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沒被發現，陸琢也沒為難他，江愈之後的工作倒是非常順利。

  不過工作順利，他找當年那個小哥哥的事情卻非常不順利。

  當年的製度沒有如今完善，更沒有聯網的檔案係統可供查詢。

  江愈沒有人脈，想要找一個人其實十分困難。

  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當年福利院院長的住處，坐了兩個小時的城際大巴找過去，院長卻隻記得江氏資助過福利院的事情，並不記得江愈曾經來過福利院了，更遑論記得是哪個孩子陪著他玩過。

  江愈無功而返，一周的好心情消失殆盡，晚飯也沒有胃口吃，悶悶地趴在床上發呆。

  然後被忽然響起來的門鈴聲嚇了一跳。

  江愈不想動，他沒有叫外賣，想不出來除了外賣小哥還會有誰來敲他家門，索性默認是走錯門了，沒出聲。

  果然敲門的動靜響了一會兒就沒聲了，江愈剛把臉埋進枕頭裏，放在一邊的手機忽然又響了。

  來電顯示：不能惹的甲方。

  江愈：“！”

  “不能惹的甲方”的電話顯然是不能不接的，不過最近陸琢沒找他麻煩，江愈膽子大了點，沒爬起來正襟危坐，就那麽趴著接通了電話，臉悶在枕頭裏“喂？”了一聲。

  聽著蔫巴巴的。

  陸琢問：“在哪呢？”

  江愈乖乖回答：“家裏。”

  陸琢那邊無語良久，扔給他三個字：“那開門。”

  江愈愣了一下，飛快地意識到什麽，然後打了個滾爬起來，小跑著出去打開自己家的門。

  陸琢站在門口，臂彎裏掛著西服外套，襯衣的袖子挽起來，露出結實的手臂，和一絲不苟穿西裝或者那個運動裝騎機車的陸琢又都有點不一樣。

  就有點很散漫的樣子。

  帶著點天生的痞氣。

  江愈看得傻眼了三秒，然後很傻氣地問：“剛剛是你敲門？”

  陸琢直接無視了江愈這個傻乎乎的問題，用空著的那隻手直接包住江愈擋在門上的手，反客為主地把人牽回了人家自己家裏。

  靠得近了，江愈才聞到了陸琢身上隱隱的煙酒味道，看來剛剛是應酬去了。

  陸琢進門，很自來熟地坐到人家沙發上，江愈不知道陸琢這是什麽意思，也不太敢問，隻能小步跟著走過去。

  亦步亦趨的，像乖巧的小尾巴。

  陸琢把西裝外套脫了扔在一邊，又把領帶拽下來，鬆開襯衣兩顆扣子，長腿伸直都能碰到江愈家的茶幾。

  江愈默默伸手，打算把自家茶幾給挪一挪。

  結果他力氣小，使勁一推，茶幾猛地一動，上麵一個杯子“咣當”一下就倒了。

  江愈被嚇了一大跳，差點蹦起來，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陸琢“噗嗤”一下笑了，伸手幫他挪好了茶幾，又扶起了杯子，說：“去給我倒杯水。”

  江愈趕緊站起來：“哦。”

  他去倒水，陸琢就坐在那，打量他這個小小的一居室。

  家裏很亂，茶幾上堆著亂七八糟的書，角落裏還放著一套畫具，有半幅沒畫完的畫，沙發套也皺皺巴巴的，抱枕被扔的七零八落。

  不過好在都很幹淨，也沒有垃圾堆積。

  看樣子是努力收拾過，然而不得其法。

  等江愈倒了水來，陸琢已經動手把茶幾給歸置整齊了，接過江愈捧過來的水杯，一邊喝一邊隨口問江愈：“不熱麽，怎麽不開空調？”

  江愈抿抿唇，神情有點無措，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半晌才很小聲說：“空調壞掉了。”

  陸琢：“……”

  江愈去臥室很費力地把他用了幾天的小台扇搬出來，放在沙發上，去插電源的時候台扇就倒了，等他笨手笨腳地把台扇扶正，又把插頭給拽了出來。

  陸琢看著他，頭很疼。

  他按住江愈的手製止了他的動作。

  江愈嚇了一跳，以為陸琢又生氣了要掐他手腕，死死閉上了眼睛。

  陸琢：“……”

  他一點力氣也沒用，都能把人嚇成這樣，於是隻好放開人家，問：“家裏有工具箱嗎？”

  江愈手被他按在掌心，沒動，隻點點頭說：“有。”

  陸琢按了按眉心，看著提線木偶似的小傻子，提醒：“傻愣著幹什麽，去給我拿啊。”

  江愈穿著小拖鞋“啪啪啪”一路小跑。

  然後翻了半天，才從衛生間洗手台下麵的櫃子裏翻出來一個一看就很久沒用過了的工具箱，拿回來遞給陸琢，有點不信任又不敢明擺著表現出來地問：“你還會修空調？”

  陸琢氣結。

  他掐江愈小臉一下：“怎麽了，怕我把你家空調徹底拆了啊？”

  江愈很擔憂地說：“要不，我還是明天找人來修吧。”

  陸琢氣得想打人，伸手把工具箱拽過來一手拎著，另一隻手又報複地捏了一把江愈的耳朵，說：“你連電扇都準備上了，我看你是打算這個夏天都不修了。雨季這破天氣又潮又熱，明天什麽明天！”

  然後他看著江愈十分不信任又十分膽怯的目光，說：“你快別在這氣我了，去給我煮杯牛奶。”

  江愈更為難了，看著陸琢說：“我家沒有牛奶……”

  他其實還想說自己不會，可眼看陸琢的臉色要變黑了，心裏警鈴大作，話音一轉，接道：“我去買！”

  陸琢心累地說：“快點。”

  江愈這裏是個舊小區，配套並不完善，江愈下樓用了點時間饒了一條街才從便利店買到牛奶，等回來的時候陸琢已經坐回了他家沙發上閉目養神，罷工多天的空調正在努力製造清涼。

  江愈探頭探腦地看了沙發上的人兩眼，換好鞋子躡手躡腳地溜進廚房。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陸琢一定很累。

  平時那麽凶的一個人，看著都沒那麽嚇人了。

  他喝牛奶都是微波爐叮一下，但是人家陸琢都動手給他修空調了，江愈就知恩圖報地翻出來了從來沒用過的小奶鍋，還用手機搜了一下怎麽煮牛奶，然後……

  然後成功把牛奶煮糊了。

  一居室就那麽大點，陸琢自然聞到了焦糊的味道。

  他望著廚房露出來的半個小小的身影，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去廚房。

  江愈正懊惱地把鍋子扔進水池，紅著臉抿著唇，看上去都快哭了似的。

  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看見陸琢，纖細秀氣的手指立即繳在了一起，很愧疚地說：“對不起……你等一下，我重新煮。”

  他仔細看著陸琢，討好地說：“你別生氣好不好？”

  這還怎麽生氣。

  陸琢認命了，動手自己洗了奶鍋，問：“你喝不喝？”

  江愈一晚上什麽都沒吃呢，點了點頭，小聲說：“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