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允杭聲音冷冽，怒意充斥在每一個字裏，洛長芳聽著，心頭發慌。

  “爹……”

  “滾下來，”不理會洛長芳的恐懼，洛允杭再次大吼。若非念著洛長芳有身孕，他怕是會動手，一把將她從炕上扯下來。

  洛子震瞧著，輕輕的拽了拽洛允杭，“爺爺，注意身子。”

  “死不了。”

  冷冷的說完，洛允杭又死死的盯著洛長芳。

  那種灼熱的目光，讓洛長芳沒有躲閃的餘地，她慢吞吞的掀開被子，從炕上下來。

  洛允杭瞧著她那模樣，心裏來氣的厲害，抬手抓住洛長芳的手腕，洛允杭拖著她就往外走，“你跟我去給雪兒丫頭道歉，現在就去。”

  “爹，我……”

  “說啥也沒用，這次你就算把腦袋磕破了，也得求得雪兒丫頭的原諒，要不然，你就給我滾出老洛家。”打斷洛長芳的話，洛允杭紅著眼睛咆哮，“我洛允杭窩囊了一輩子，沒幹成啥事，連帶著幾個孩子都被我養的不成氣候。可我沒想到，你們一個個的還變本加厲，還會算計人，還會殺人了。洛長芳……我……我真想打死你。”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洛允杭的牙縫中擠出來的，他心裏真的恨。

  恨洛長芳、洛長忠幾個人心術不正！

  他更恨自己！

  聽著洛允杭的話，洛長芳淚水洶湧，她拉扯著洛允杭，跪在地上，不願出去。

  “爹，我知道錯了，是我不好，是我做了傷害雪兒的事。你打我罵我都沒關係，你罰我我也認了，可我不想去見她，我不想。”

  自打從繡樓回來，見了洛雪開始，自打見了洛雪和夜鉞親密無間，你儂我儂開始，她就嫉妒洛雪。

  嫉妒的發狂！

  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拿起匕首來殺人。

  看著那個黑衣死士衝著自己倒下來的時候，她才真切的明白，殺人是啥？死是啥？

  她不敢去回想那個畫麵，更不敢去見洛雪。她不敢想，若是當時

  她得手了，洛雪真的倒下來了，她心裏會不會有得意和暢快。

  可她知道，她後悔了！

  在黑衣人倒向她的時候，她就後悔了。

  在洛允杭說洛雪願意幫她的時候，她悔的無以複加。

  淚眼婆娑的看著洛允杭，洛長芳跪著哀求，“爹，你罰我吧，你讓我去跪祠堂好不好？你讓我絞了頭發，去山上當姑子贖罪好不好？我知道錯了，爹……”

  洛子震從來沒有瞧見過這樣的洛長芳，他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

  上前兩步，洛子震攙扶著洛允杭，輕聲開口。

  “爺爺，雪兒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她既然對小姑姑做的事隻字不提，那就是不想讓咱們知道。別管她是不想讓咱們擔心，還是真的對小姑姑不怨不恨，總歸都是她的一份心意。你這麽拉著小姑姑過去，除了讓她瞧見你傷心的模樣，心疼不已，還能如何？”

  “可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洛家，已經做了太多對不起洛雪的事了。

  明白洛允杭的心思，洛子震道，“爺爺，雪兒既往不咎，那是她的心意，你想為她討個公道，那是你的心意，這不衝突。隻是，別再去影響她了。她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記掛著小姑姑有身孕，根本不可能重罰。你帶小姑姑過去，真的不合適。”

  洛子震真的不想讓洛雪再為家裏的這點事為難。

  這點血脈親緣，對她的捆綁和束縛，已經太大了。這像是座山，壓在她的身上，太過沉重，還不見盡頭。

  他心疼洛雪。

  洛子震反複的勸說，洛允杭也漸漸把話聽了進去。

  看向哭成了淚人的洛長芳，洛允杭冷聲道，“長芳，你今日犯的錯，不可饒恕。你不想去見雪兒，我不逼你，但是你得給我去跪祠堂，一連七日，你可認罰？”

  “爹，我認。”

  隻要不去見洛雪，她啥樣的懲罰都認。

  洛允杭點頭，“那好，那你就去跪祠堂，至於你肚子裏的孩子，等跪完了祠堂之後再說。別

  管是流掉還是留下，我總歸會給你想辦法的。長芳你記著，這人隻要不死，就沒有過不去的坎。當初雪兒丫頭所經曆的一切，不比你今日容易，可她還不是靠著自己撐過來了？你在祠堂裏，好好的靜靜心，好好的想想這些事，別總聽你娘的那一套歪門邪道。你記著，這人要是心術不正，沒了良心沒了人性，就跟那行屍走肉沒有區別。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呢。”

  說完，洛允杭也不再耽擱。

  看向一旁還有些癡愣不解的洛霞、洛霜，洛允杭低聲開口，“霞兒，霜兒，你們過來攙著她，帶她去祠堂。”

  洛霞和洛霜聽著，呆愣愣的點頭，之後快步上前，把洛長芳攙扶起來。

  許是心裏認了命，洛長芳沒有半點掙紮。

  洛家祠堂。

  洛允杭也沒去找洛允橋、洛允棋他們，他直接自己開了祠堂的大門。

  平日裏，若非是極特殊的情況，女子很少能有機會踏入家族祠堂，洛長芳長這麽大，也是第一次進來。洛家的祠堂不算大，正對著門的香案上，擺著牌位還有香火。香油緩緩的燃著，一簇簇昏黃的火焰，將祠堂點亮，隻是卻莫名的更顯著有些昏暗陰森。

  洛長芳進到這裏，瞧著這裏的一切，不由的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不過，洛允杭卻不管她。

  拿著香點燃，在祖宗牌位前上了香，洛允杭低聲念叨，“不孝子孫洛允杭，教子無方，今兒特帶著家中幼女來祖宗跟前請罪。”

  聞聲，洛長芳直接跪了下來。並沒有開口，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洛長芳隻是靜默的衝著祖宗牌位磕頭。

  洛允杭瞧著，也不多言。

  大約半個時辰，洛允杭才從祠堂出來，他親手鎖上了祠堂的大門。

  眼見著祠堂的大門一點點關上，眼見著外麵的日光，一點點被祠堂裏的昏暗燭光吞噬，洛長芳心底有種很孤獨的壓抑感。那種感覺，就像是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她隻有孤零零的一個人。

  很冷。

  不隻身上，還有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