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開始轉涼，夜市上的熱鬧卻仍舊不減半分。

  練攤的叫賣聲混合在各種食物的氣息裏，往來的人流擠擠繞繞，特別有煙火氣。

  江愈穿了件白色的高領薄毛衣，外麵套了一件套頭衛衣，乖乖地跟在陸琢身邊走路。

  他自小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被煙熏火燎的燒烤攤位和一閃一閃的霓虹燈鬧得有點懵，新奇地四下看了一會兒，拉著陸琢問：“要做什麽呀？”

  陸琢怕他被擠開走丟，把人護在自己身前，一邊走路一邊說：“沒來過這種夜市吧？有很多好玩的小店，還有玩小遊戲的攤位。”

  還是因為身體的原因，這種環境有點複雜的地方江愈爸爸媽媽的確是不會允許江愈去的。

  他很快就被小攤位上的一個陶瓷小兔子吸引了目光，拽著陸琢不肯走了，然後細聲細語地問攤位老板：“您好，請問這個怎麽賣啊？”

  他長得小，又穿得顯嫩，旁邊還站著個穿著打扮一眼就看得出來條件很好的人，老板立即坐地起價：“一百五。”

  江愈吐了吐舌頭，有點不舍地立起來，說：“好貴啊。”

  陸琢拍拍他小腦袋，問：“很喜歡？”

  江愈口不對心地說：“也，也不是很喜歡。”

  陸琢笑了笑，提了一下褲腿然後蹲下去，拿起來那個小兔子看了看說：“這東西一百五能進三十個了吧？我們往街裏走走，十五塊錢肯定能買一個。”

  老板瞪了陸琢一眼，不滿地說：“小夥子可不要亂講話，一百塊錢，一百塊錢不能少了。”

  陸琢摸了摸鼻子，說：“成吧，我們去別家看看。”

  然後摟著一臉茫然的江愈就要走，後頭老板果然開始嚷嚷：“十五肯定不行，二十塊錢，我賣給你！”

  陸琢果斷帶著江愈繼續走。

  老板都差點追出來：“行吧行吧，反正我就快收攤了，十五塊錢買給你們吧。”

  陸琢這才停下來，掏出手機掃碼轉賬，十五塊錢買下了那隻陶瓷小兔子。

  江愈看得都呆了，等陸琢把小兔子塞進他手裏，特別崇拜地說：“你好厲害啊。”

  厲害什麽啊，他小時候幹過為了一個冰激淩跟小攤販磨了二十分鍾價錢的事，那可比這技術含量高多了。

  陸琢心說，要不是怕砍價太凶談崩了，後麵買不到一模一樣的小兔子，他估計能砍到十塊錢。

  不過砍了次價就能被小男朋友崇拜成這個樣子，陸琢一時間覺得這小兔子都能價值一千五了。

  他把小兔子放進江愈衛衣的帽兜裏，然後拉了江愈的手一下，說：“帶你去前麵看看。”

  江愈路上又買了一串糖葫蘆舉著吃，然後看見個挺大的攤位，擺著一麵氣球牆，有小朋友在舉著玩具槍打氣球。

  陸琢側頭問他：“要不要去玩？”

  江愈“啊？”了一下，指著自己有點傻氣地問：“我？”

  陸琢從人家手裏搶了一顆糖葫蘆吃掉，說：“對啊，我記得小時候很多小孩兒都很喜歡玩這個，現在很多攤位都沒了，就這邊夜市還有。”

  江愈小小口咬了一下糖葫蘆，才咬掉了四分之一顆的糖葫蘆，然後才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玩嗎？”

  陸琢說：“去吧，可以玩，小時候沒玩過的都還算小孩子。”

  江愈看了一眼剛剛那個打氣球的小朋友，已經牽著他爸爸媽媽的手離開了，懷裏抱著個剛剛打氣球成績好得到的玩偶獎勵。

  他有點想玩，又有點怯意，拉了一下陸琢的手，小聲說：“你陪我一起。”

  陸琢讓他坐在射擊的座位上，給他掃碼付了錢。

  江愈沒碰過這些東西，聽著老板解釋了氣槍怎麽玩，茫然地找了半天準星，還是打了個空槍。

  他下意識失落地看向陸琢求助，結果又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太孩子氣了，腦袋轉到一半又轉回去，毫無頭緒地打空了第二槍。

  一共二十次機會，江愈玩了十九次，一個氣球都沒有打中。

  太打擊人了。

  江愈有點自暴自棄了。

  陸琢看著他皺起來的小眉頭，好笑地摸摸他的腦袋，然後從個背後虛抱住江愈，帶著他打了一槍，終於打破了一個氣球。

  隻破一個氣球也沒有獎，老板也沒管他們。

  江愈卻很容易滿足的亮了眼睛。

  一個晚上，陸琢帶著他玩了好些個大多是小孩子在玩的地攤遊戲。

  套圈，大轉盤抽獎，抓娃娃機……

  江愈玩得出了點薄汗，眼睛裏都閃著興奮的光，話也變得多了一些，問陸琢：“怎麽忽然想起來帶我來這裏玩了呀？”

  其實這個想法一點都不突然。

  陸琢很久之前就想過要帶江愈來玩。

  現在電玩城不少，這種“原始”化的地攤遊戲卻已經很少見了，但是在陸琢上小學初中那個時候這種攤位很多，然而他手裏實在沒什麽錢，時常是圍觀團隊中的一員，到了初中之後才有一次蹭著同學請客玩了一回。

  那個時候他就想，真好玩啊。

  然後又計劃好，等小不點兒的爸爸媽媽來接他，他一定要偷偷帶著小不點兒也來玩這個。

  他輕輕笑了笑，說：“不是心血來潮，我好早之前就想帶你這麽玩。”

  江愈歪著腦袋用疑惑地眼神看著陸琢：“好早？”

  陸琢“嗯”了一聲，說：“就是等著你來福利院接我的時候，計劃過很多要帶你一塊做的淘氣的事，那天看見你留著的外套我就想起來了。”

  “剛認識你那年我十二，福利院的孩子都沒錢，也不知道你們家當時那麽有錢，所以當時我還幻想以後每個月攢那麽幾塊錢的零花錢，然後帶著你去吃路邊攤，還能買小卡片什麽的。”

  當時他還一度非常擔心他跟江愈是兩個人，幾塊錢的零花錢不夠花，苦練砍價本領來著。

  不過這一茬有點太傻了，陸琢選擇性閉麥了。

  他看了看周圍，感慨地說：“還好找到你得還不算晚，以前那些熱鬧的夜市早都沒了，就連這裏明年也就要整頓了，差點就補不回來了。”

  周圍仍舊很熱鬧，但是江愈就是聽見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他因為錯過了擁有陸琢這樣一個哥哥的童年而懊惱，又因為此時陸琢就在他身邊而慶幸。

  還，不，算，晚。

  這四個字真的太好了。

  他眨巴著眼睛看了一圈四周，拽了拽陸琢的衣袖，然後說：“哥哥，我要喝甘蔗水！”

  陸琢立即理解了過來，配合地掏出口袋裏皺巴巴的一張十塊錢的現金，說：“我們還剩下十塊錢，哥哥去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