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漾漾洗漱完準備睡覺的時候, 手機響了，是褚居雲打來的。

  不是剛剛才分開？

  隋漾漾這樣想著，手上卻飛快接了電話，聲音無意識就軟了兩分：“怎麽了？”

  “我怕你睡著又做噩夢。”褚居雲說。

  隋漾漾心髒撲通撲通狂跳了一通, 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他不會是想過來睡吧？

  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但是, 怎麽，好像……有一點點期待呢？

  真的, 隻有一點點。

  “你別掛電話。”褚居雲不知道隋漾漾腦補了些什麽, 略一停頓便繼續說出自己的目的, “你把別的應用關掉, 戴著藍牙耳機睡吧, 這樣有什麽事我這邊也能聽到。”

  隋漾漾臉上剛升起來的熱氣又慢慢降下去：“哦……好。”

  “怎麽了？”褚居雲聽出她語氣不太對，“不高興？”

  “沒有, 很開心。”隋漾漾馬上否認。

  是真的開心，有個人這麽惦記著自己, 整顆心都是暖的，怎麽可能不開心。

  “那就好。”褚居雲還提醒她，“把別的都關掉, 別突然來個消息嚇著你。”

  隋漾漾一邊答應著，按他說的去做, 一邊說：“你也好好睡，別擔心，我感覺今晚應該不會做噩夢了。”

  “那自然最好。”褚居雲問, “躺下了嗎？”

  “嗯，躺下了。”隋漾漾關掉燈，縮進被窩裏。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個字說出來, 竟然有些麵紅心跳。

  “蓋著被子，別貪涼。”褚居雲叮囑道。

  漆黑安靜的環境裏，耳邊的嗓音存在感特別強。

  隋漾漾一直覺得褚居雲的聲音很好聽，有種非常成熟的味道。他之所以被稱為老幹部，跟他的長相真沒有半毛錢關係，主要還是跟他的習慣和氣質有關，聲音也是一個原因。

  其實少年時期的褚居雲，聲音跟現在倒是不太像，他不像別的男孩子在變聲期會出現一副公鴨嗓，他的聲音清透純淨。那時候他們住的村子，背靠大山，有時候褚居雲對著天空喊一聲，那回音都比別人更悠遠綿長，隋漾漾的爸爸曾經就說過，楚三長大了適合當個歌唱家。

  “別說話了，我給你唱首歌吧。”褚居雲在電話那端輕聲道。

  隋漾漾還能聽到他喝了口水才開始唱歌。

  透過聽筒的聲音裹挾著電流，微微有點失真，但某些細節也更清晰。

  隋漾漾發現，他聲音之所以顯得很成熟，是因為他的音質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啞。

  這一絲啞很性感，隋漾漾卻感覺哪裏不對。

  一種類似第六感的東西，但她一時間想不明白。

  褚居雲的聲音讓她安心，而且吸走了她大半注意力，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個晴好的早晨。

  一夜無夢，睡了個好多年沒有過的好覺。

  隋漾漾摘下耳機，發現電話早掛斷了，時間正好是早上六點。

  她起床洗漱，換身運動服，出門的時候就看到褚居雲已經靠在門口等著了，同樣是一身運動服。

  看到隋漾漾出來，他迎上前，先低頭來了個早安。

  跑完步，隋漾漾簡單做了點早餐，兩人吃過早飯後，一起出發去見孟旌。

  孟旌是個長相很平凡的男人，微微有些發胖，見到兩人急忙迎上來，臉上堆滿笑意：“褚老師，隋小姐，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

  “孟導客氣了。”褚居雲握著他的手，將人拖回座位上，分別落座。

  隋漾漾暗笑一聲，坐在褚居雲旁邊。

  “夏姐說你們願意接這部電影，我真的非常感動。”孟旌年齡比褚居雲還小一歲，但長相看著至少比褚居雲大五歲，眉宇間紋路深重，渾身籠罩著一股鬱鬱不得誌的味道。哪怕笑著，那種感覺也揮之不去。

  “我看過劇本，還不錯。”褚居雲一本正經地說，“孟導不必覺得有負擔，你知道我的習慣。我接電影，從來隻看劇本和團隊，絕不會受別的因素影響。”

  隋漾漾想到昨天夏婉玉苦口婆心勸他半天的事，差點沒繃住。

  褚居雲依然麵不改色：“孟導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孟旌因為他這句話，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眼睛裏閃著光，眉間的皺紋都平展了一些。

  “我就知道，褚老師是個好人。”孟旌喜滋滋地說，然後又想起隋漾漾，急忙補上一句，“隋小姐也是，我看了你們的真人秀，你真的太優秀了，本人比鏡頭裏看著還漂亮。”

  隋漾漾急忙道：“孟導過譽了，我演技不行，還得你多費心。當然，我保證會努力。”

  “你，你太謙虛了。”孟旌對隋漾漾的演技也實在誇不出口，幹脆往褚居雲身上引，“有褚老師在，一切演技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褚居雲搖搖頭，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孟旌：“這是我看完劇本後的一些想法，孟導有時間的話，可以看看，有什麽問題我們提前交流。”

  別說孟旌，這東西連隋漾漾之前都不知道。

  大約十幾張紙，裏麵有文字有圖形，隻掃一眼就看得出用心。

  世人都道褚居雲演技好，卻不知道好演技的背後，他付出了多少。

  一個很簡單的小故事，劇本本身都還不到十頁。

  對褚居雲來說，簡直就是信手拈來的小事，可他依然做了那麽多功課。

  而且，這劇本是他昨天才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隻能是他晚上加班整理出來的。

  隋漾漾不確定他是本來就如此，還是為了她才想要盡可能讓這個故事出彩。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讓她非常感動，偷偷在桌子底下攥緊了褚居雲的手。

  而孟旌比隋漾漾還感動：“褚老師不愧是被稱為‘娛樂圈演技天花板’的人，真的，這份用心，我是第一次看到。我，我這個導演都忍不住慚愧，你考慮得太周到了……”

  他眼眶都有些紅了。

  “孟導，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氣。”褚居雲直接道，“別說這種話，別人捧殺我罷了。”

  孟旌揉了下眼睛，急忙道歉：“是我考慮不周，但這真的是我的內心話，以後不會當著別人的麵說。隋小姐……”

  “放心，我也不會說。”隋漾漾微微笑道。

  孟旌背轉身擦了把臉，然後才轉過來，情緒有些繃不住：“我喜歡拍電影，這些年一直沒做出什麽成績，以前還埋怨老天不公，覺得自己是因為沒機會才沒有成功。現在才明白，就算別人的成功是因為機遇，而我不夠成功，也是因為不夠努力。現在有了你們倆加盟，雖然這隻是一個小故事，但我相信，成績一定會非常不錯……”

  他看起來真的憋了蠻久，一開口就控製不住，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隋漾漾也是善於觀察人心的，剛進門的時候，孟旌雖然熱情，但其實透著點疏離。應該說他骨子裏就不是一個外向的人，不是一個會輕易跟人掏心掏肺的人。他真心感激他們來出演這部電影，但也僅限於感激。

  畢竟，誰都會認為，他倆會接這部電影，是衝著葉筠騁，準確地說，是衝著葉昊來的。

  是褚居雲一份精心準備的資料，戳到了孟旌的軟肋。

  隋漾漾甚至感覺，如果換個場合，如果隻有褚居雲跟孟旌，孟旌沒準能在褚居雲麵前痛哭一場。

  她之前認為褚居雲準備資料，要麽是習慣如此，要麽是為了她。

  可現在看到孟旌反應這麽大，忽然覺得其實有第三種可能——褚居雲也是為了孟旌。

  這個平平無奇的導演，到底有什麽值得褚居雲如此花心思去攻略呢？

  偷偷看了褚居雲一眼，褚居雲微微一笑，在桌子底下輕輕揉了揉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孟旌說了半天，發泄完心裏的情緒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一個大男人紅了臉，衝兩人道歉：“對不起，我實在是……”

  “孟導性情中人，我們都很願意跟這樣的人合作。”褚居雲親自給他添了杯水，“你沒有失禮，不用說對不起。”

  隋漾漾也乖巧道：“孟導你放心，我一定向你們學習，盡量不拖後腿。”

  “你們真的是太好了。”孟旌喝了口水，“太好了……哦，對了，還有個問題，就是片酬的事……”

  這次的電影是體育局牽頭的項目，給出的資金本來就少。

  而五個單元故事分別是不同的導演，孟旌在裏麵名氣和人脈都墊底，拿到的資金也最少。

  如果不是葉筠騁跑來試鏡，他可能就找幾個便宜的新人了。

  “我們的資金確實不多，我……我個人補貼一部分，最多隻能給兩位老師出到六位數的片酬。”孟旌慚愧地低下頭，“我知道你們的片酬遠不止這個數，如果沒法接受，我也絕不會勉強。”

  “我跟漾漾商量過了。”褚居雲說，“這部電影我倆不要片酬，如果資金確實不夠，我可以再投一部分。”

  孟旌都傻眼了：“不，不要片酬？”

  褚居雲肯定地點頭，笑了笑說：“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要為了賺錢，我們也不會接這部電影。”

  “對對……真是太感謝了。”孟旌略一思索，問道，“兩位中午有空嗎？我正好說要約葉子吃飯……葉筠騁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叫葉子。方便的話，一起見個麵？”

  褚居雲和隋漾漾不是為了錢才接這部電影，在孟旌的想法裏，那自然是衝葉筠騁來的，所以想先介紹他們認識。

  “今天中午我倆還真有個飯局，對不住，辜負了孟導的好意。”沒想到，褚居雲卻拒絕了。

  “沒關係，反正都還沒約，不影響什麽。”孟旌急忙道，“那下次……”

  “什麽時候進組？”褚居雲問。

  孟旌說：“時間比較趕，可能十天左右就要進組。”

  “那大概是我們錄完下期《種田記》後，行，那到時候組裏見。”褚居雲站起來，“合同的事情，孟導直接找我倆的經紀人夏姐就行。”

  “好。”孟旌答應完才意識到褚居雲說的是“我倆”，愣了下才站起來送人。

  跟孟旌分開後，隋漾漾迫不及待地問褚居雲：“孟導有什麽特別？你要這麽花心思攻略他？”

  “我花心思攻略的，隻有你。”褚居雲笑道，“對孟導，那叫使用了一點小手段。”

  “……”隋漾漾受不了他突如其來的撩撥，“說正經的，他到底有什麽特別？”

  “你仔細想想他的姓氏。”褚居雲說。

  “孟……孟導。”隋漾漾一驚，“他跟孟蘭導演，不會有什麽關係吧？”

  “他是孟蘭的弟弟，同父異母。”褚居雲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還好我接了這部電影，看來老天爺都看不過顧修和的所作所為，想要幫我們一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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