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弘學看了眼手機界麵上的熱搜, 輕輕咳嗽一聲，不太自然地說：“怎麽了？”

  “明人不說暗話，康導。”隋漾漾冷聲道，“這熱搜, 節目組買的吧？”

  雖然是個疑問句, 卻用上了肯定的口。

  康弘學摸摸鼻子，不承認也不否認：“你為什麽說是節目組買的？”

  “如果是自然熱搜, 詞條應該是類似於‘褚老師教隋漾漾打太極’之類, 而不是帶著‘佛係CP’。因為這個CP並不熱, 我跟褚老師之間, 無論名聲還是地位都千差地別, CP粉不敢這麽舞，也沒這能力刷上熱搜。所以, 這隻能是有人買的。不是黑熱搜，那便不可能是別人陷害。”隋漾漾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能夠從炒CP這件事情中吃到紅利的，除了雙方當事人，便隻有節目組了。我問過我公司, 不是我們買的，是誰還不夠明顯？”

  “怎麽就不可能是褚老師？”康弘學驚訝於隋漾漾反應這麽快, 忍不住問道。

  “褚老師用得著嗎？他不需要。”隋漾漾篤定道，“炒CP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隻能拉低他的檔次, 他吃不到紅利。”

  康弘學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非要我把證據擺在你麵前才認嗎？”隋漾漾有點著急，說話語氣也比較衝，“那樣的話, 我覺得……我們可能隻有撕破臉了。”

  康弘學頓時臉色微微一變，辯解說：“看你這話說的，哪有那麽嚴重，這不就是一個普通宣傳嗎？我記得，我們合同裏也簽過，藝人要適當配合節目組宣傳吧？”

  當初原主跟康弘學談合同的情形，隋漾漾倒是有記憶，所以她清楚知道這位當初將原主坑得有多狠。

  不過原主也是傻，那時候一心要跟蕭聞發展點什麽，所以對於炒CP這件事情，比節目組還熱衷。甚至非常直白地添加到合同中了，就差把炒CP對象也寫上，標注清楚是蕭聞。

  也幸好她沒那麽做，不然現在情況會更可怕。

  但就是因為這樣，隋漾漾才沒法過多指責節目組，畢竟當初是自己這雙手親自簽下的字。

  “是，我們簽過合同，說藝人要配合進行必要的宣傳。”但隋漾漾也不可能就此認輸，“可是，康導，我們先不討論炒CP是不是必要宣傳，單說我在節目組的表現……”

  她故意頓了頓，滿意看到康弘學變得緊張了一點，才一字一頓地說：“我並沒有因為沒有酬勞，就有所懈怠，而是一直在認真對待，髒活累活什麽都幹，即便受傷也沒任何怨言，對吧？”

  康弘學整個人都僵了下。

  隋漾漾一開口就精準說中他心虛的地方。

  隋漾漾受傷和坑了她兩千萬這兩件事，一直是康弘學的心病。

  沒保護好嘉賓，不管因為什麽，節目組都有責任。

  至於兩千萬……當初康弘學是真不滿意這姑娘，不想用她，所以一開始就明確拒絕了。但隋漾漾找了他好幾次，甚至提出願意花錢買名額。他被纏得煩了，隻好當遇到個冤大頭，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加上當時資金預算確實有些緊張，所以才做了那個決定。

  誰能知道隋漾漾後來會表現得這麽好呢？跟當初比，簡直像換了個人一樣。

  千金難買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他寧願跟隋漾漾簽份正常合同，也不用現在老是覺得虧欠，更不用擔心合同曝光。

  可現在尷尬的是，他不能因此改合同。

  因為哪怕改了，也不能保證隋漾漾方不會留有副本。

  一旦合同曝光，如果隻有原來那份，網友會指責節目，但說到底還是自願。可是，如果改了合同，他就還得再加上一個捧高踩低、見風使舵的爛名聲。真正當紅的藝人要談合作，都得考慮再三了，畢竟誰能保證自己永遠處在巔峰，沒個低穀的時候呢？

  另一方麵，現在節目錄製還沒過半，如果他改了合同，就等於是在向隋漾漾示弱。他倒不擔心隋漾漾，就擔心她的公司會“恃寵而驕”，再拿著合同的把柄來要挾節目組，為隋漾漾爭取便利，到時候節目組就隻有一步讓步步退了。

  所以，康弘學的想法是，如果隋漾漾後麵不出現太過分的騷操作，他都會在收官的時候，給她補上酬勞。

  然而他沒想到，現在就因為一個在他看來無傷大雅甚至是對隋漾漾有利的熱搜，隋漾漾公司還沒動靜，她自己先直接找上門來了。

  “對，你表現很好，我也特別感謝你的付出。”康弘學隻能硬著頭皮裝淡定，“所以，無論是節目中還是節目外，我都在盡量增加你的鏡頭，希望你能早日大紅大紫，相信你也感覺到了。”

  他故意把炒CP的事，換了個說法，輕描淡寫地帶過。

  但隋漾漾明顯沒那麽好糊弄：“不用這麽拐彎抹角，我們還是開門見山吧，我不願意和褚老師炒CP。”

  “為什麽？”康弘學尷尬地抓了抓頭發，“褚老師無論名聲還是名氣，都是頂尖的，跟他炒CP，對你沒任何壞處。”

  但是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隋漾漾沒把這話說出口，隻是堅持：“沒有為什麽，我就是單純不想和他炒CP。”

  康弘學：“這……”

  “康導，把熱搜撤了。”隋漾漾不跟他廢話，認真道，“我不是要拿合約的事情來威脅節目組，隻是希望節目組做事情前也考慮一下本人意願。當然，如果你們一定不肯撤，我就隻好自己想辦法了，到時候誤傷到誰，先說聲抱歉。”

  這還不叫“威脅”？

  康弘學無奈得歎氣：“撤撤撤，馬上就撤，行了吧？”

  看隋漾漾還盯著他，幹脆拿起手機打電話叫助理現在就去處理。

  “康導你別多心，我真沒別的想法，隻是想盡最大努力好好錄完節目，不想惹麻煩而已。”隋漾漾馬上換了副笑臉。

  康弘學深深懷疑自己看人的眼光，當初怎麽會覺得這姑娘是個沒腦子的呢？

  不過現在他對她也拉不下臉，又歎了口氣，有些不解：“但我也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拒絕炒CP？難道是……因為蕭聞？”

  最初隋漾漾來找他的時候，節目嘉賓隻定下了蕭聞、趙簡陽和餘溪三個嘉賓。

  隋漾漾當然沒直接說是為了蕭聞才上的節目，但暗示得足夠明顯，就是為了追人。還誇張地表示，這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康弘學去打聽了一下，發現隋漾漾和趙簡陽餘溪都沒交集，倒是公開表示過蕭聞是男神，更有人爆料說隋漾漾私下跟蕭聞表白過，不過被拒了。

  因此，所有人都認為，隋漾漾是為蕭聞而來。

  可節目錄製開始後，隋漾漾卻一次都沒給過蕭聞好臉色，反而是和褚居雲走得很近。

  時間一久，康弘學慢慢就忘記了隋漾漾來節目的初衷。

  現在隋漾漾堅持不跟褚居雲炒CP，康弘學又迷惑了。

  他非常確定，褚居雲是最後一個定下來的嘉賓，所以隋漾漾不可能是為他而來。

  莫非，這一切都隻是障眼法？

  隋漾漾依然喜歡蕭聞，和褚居雲走得近隻是為了……避嫌？或者是想讓蕭聞吃醋？

  康弘學已經完全看不懂了。

  “不，當然不是。”隋漾漾沒想到他腦洞會這麽大，但其實也不怪他，之前原主挖的坑實在太大了，她怎麽努力也填不平，稍不注意就會崴腳，“其實……康導你仔細想想就不難理解我的心情。以我現在的名聲，跟褚老師炒CP，是支持的多，還是罵的人多？我已經被罵太久了，最近好不容易消停一點，實在不想再回去過那種焦慮的日子，你能明白嗎？”

  這倒也是一個理由，但康弘學並不怎麽相信。

  隋漾漾現在的任何解釋，在他看來都略顯蒼白，更像是在掩飾對蕭聞的情意。

  畢竟，如果真的是這個理由，最開始問的時候她為什麽不說？要等他說出蕭聞的名字才說？

  “懂了。”康弘學搖搖頭，“可是，如果是自然熱搜呢？”

  “那當然跟節目組無關，我不會無理取鬧。”隋漾漾怕再坐下去，他會繼續談蕭聞，主動告辭，“今天這事謝謝康導，希望我們之後能合作更愉快。”

  康弘學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行。”

  他現在對隋漾漾印象挺好，也看得出來，蕭聞不適合她，對她充滿惡意，所以真心希望她能放棄蕭聞。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太可能，康弘學歎了口氣，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打開隔壁房間的門。

  這休息間連著隔壁會議室，他要和其他人重新討論一下宣傳方案。

  可他沒想到，一拉開門，看到的竟然是褚居雲的臉。

  康弘學嚇得手一抖，差點將門摔在褚居雲臉上。

  好在褚居雲反應快，淡定地伸手扶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沒碰著你吧？”康弘學反應過來，急忙道歉，“褚老師，你什麽時候來的？”

  “跟隋漾漾前後腳。”褚居雲很平靜地說，“見你們有事，就沒進來。”

  康弘學：“……那你都聽到了？”

  “嗯。”褚居雲點點頭，“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康弘學現在認定隋漾漾喜歡蕭聞，卻不知道褚居雲對隋漾漾又是個什麽態度，現在看他神色冷淡，不太高興的樣子，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磕磕絆絆地說：“本來，本來是想和你說說炒CP的事情……”

  他之前認為隋漾漾肯定沒意見，所以隻想說服褚居雲，卻沒想到……

  “那現在不用談了。”褚居雲臉上沒什麽表情。

  “是……”康弘學尷尬不已。

  “先斬後奏，康導這事做得確實不夠坦誠。”褚居雲又說。

  康弘學：“……是。”

  褚居雲看他一眼：“我想讓康導幫我一個忙。”

  “好，你說。”康弘學滿口答應。

  褚居雲說：“我要隋漾漾全部資料。”

  “啊？”康弘學一愣。

  褚居雲說得更明白：“我知道你之前調查過隋漾漾，想要你手裏所有相關資料。”

  康弘學這下更加認定了褚居雲對隋漾漾有意思，可想到隋漾漾對蕭聞的執著，實在不忍心老幹部在愛情上栽個跟頭，偏偏這事還不好勸。

  褚居雲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皺眉道：“不行嗎？”

  “啊？”康弘學反應過來，忽然有了個主意，“當然行。”

  他在資料裏注明，隋漾漾有喜歡的人，不正好可以提醒褚居雲？

  “謝謝，那你忙。”褚居雲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隋漾漾不想炒CP並不是因為蕭聞，她是不想連累我，你不要隨便腦補。”

  康弘學：“……”

  完了，老幹部都學會自欺欺人了，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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