兒是不會受委屈的。憑著奶奶的性子，要是這點火氣不發泄出來，她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麽幺蛾子呢？要是明著的還好，若是暗著的，就跟給子需下毒那樣似的，用些別的招數，反而危險。”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道理用在徐氏的

  身上也合適。

  讓她鬧一鬧倒也好。

  洛子震看的通透，隻是，他這話總讓洛允杭的心裏，有種堵得慌的感覺。瞧著徐氏離開的背影，他這一顆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似的，那種頹然無力的感覺，又回來了。

  半晌，洛允杭才看行洛子震，“子震，你說我到底該咋辦？我要咋做，這個家才能好？”

  他真的沒辦法了。

  聽著問話，洛子震笑笑，他不緊不慢的攙扶著洛允杭出去，回洛允杭屋。

  “爺爺，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是這個家的大家長，把孩子一個個的拉扯大，你為大家夥的前程考慮，為大家夥的日子操心，可是這不意味著，你就要負責每一個人的一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也有自己的選擇，你能管得了他們一時，卻管不了他們一世。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選擇也都是自己做的，好與不好，都得他們自己去承擔。爺爺，你把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大約也就隻剩下放手了。”

  就像分家，就像寫休書，就像今日逐洛長忠出門……

  這些放手，其實都是洛允杭最後的掙紮。

  洛子震懂。

  “爺爺，你也不要太難為自己了。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們心裏都盼著日子順遂，家庭和睦，可所有事都能得償所願。我們盡己所能的去爭取，即便沒能得到，也不必遺憾。想的太多，願望就成了束縛，期待就成了執念，最後圈禁的也不過是自己而已。”

  洛子震是真的不想看到洛允杭為難自己，在痛苦中掙紮的樣子。

  他知道，那也不是洛雪他們想看見的。

  微微歎息了一聲，洛子震淺笑著繼續，“爺爺，你要是難受，就想想雪兒吧。想想她一個人承擔著壓力和白眼，承受著傷害和痛苦的時候，她為你想了多少，為這個家忍了多少。她想要這個家好，也想要你好。你不能去實現對四叔、五叔的期待，總不好再辜負雪兒的一片心意吧？這樣想，或許心裏會更舒服點。”

  “雪兒……”

  呢喃著洛雪的名字，洛允杭不禁往外瞧了瞧，他的心一點點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