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這麽說，倒也算是理智。

  隻不過，洛子震聽來，總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

  明明是一家人，最後鬧得卻連外人都不如，也許身在局中的時候，為了眼前的利益不顧一切，也不覺得有什麽。可真當前程往事成了過眼雲煙，真當可以靜下心來，細細去想的時候，大約會後悔吧？

  當然，後悔的也許不是洛雪，而是徐氏之流。

  洛子震知道，問題的根源不在洛雪的身上，這些苦口婆心的勸說遊說，也跟她說不著，他也不浪費那個口舌。

  洛子震緩緩從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洛雪。

  “雪兒，這個送你當賀禮吧。”

  “這是？”

  “我今兒去了一趟書院，見了山掌，跟他聊了聊事，也把該辦的手續辦好了。我跟山掌說了家中情況，也引薦了子霆、子霈，山掌答應，你隨時可以帶他們過去。我知道，你是個目光長遠的人，你也會為子霆和子霈謀算。不論如何，去讀讀書應該不是壞事，我想你應該會有這方麵的安排。”

  洛雪接過洛子震手裏的信封，眼底不禁蕩起一抹淺淺的笑來。

  這引薦信，之前文氏也給過她。

  隻不過，洛子震拿來的，意義要更特別一些。

  “子震哥，我替子霆、子霈謝謝你，我是有送他們去讀書的打算，不為功名利祿科舉仕途，隻是去陶冶情操修煉心性，漲漲知識開開眼界，也是極好的。”

  “我知道，你心思豁達，是個眼界寬的。”

  “那子震哥呢？真的想好了？”

  洛雪並不是才知道洛子震不讀書的消息，隻不過，她一直都沒想過要問。可現在，她的話那麽自然的脫口而出，比起兄長來，更像是對朋友的關切。

  話音落下時，連洛雪自己都有幾分意外。

  洛子震勾唇笑笑，“我想好了，不讀了。就像你說的，讀書未必就是為了仕途科舉，比起那來，我還有更想做的事情。”

  “子震哥是個聰明人，你的決定，我相信是經過

  深思熟慮的，不過我還是有句話，想跟你說。”

  “什麽？”

  “子震哥，我能感覺到，你有心事。”

  聽著洛雪的話，洛子震的心不由的漏了一拍，四目相對，他怔愣愣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洛雪並不強求，“我不問你的心事是啥，但子震哥，人這一輩子很長，沒有永遠解不開的心結。也許你現在覺得是天大的事，等過了幾年十幾年再回頭瞧的時候，根本無足輕重。你把心事都藏在了心底，也許會一葉障目，讓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所以，再好好想想，真的別讓自己後悔就成。”

  洛雪的話，一字一句的，像是石頭，落在了洛子震的心湖裏。

  瞧著他的模樣，洛雪不再多言。

  “子震哥，樂樂和甜甜離不開我，我就先回去了。謝謝你的禮物，子霆、子霈有你這樣的哥哥，是件幸福的事。”

  說完，洛雪便離開了。

  獨留下洛子震，一個人站在河邊，回想著洛雪的話。

  他也在凝眉深思，思量若是洛雪知道，他所做的決定，皆因洛長忠對她的傷害，她還能不能如此淡然？思量他是不是應該把秘密揭露出來，而不是替洛長忠隱瞞？思量他這樣做，是不是已經成了洛長忠的爪牙，根本沒有做到自己向往的坦誠坦蕩？

  洛允棋家。

  洛雪回來的時候，夜鉞已經將樂樂和甜甜哄睡著了，大約是顧及著天氣悶熱的緣故，他隻在兩個小家夥的肚子上，蓋上了薄薄的小毯子，還打著扇子，輕輕的給他們扇著。

  瞧著這一幕，洛雪心不自覺的發軟。

  矜貴如他，能為兩個孩子做到這般，何其難得？隻怕是兩個孩子的爹，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吧？

  許是洛雪的目光太炙熱，夜鉞緩緩看向她。

  “一直站在那瞧著幹嘛？我又不是不讓你看，進來坐在炕上瞧，還舒坦一點。”

  “自戀。”

  輕笑著嗔了一聲，洛雪快步走到炕邊上。接過夜鉞手中的扇子，洛雪輕輕的搖。

  夜鉞也不爭搶

  ，微微側身，慵懶的依偎在炕頭上，他輕聲道，“洛子震找你，都說什麽了？”

  “給了我這個。”

  說著，洛雪從懷裏將引薦信掏出來，遞給了夜鉞。

  夜鉞順手打開，引薦信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隨著信被抽出來，還有一對平安符也被帶了出來。看著平安符，夜鉞挑眉看了看洛雪。

  顯然，洛雪也沒想到信封裏還有這個。

  “有一對，應該是給樂樂和甜甜的，之前他也沒說，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心細。”

  整個老洛家，細細的掰著手指頭算，除了洛長勇和許氏，哪怕是洛允杭，大約都曾覺得樂樂和甜甜隻是野種，隻會讓老洛家蒙羞，而不值得被疼愛吧？

  可偏偏洛子震……這個和她並不算親熟的哥哥，對她的兩個孩子表露了善意。

  洛雪沒有辦法不在意。

  夜鉞拿著平安符，輕輕點頭，“雖是小物件，但應該是縣裏青雲寺的東西，到底是用了心的，是份心意。不過，貌似之前你們的關係，並不算多好吧？”

  “是不咋樣，他是大房長子，讀書不錯，有秀才功名，雖然算不得是正經的洛家人，可因為有奶奶罩著，日子過得舒坦。我沒出事之前，不過是進山采藥，為家裏賺錢的工具，等我出了事，那就成了為家人所不齒的對象。我們之間隔得太遠，他不欺我，卻也不會親近。”

  “可是，自從洛雯出事之後，他似乎變了不少。”

  因為歐陽逸安插了人的關係，夜鉞是知道當時歸人酒樓包廂內的情況的。

  淩宇邦說的事，洛子震肯定聽到了。

  將這些事細細串聯起來，倒是不難想出，洛子震為何回來之後，會有那麽大的變化。高熱不退，放棄科舉，還關心洛雪，送平安符……

  或許，歸人酒樓的事，就是答案。

  不知道夜鉞的心思，洛雪聞言，隻是搖頭笑笑，“這世上，又有誰是一成不變的？包括你我，不也都一日日的在變嗎？這沒啥奇怪的。”

  “這倒是，我們變得更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