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有淚不輕彈。

  楊林軒也不想為了這點事落淚，可是，眼淚的鹹澀滋味，卻不受控製的在他的唇齒間蔓延。

  他的心，也嚐的那麽真切。

  楊天正瞧著楊林軒的模樣，也不訓斥，他隻是輕輕笑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是不錯，可也沒有出類拔萃到無人可比。夜鉞那後生我見過幾次，為人低調謙恭，處事沉穩周全，儀表堂堂不說，而且胸襟氣度都非比尋常，胸中更有溝壑萬千，雖不是讀書人，身無功名，卻不比誰差。這樣的人，的確值得你嫉妒。”

  “爺爺……”

  “林軒，其實我挺開心的。”

  對上楊林軒的眸子，楊天正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失望，相反，他的臉上盡是欣慰。

  本就是要談心的，楊天正也不跟楊林軒藏著掖著，喝了一口酒，他緩緩繼續。

  “你明白的，人貴自知。我知道你這些年讀書順遂，沒有遇到過啥挫折，這難免會讓你飄飄然。如今，出了夜鉞那樣一個人，讓你能夠認清自己，這是好事。而且，你雖然心裏嫉妒，心裏埋怨，可你提到夜鉞的時候，並沒有否認抹殺掉他的好，這證明你頭腦清晰，還能分得清是非。這在我看來，難能可貴。”

  “可能分清是非有什麽用？雪兒她……”

  “那是兩回事。”

  知道楊林軒要說啥，楊天正開口，將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林軒，你喜歡雪兒丫頭，也珍惜這份喜歡，念念不忘，在我看來是好事。這至少說明你不是個寡情薄幸，朝三暮四的人，你重情重義，這沒啥不好。可是你要知道，做買賣還得講究個你情我願呢，更何況是感情？不是說你好，你用心，你付出，你重情，人家就得喜歡你。你有你的好，這些好不會成為別人必須要喜歡你的理由，當然，這些好也不會因為別人不喜歡你，就沒有了意義。”

  楊天正說的道理，楊林軒心裏都明白。

  隻是，明白是一回事，能夠放下又是另外一回事，而能夠坦然麵對，克製著自己的心，讓那顆心平靜

  如水，不起半絲的波瀾，更是另外一回事。

  至少這一刻，楊林軒做不到。

  “爺爺，道理我都懂，可我要怎麽做？”

  “放不下的就藏在心裏，想去做的就去努力，人這一輩子，能順著自己的心活，那才暢快。”

  聽著楊天正的話，楊林軒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

  這其實不像楊天正說的話。

  就像楊天正了解他一樣，楊林軒也了解楊天正。雖然楊天正也挺看好洛雪的，可是對於他喜歡洛雪這件事，楊天正雖然嘴上不說，卻從來沒有支持過。

  可現在……

  疑惑都寫在臉上，楊天正瞧著，也不瞞著。

  “雪兒丫頭是個不錯的姑娘，就是命不好，出了那樣的事，我心裏也挺替她惋惜的。她不會成為咱們楊家的人，不隻因為我心思窄，容不得你和楊家身上染上汙點，為人詬病，也因為她對你沒有情。

  你心裏有她，我攔不住。

  你是個明白人，我也不想勸你說沒有結果，就該放棄。你知道輕重，我也不想跟你說，現在這個時候，應該以前程為重，應該放下。

  林軒，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就像我不能強求你一樣，你也不能強求雪兒丫頭。你放不下，那就把喜歡藏在心裏，你想護著她，那就默默的護著，人這一輩子，能有個自己喜歡，並且願意為之付出的人，也是件不錯的事。

  但話說回來，保護這兩個字，可不是說說那麽簡單的。”

  最後這話，楊天正說的語重心長。

  海誓山盟固然好聽，風花雪月固然甜蜜，可是在柴米油鹽裏，在風口浪尖上，那些都不如行動來的實在。

  保護，需要實力。

  而這正是楊林軒欠缺的，也是他懊惱和煩躁的根由。

  “林軒，也許在眼下這個檔口上，我說的這些話會有些刺耳，你也許會覺得我存了故意刺激你奮進的心思，可事實就是事實。

  雪兒丫頭有本事，她能在徐氏那老婆子的磋磨下，做主分了家，為一家子謀了出路，又能在短短的時間裏，

  買了他們院外的地，請人新建房子，她還有一手的醫術，被人吹的神乎其神，她的本事不簡單。

  這樣的人，注定站在風口浪尖，也注定吸引人。

  木秀於林，她會惹出麻煩來，而且有很多麻煩是不容易擺平的。她也會吸引像夜鉞那樣有能力有手腕的人，這些人也會為她赴湯蹈火。你沒有實力，保護隻是一句空話，因為你沒有幫他解決問題的能力，甚至於連為他赴湯蹈火的機會都沒有。

  你嫉妒夜鉞，懊惱自己的無能，這並沒有啥用。一醉解千愁，可酒醒了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

  你該咋做，你想咋做，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如楊天正所說，他這話的確有變相刺激楊林軒用功上進的心思，可不得不承認，他的話也是事實。

  今兒柳家的事，就是例子。

  楊林軒放下酒盅，定定的看著楊天正，他再沒有開口。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後，楊林軒才笑笑，他緩緩起身，啥也沒說，而是扭頭出了屋，回了自己的房裏。

  楊林軒的腳步不快，可每一步都沉穩而不沉重。

  看著楊林軒的背影，楊天正嘴角上揚的弧度，不自覺的更大了幾分。

  楊林軒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接下來應該咋做，至於感情……也許他是一時放不下，也許是一輩子都放不下，隻不過那都不會成為他的牽絆。他是為了老楊家在努力也好，是為了洛雪在努力也好，其實都不要緊。

  要緊的是，他在奔著自己想做的事努力，他心裏開心，他不會後悔。

  楊天正想著，緩緩端起酒壺，又為自己倒了一盅。

  這酒，他喝的放心。

  卻說洛雪這邊。

  入夜後，洛雪便讓甜甜和樂樂跟著許氏睡，大約過了子時，她便換了一身黑衣，翻牆出了洛允棋家。沒有絲毫的猶豫，她直接奔著洛家老宅去了。

  柳家來鬧，那都是徐氏造的孽。

  白日裏，夜鉞不讓她出手對付柳家人，可這不代表她就要悶聲吃了這個啞巴虧。

  徐氏，她收拾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