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柴房門口，程玉茹身側還跟著玲瓏，前些日子偷簪子的時候，他們主仆二人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老嬤嬤。

  今日定是要審訊一番的。

  “奴才在門口守著。”李戶低聲道。

  “有勞。”

  程玉茹進來就看見了柴房裏的人，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甚至都沒有哭鬧，也沒有半分的求饒。

  僅僅一眼，她就意識到了這人不是一般身份。

  索性，她也不打算走什麽彎彎繞繞。

  平日裏溫軟嬌俏的聲音，此刻十分清冷，“孟氏可是你的恩人？”

  坐在那裏的人猛地抬頭，她怎麽也沒想到麵前人，能直接知道她的背後主子，更是沒有想到，進門沒有威逼也沒有利誘，隻是這樣問她了一個問題。

  看著老嬤嬤的表情，程玉茹輕輕的笑了一聲。

  “看來我是猜錯了。”

  嬤嬤渾身僵住，她忽然之間有些心慌，害怕麵前這個人說出更多她的事情來。

  清涼的聲音繼續環繞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裏。

  “你大抵是有什麽把柄握在了她的手中，所以空有一身能耐，卻隻能為她辦事。”

  老嬤嬤臉色白了幾分。

  為何？

  這個年紀看著不大的丫頭什麽都知道？

  就憑她幾番變換的表情，程玉茹知道，自己就算是沒說了個十成十，也說中了有七八分。

  她心中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今日就算不把這個人收在自己的麾下，她也絕對要在這老嬤嬤心裏埋下一顆種子。

  孟氏你妄想憑借著拿把柄，就能安心無恙的用人？

  且看她給不給這個機會！

  思及此，她緩緩走近老嬤嬤，帶了幾分慵懶和淡然。

  “她送給我那絢帶繡樣的帕子，也是出自你手吧。”

  此話一出，震的麵前人瞬間看向她。

  這個事情她怎麽可能知道？

  即便是她身邊人，也是知之甚少。

  少女清麗的聲音，此刻卻帶了幾分歡快，似乎很高興猜中了一樣。

  “我再猜猜，你恐怕也不是什麽所謂的嬤嬤，而是數年前，那個繡工極為出色的繡娘吧。”

  “我想想……叫什麽呢？”她似乎十分懊惱，握起拳頭錘了下自己腦袋。

  然後她轉臉咧開嘴笑道“我記性不太好了呢。”

  老嬤嬤已經是渾身顫抖起來，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苦苦瞞著的身份，一下子被暴露在人前。

  而且根本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老底都被人家揭了出來。

  她聲音有些啞，聽起來格外粗礪，“你怎麽知道？”

  程玉茹十分驚奇，她居然開口說了話，眼神亮亮的看向了麵前人。

  老嬤嬤忽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聽說繡娘當年被夫家背叛，還被毒啞了嗓子不能講話，看來我是又記錯了。”

  老夫人猛地就想撲上來，卻被旁邊兒的玲瓏眼疾手快的推了一把。

  不甘的摔倒在地上，“你到底是誰？”

  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小姐，居然能對多年前的秘辛了如指掌，她心中不禁懷疑，此前的人是不是被調了包？

  到現在為止，以老嬤嬤表現，看來清湖所猜測的完全正確。

  剛才她說的每一件事情，除了能證實她是孟氏的人，剩下所有的消息都是清湖根據一些信息做出的判斷。

  他甚至都沒有任何人證物證，也不對，似乎他聽說了那個被自己扯破的帕子，就已經逐漸有了猜想。

  今日一番試探。

  根本就是來試驗清湖的能耐。

  可眼下的結果，好似清湖說的都中了。

  難怪當年能隨意就當上了一朝丞相，甚至穩坐不動，無人敢招惹。

  想到這裏，眉梢眼上都是帶了幾分笑意。

  有這般人才，她自然是高興的。

  除此之外，也多虧了玲瓏，她雖心直口快卻也十分細心。

  上次跟著老嬤嬤之後，竟然將她全身上下的特征記了個十成十。

  也正是因為玲瓏提到她手上有厚厚的繭子，讓清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聽到老嬤嬤的問話，程玉茹淡淡的挑眉，“如假包換。”

  兩人一時沉默。

  老嬤嬤忽然猛地跪在她麵前。

  “小姐所言無一句差池，若小姐能讓老奴的孫子脫離苦海，老奴願為小姐萬死不辭！”

  聽到這像是表忠心的話，程玉茹反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了，她在心中琢磨了一番，又淡淡的說了句。

  “常氏，當年你夫家背叛了你，轉眼你就被孟氏拿捏，個中緣由，你還是再想想為好。”

  常氏渾身怔住，腦中被炸的一片空白。

  這麽多年她竟然是從未想過，若非盤踞在自己身邊許久的人，怎能知道她有個疼愛入骨的孫子？

  想到這兒，她又是重重的磕了頭。

  “老奴多謝小姐提點！”

  “不必急著效忠，你若想通了，以你的手藝，我必登門去請。”程玉茹態度有幾分轉變，得到了自己想要答案之後，她也不再多做停留。

  一番話說的身後人眼眶濕潤。

  以你的手藝，我必登門去請。

  當年，她也是名揚整個閔洲的絕頂繡娘。

  曾經求她手藝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曾幾何時，她被打落這番境地，也曾幻想著還能回到那一天。

  今日她忽然就覺得，那一日似乎還能盼得到。

  李戶站在門口，自然是將裏麵的對話聽得個一清二楚。

  可他心中卻是充滿了對程玉茹的敬佩，敢讓他聽到，就是對他的信任。

  這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氣度，當下也未必能有幾人做得到。

  他緩緩俯下身子，“老奴，謝過小姐。”

  話中隱含的意味二人都聽得懂。

  程玉茹笑著擺手，“往後仰仗管家的地方，多的去了。”

  說完她就帶著緩緩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沒有任何遲疑。

  李戶此刻眼中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來到程家他自己做的最大的選擇，恐怕也是最正確的選擇。

  來日，可期。

  玲瓏一路上頻頻拿著小眼神瞄著自家小姐，後者實在是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抬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

  “想說便說，你那是什麽眼神？”

  玲瓏捂著腦袋一臉哀怨，下手好重。

  “小姐，那些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