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鉞的話，說的直白，洛長忠聽著腿隱隱發軟。

  之前的時候，夜鉞的確警告過他一次，隻不過那時夜鉞的話說的含糊，並沒有如此的攤在明麵上。

  可現在……

  連連搖頭，洛長忠不敢信夜鉞會查到當初的事，他更不敢認。

  “夜公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雪兒出事，我也很心痛，我知道她受了許多的委屈，但你不能因為在意她，就胡言亂語，把這罪名胡亂的扣在無辜人的身上。要知道，一言可救人，一言可殺人。你這話，未免太荒唐無情，也太誅心了。”

  “無辜？誅心？”

  夜鉞起身，一步步走向洛長忠。

  “雪兒出事前，你是何時回的青山村，逗留了幾日，又做了什麽？之後，你娘又是何時哄騙雪兒去的鎮子上，住進了客棧裏，發生了什麽？再之後，你又是如何和淩宇邦交好，得了他的支持，拓展了人脈圈子，混的如魚得水？這所有一切，需要我一樣樣講出來嗎？”

  “你……你怎麽……”

  “我怎麽會知道？洛長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夜鉞的話，說的沉沉的，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簡短的話語，落在洛長忠的心上，就像是巨石砸進深水潭中，暗流湧動，巨浪滔滔。洛長忠的心理防線，一下子潰敗破碎，他雙腿發軟，直接癱軟了下去。

  坐在地上，一身狼狽，毫無風度可言。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怎麽會知道？你……”

  “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那也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雪兒的人……這就夠了。”

  “我……”

  “不得不承認，你很圓滑，也很有手腕。”

  根本不給洛長忠開口的機會，夜鉞打斷他，冷聲冷氣自顧自的繼續。

  “利用雪兒，幫你打通人脈，拓寬仕途之路，你的盤算打的倒是不錯，可你錯就錯在選中了雪兒。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既然做了選擇，就得承受相應選擇所要付出的代價。你放心，念著雪兒的情分，念著洛家老爺子的情分，我不會要了你的命。隻是，我會毀了你想要的一切。從今兒起，你想要的人脈

  會斷，你想要的仕途會終結，你想要的榮華富貴權勢爵位，都再無可能。至於攛掇你、與你合謀的家人……他們欠下的賬，也得一點點的還回來。”

  家人如何，洛長忠已經完全顧不上了，他滿腦子都是夜鉞說的：仕途會終結。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

  在眾多學子中，科舉仕途這條路，他算是走的順暢的，可是其中的苦依舊難以言喻。這麽多年辛辛苦苦，他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不能就這麽被毀了。

  他是要下場的人，是要高中為官的人，是要名揚天下的人。

  仕途不能就這麽完了。

  連連搖頭，洛長忠眼眸腥紅，他瞪著夜鉞聲音哽咽。

  “不……不可以，”掙紮著起身，洛長忠瘋狂道，“我是洛家的希望，你不能就這麽毀了我，若是雪兒知道你這麽針對我，她是不會開心的。更何況，若是我毀了，洛家就再無可以讀書應試之人，就再無光宗耀祖的可能，那整個洛家會恨你，更會恨雪兒。你那麽心疼她，你怎麽可以讓她成為眾矢之的？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洛雪的確是夜鉞的軟肋，洛長忠拿捏的很準。

  他的偏差在於，他太沒有自知之明，太高看自己，又太輕視別人了。

  他的威脅，荒唐的可笑。

  這麽多年，都活在虛妄裏。瞧著洛長忠，有那麽一瞬，夜鉞甚至覺得他有些可悲。

  夜鉞心裏尋思著，他淡漠的道，“洛長忠，你太自以為是了，老洛家不隻你一個子孫後輩，從同是有秀才功名的洛子震算起，到子霆、子霈，再到子霄、子霖，隻要他們想，他們都可以仕途高進，平步青雲。老洛家光宗耀祖的事，未必非你不可。”

  “不……不是的……”

  “你害雪兒的時候，從未覺得那是毀了她，你從未為她考慮過半分。我現在隻不過是把你做的破事搗騰出來，你就承受不住了，洛長忠，自私到如此地步，你有什麽臉麵立於朝堂？今兒我就把話撂在這，隻要我夜鉞一日不死，你就注定仕途無望。”

  “……”

  “欠雪兒的，你該還給她了，現在就是開始。”

  話音落下，夜鉞再不多停留，他大步流星的出了屋子。

  之前來府城時著急，他和歐陽逸兩個人連個口信都沒來得及留，已經過了這麽久了，怕是洛雪那邊已經等著急了。他得趕緊趕回去，免得洛雪擔心。

  想著，夜鉞不斷加快腳步。

  出了屋沒多遠，夜鉞就碰上了等在那的歐陽逸、梁知年和傅俊義。

  梁知年拱手行禮，壓低聲音道，“王爺……”

  “免了，”夜鉞渾然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隨即道，“歐陽會留在這邊，跟著你一起處理洛長忠的事。我要先回富安鎮，這邊就交給你們了。”

  “是，微臣明白。”

  夜鉞聞言也不再多浪費口舌，他轉身就離開了。

  梁知年瞧著，戰戰兢兢的將夜鉞送出門，之後他才回到屋裏，找人去帶洛長忠去牢中。

  彼時，洛長忠整個人，依舊處在怔愣之中。

  梁知年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洛公子，別愣著了，請吧。”

  “我……去哪？”

  “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還能去哪？洛公子，不是本官說你，人在仕途，可以不夠聰明，但是心思卻不能歪了。你蠢、你糊塗、你無能，這都不致命。致命的是故作聰明，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和你無關的事，碰的好是機遇，碰的不好就是禍害。而你這次……那是滔天大禍，沒人能保的了你。”

  梁知年是知府，身份不低，可他這一席話說出來，無疑證明夜鉞的地位更高。

  紅著眼睛，洛長忠緩緩開口，“他……到底是誰？”

  “是誰？”

  梁知年輕喃，他微微蹲下身子，與洛長忠麵對麵。四目相對，梁知年淺笑。

  “是誰本官沒法告訴你，但是，本官可以告訴你的是，他是你熬一輩子都動不得的人。哪怕你封侯拜相，這句話亦不會改變。”

  “怎麽可能？”

  “進了大獄，你好好想想吧，他是個英明神武的人，也有顆寬大的心，他不會輕易斷人後路，趕盡殺絕。你若識趣，或許還能從紛亂中尋求一條生路。可若你依舊執迷不悟……洛秀才……這世上死的悄無聲息的人太多了，你區區一個秀才，真的無足輕重。”

  說著，梁知年衝著手下人揮了揮手。

  “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