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道人的白氣融消之處，海水開始翻湧，接著一股水柱衝天而出，陳隱稍稍往後撤了幾步。

  水柱褪下，從裏麵走出一個柱形之物。

  這柱形之物開始還渾身透徹，看不明樣貌，但隨著其漸漸出現人的四肢和腦袋，陳隱是倒吸了口冷氣。

  山一道人再次現身。

  陳隱雖然驚詫，但他很快平穩住心緒，運聚衍力又衝了上去。

  “蜉蝣，”山一道人腳不沾`地`，隻若掃去麵前飛塵一般揮了下手，陳隱就突然卸去全部氣力與衍力，戛然停下，“冷靜，老身如此隻為讓你自在一些。”

  雖然對方的確是山一道人模樣無錯，但他給人的感覺與山一道人絲毫不似。

  而且剛才那一下，雖然沒有任何疼痛，但陳隱很清楚，已完全是超出了自己能力可抗衡的範圍。

  “那......那個，他去哪了？”雖然化成了人形，讓陳隱在心理上好過很多，但他還是怕說錯話，結結巴巴地問道。

  “他？”山一道人指了指自己，“此魄已奉於老身，老身可見其記憶，實早不該存於現在。”

  “那敢問我師姐呢？戚瑛璃，那位姑娘，她在哪？另一位前輩說，隻要打散山一道人的魄，它便可救回瑛璃和孩子。”

  “吾等的世界與蜉蝣的世界，終不可逾越，於雙方皆是，蜉蝣的世界有維持此秩序者，被蜉蝣們稱為“零之境者”，吾等世界亦然，且正為老身，”`山一道人`不緊不慢地對他說道，“卻不知從何時起，便會有蜉蝣或似吾等者，試圖突破這條界限，以求染指另一世界，燭龍當初贈你衍力，便也是有如此盤算。”

  “這個......前輩，恕晚輩鬥膽，晚輩並不關心這些，隻想知道如何救我師姐。”

  陳隱急切地說道。

  “蜉蝣多擔心一下自己處境，你是否在不久之前，已與燭龍達成了協議，將自身的魄交於它，許其占用你的身軀？”

  “是，他助我對抗山一道人，救回師姐。”

  “如老身剛才所言，便不會放你離開，”對方語氣平緩，沒有任何感情，“但，老身也應允過你，你若將此人帶給老身，便許你一願。”

  “那還請前輩趕緊救回瑛璃!”陳隱看到了希望，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三思，蜉蝣，三思，”山一道人說道，“老身有一個更好的建議，你的體質與精神，足以承載零之境的衍力，老身將會贈予你老身的衍力，以此不僅可助你製衡體內燭龍之力，讓其無法吞噬你，另外，隻要你不越雷池，還可讓你在蜉蝣的世界裏，如吾等般，永恒不滅。”

  “前輩與晚輩曾在天池山見過，應知晚輩對這些東西無任何執念，”陳隱一心隻想救瑛璃，“所以，隻請前輩幫我救師姐，晚輩亦是聽憑處置，聽那山一道人的意思，師姐在現世的狀況拖延不得了。”

  `山一道人`沉默了片刻：“是，老身確是記得，你與其它老身所見蜉蝣不同，你目光甚為短淺，當時一心隻想毀裂點，縱然那毫無意義。”

  這話說時，海麵又竄起了兩股水柱。

  看水柱中的身形一個正是瑛璃無錯，而另一個中是嬰兒的形狀。

  “蜉蝣，僅可選其一。”

  水柱中的瑛璃看了眼旁側水柱，又回眼看著陳隱，身體在掙紮，眼中帶光，嘴唇一直在動著，但陳隱聽不見她說什麽。

  “蜉蝣，選。”

  **

  “等等!銅起兄弟!”嬋玉忽然驚叫著，將覺著太冷正欲離開冰窖的銅起，“瑛璃!瑛璃身子好像有起伏了!”

  胥芸鈺正為瑛璃號著脈，她皺起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她恢複呼吸了。”

  銅起趕緊是回身跑來，迅速探了瑛璃的鼻息和腕脈：“趕快移出冰窖，帶到暖和的地方。”

  嬋玉不等那些守衛進來，自己就背著瑛璃疾步奔了出去。

  剛把戚瑛璃放上營帳中的木板床，她就猛得睜開了眼，身體不斷打著哆嗦。

  嬋玉是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瑛璃身上。

  銅起這邊一路都跟身把著脈，當瑛璃躺好後，他輕聲道：“她沒有大礙，但腹中孩子沒了......”

  瑛璃似沒聽到，大眼睛驚慌地轉著圈。

  嬋玉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瑛璃，莫怕，是我......”

  戚瑛璃的兩顆眸子轉向嬋玉，漸漸安定了下來：“嬋玉？這是哪裏？”

  “馬絲國冰窖旁臨時搭起的營帳。”嬋玉還沒有說瑛璃肚裏孩子的事。

  “我怎麽會在這兒......”

  嬋玉從瑛璃到夢境中叫醒自己開始，盡可能言簡意賅地向瑛璃解釋了來龍去脈。

  “我記得之後我見到了師弟，然後有一個很厲害的人......”瑛璃好似也聽懂了個大概，忽然是一驚，“師弟呢？陳隱可回來了？”

  “還沒有找到陳隱，你見到了他，他可有說自己在哪？”胥芸鈺問道。

  “在皇陵，得快去幫他，那個人很厲害，完全超乎常人的厲害，是零之境！”瑛璃越說越激動。

  “瑛璃，你不要激動，”胥芸鈺說，“現外麵的金雲已經散去，至少說明陳隱他們是成功了，可能現在他也醒了過來，待會兒我去皇陵尋他。”

  “我也一並去。”瑛璃說著就想要起身。

  銅起按住瑛璃的肩膀：“戚師妹，先前一直將你放在冰窖中，雖用藥草做了保護，但你現在體內許多器官仍舊很虛弱，不易活動，最主要的一點，你腹中的孩子沒了，而你能活過來已是奇跡，身體很虛。”

  田嬋玉不知該如何開口的事情，就這麽被銅起講了出來，她忽然是緊張地望向瑛璃。

  果不其然，瑛璃神色突變，她緩緩摸向自己的肚子，一瞬間力氣全無，雙眸頓時失了神，眼淚奪眶而出，嘴裏念叨著：“我想起來了，孩子沒了，師弟也沒了......”

  瑛璃這樣子，讓嬋玉異常擔心，她伸手捋開瑛璃額前的發絲：“瑛璃，不要多想，隱哥隻是還沒尋到而已，鈺兒剛才也說了......”

  她還以為是瑛璃隻是傷心過度，所以那麽悲觀，但是瑛璃轉眼看向她，緊緊握住嬋玉的手，眼裏的淚水不斷往外湧，聲嘶力竭：“嬋玉，我記起來了，師弟他選了我，他和孩子都沒了，都沒了！”

  說完，瑛璃就開始像魔怔了般，一直反複細聲念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嬋玉聽不懂，瑛璃現在自然也不可能細解釋。

  她隻能是求助得看向胥芸鈺和銅起。

  “除了那紅衣赤腳的大姐外，我見他們其他人都往什麽皇陵去了，”銅起轉向胥芸鈺說，“他們亦可幫我們尋陳隱，胥姑娘，你帶我一並去，至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留下來照看瑛璃。”嬋玉眼淚也打著轉，雖很擔心陳隱，但眼下瑛璃更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