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瞧著夜鉞的模樣，心裏怕的厲害，哪敢有半分隱瞞。

  不敢耽擱，她急忙回應道，“帶走雪兒的黑衣人，功夫很好，他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從後麵把老五安排的人打暈了。從身形上來看，他身形中等，不算胖也不算瘦，沒有啥突出的特點，跟這畫像的人倒是差不多，但好多人都那樣，我不能確定。對了……我記得，當時他的手裏還拿著一把劍，至於具體樣子，我沒看清。”

  “客棧呢？”

  “就是距離我們落腳的地方往後兩條街的客棧，具體叫啥，我記不清楚了。”

  夜鉞對“記不清”這種字眼，顯然不信，更不滿。

  身上的冷意，不自覺的釋放出來，梁氏在他身邊，忍不住覺得脊背發涼。根本不用夜鉞開口，梁氏便急著解釋。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那後街一連有三四家客棧連著，名字又那麽複雜，我哪記得住？而且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客棧還在不在都不好說，我哪還說得出名字？”

  “那位置呢？靠南靠北，靠東靠西，這你應該有個模糊的印象吧？”

  “這……”

  聽著洛雪問，梁氏蹙著眉頭回想，可半晌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見梁氏確實說不出來啥，洛雪便也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她又問，“那你說說來接應的人是啥樣的？這你不會也不記得吧？”

  “他身形略瘦，臉色偏黑，我記得他的左臉上有一刀很長的刀疤，看上去很嚇人。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沉，我依稀聽到了一句‘快點，要來不及了’，其他的就沒有聽見了。”

  偏黑，刀疤，聲音很沉……一樣一樣的，都跟雲杉、雲林差別不小。

  這一刻，夜鉞真的有種百爪撓心的感覺。

  他完全不明白，明明時間和地點都差不多，事情也該是他預想的那般的，明明應該隻要讓梁氏看看畫像，就能真相大白的事，怎麽會拉扯著他越走越遠？

  難道是從一開始，他就想錯了？

  怎麽可能？

  心裏不甘，夜鉞甩開畫像，上前一步，他緊緊的掐住梁氏的脖頸。因為太過用力，梁氏當場就變了臉色。隻是，夜鉞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一

  般。

  眸子像是淬了毒一樣，他死死的盯著梁氏問道。

  “我再問你一遍，你說的可是真的？真的沒有半句謊話？我要你以洛長勝的命發誓，以你三個兒子的命發誓。你要是說謊，我要他們每一個人都不得好死。”

  “我……我說……”

  被夜鉞掐著，梁氏開口很艱難，嘶啞低淺的聲音，像是擠出來的一般。

  夜鉞聞聲，手微微放鬆了兩分。

  梁氏稍稍喘息，隨即道，“我發誓，我用的我命，用我全家的命發誓，我剛剛所有的話，一個字都沒有說謊。我若是有半句虛言，那就全家都不得好死。”

  聞聲，夜鉞狠狠的甩開了她。

  這一刻，他倒是寧可梁氏的話沒有說的那麽篤定，他倒是寧可她神情慌張，一臉的心虛。

  頹然的走向外麵，夜鉞的心像是空了一樣。

  他明明也從一開始就告訴過自己，即便樂樂和甜甜不是他的孩子，他也會將他們視如己出，會對他們好。可是，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的貪婪就開始膨脹了。他想要那夜的人是他，他希望樂樂和甜甜是他的骨肉，他期待兜兜轉轉之後能夠證明，他和洛雪之間隻擁有彼此，從不曾有其他人。

  這種念想在逐漸膨脹，逐漸瘋狂。

  到了如今，似乎已經侵吞了他最初的理智。他甚至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答案，有些接受不了……這個最初他那麽坦然接受的現實。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看著夜鉞的模樣，洛雪的心不禁發慌，她下意識的想外追出去。

  隻不過，梁氏一把就拉住了她，“雪兒丫頭，你們之前說過的，隻要我說，就會去幫忙找你四叔。你們不會說謊吧？雪兒丫頭，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整個家沒有人管你四叔的死活，可我心裏擔心他。求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幫幫我行嗎？我知道錯了，都是我的錯，都怨我……你幫幫我吧……”

  瞧著梁氏的模樣，洛雪沉沉的歎息了一聲。

  “這件事，我之後會安排人去辦，你等消息就是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扯開梁氏的手，洛雪急忙追出去。

  洛家老宅外。

  夜鉞走的不快，洛雪沒有幾步就追上了他，瞧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她輕輕伸手拉住他的手，自然的與他十指相扣。

  感受到洛雪的動作，夜鉞微微頓住腳步，緩緩看向她。

  四目相對。

  他的眼裏全是苦澀，而她的眼裏全是笑意。

  抬手揉揉夜鉞的臉，洛雪輕喃，“咋了嘛？過去那麽久的事了，我都不在意了，你咋比我反應還大？你從哪弄的那兩張畫像啊？你是不是也查到誰帶我走的了？跟她說的很不一樣是嗎？沒事的，再查就是了，我……”

  洛雪的話還沒說完，夜鉞便抓住了她揉捏自己臉的手，下一瞬，他直接將她帶進了自己懷裏。

  夜鉞的喘息聲，就在洛雪耳畔跌宕。

  每一聲，都那麽沉。

  像他沉重的心。

  似乎從相遇的時候開始，夜鉞在洛雪的心裏就是堅韌挺拔的，他高貴淡漠，他從容沉穩，他會有心思細膩的一麵，從而偶爾會流露出哀怨感傷擔憂忐忑，可從來沒有一刻，他像現在這樣……

  無力裏，帶著那麽多的脆弱恐懼。

  “夜鉞……”

  洛雪輕輕的開口，可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勸他。人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她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當局者，還是旁觀者。

  她說不清楚夜鉞為何會這樣？可她知道，看著他這樣，她心疼。

  靜靜的站著，任由夜鉞抱著，洛雪許久都沒開口。

  這大約是現在，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就這樣抱著洛雪，許久，夜鉞才一點點放開她。眼裏帶著幾分晦暗不明的情緒，他低聲道，“去山裏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說。”

  “關於我的？”

  “是，”夜鉞點頭，沒有再多言。

  攬著洛雪的腰，夜鉞運功帶著她奔向青牛山的方向，他的速度很快，疾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他能感受到洛雪抱他抱得很緊，那種強烈的依賴感，讓他紛亂的心裏有片刻心安。

  有那麽一瞬，他甚至希望時間能夠定格下來。

  不要再去管過去的那些事，不要再去追查那個真相，就永遠都這樣……

  或許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