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作者:
拉棉花糖的兔子 更新:2020-03-15 20:10 字數:4405
“你也有嗎?”蘭菏問。
“有。”程海東把袖子擼起來,露出了五色繩,“老大還說我已經有覺慧寺求來的平安符了,而且上回去的時候,我還在覺慧寺撞了鍾祈福。不過我還是覺得,像我這種天選之子,還是多點保護比較好。”
——過去一段時間,程海東心態已經完全恢複了,甚至把接連撞鬼當作酒後談資,大約不下十桌人聽過他的事跡了。
“回頭你幫我證明一下啊,今天我還跟吳編說這事兒,想給她做素材,她還說我扯淡。”程海東道,他說的吳編是指這部劇的編劇吳玲,因為柳醇陽不時有新想法,她也一直待在片場。
蘭菏:“你又跟人說藍白無常的事啊,沒人會信你的……”
程海東倔強地挺直了身體:“我不管……哎喲。”
他這全身一用力,腰疼了。
程海東是斯坦尼康攝影師,設備重得很,常人上一天班腰都會不舒服,何況是他這樣的高負荷工作。
“不行不行,幫我去買點止痛貼吧,我那兒用完了。”程海東對蘭菏道。
待會兒兩場沒有蘭菏的戲,程海東就不同,短暫休息一下馬上又要工作了,還真沒空自己去拿止痛貼。
“行。”蘭菏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影視基地也有不少商鋪,蘭菏在找止痛貼時,聽到兩個女孩子在說話:
“……那個道具是特意按照原著買的,當時買了幾組備用,不算古董,但好像也有點年頭了,也不便宜啊,花了幾千塊呢。”
“嗯,所以現在都傳說,那鬼是個雅鬼,衝著好硯台來的。”
“可之前已經拍了好多條有硯台的,現在怎麽辦,都換了重新拍嗎?”
“也沒辦法了吧……一直找不到丟了的在哪。也不知道會不會停工做法事,好像還在掰扯。”
蘭菏覺得她們應該就是傳說中隔壁鬧鬼劇組的,也算無意之中幫他解了圍。但蘭菏也沒插話,默默拿好了東西,付賬回去。
蘭菏回了片場,遠遠就看到編劇吳玲也在,身邊有個素麵朝天的女孩子。
而程海東,趁著導演給演員講戲的空隙,和吳玲說:“吳姐你看,蘭菏回來了,不信你問他之前我是不是撞鬼了!”
“吳編。”蘭菏和吳玲打了個招呼,至於吳玲旁邊那個女孩,他就不認識了,看著眼熟,應該也是劇組的工作人員,隻友好地點了點頭,那女孩也盯著他笑了一下。
吳玲好笑地說:“我不是不信,隻是覺得你這個版本也太偏了。”
程海東問道:“什麽叫偏啊?吳編,我問你,你知道女媧補天怎麽補的嗎?”
吳玲不假思索:“用五色石啊。”
程海東搖了搖手指,“我有個北方朋友就和我說,他們村裏傳說的是,東北角沒長嚴實,女媧娘娘就用冰淩子插住了,所以東北特別冷,一刮東北風也冷。”
吳玲:“……”
其他人:“……”
吳玲還真有點被說服了:“也有道理,有些具有地方特色的小眾版本。不過我確實沒聽過女媧用冰補天,也沒聽過無常帽子上寫的是‘來都來了’。通常民間是兩種說法,黑白無常帽子上寫著‘一見生財’和‘天下太平’或者‘你也來了’和‘正在抓你’……”
她想想還有點想笑:“如果一個寫的是來都來了,另一個寫什麽,出入平安?孩子還小?”
她環視一周,對上蘭菏的目光,尋求他的讚同。
蘭菏當然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嗯!”
“不對!”旁邊那安靜的女孩眼睛忽然瞪大了,“吳姐,真的是‘來都來了’!”
“……啊?”吳玲頓了一會兒:“你說什麽?”
“吳姐,你信我。”女孩認真地道,“真的是‘來都來了’,上個月我去演出,和我搭檔演完就撞到了髒東西,找我們演戲。後來就是來了個鬼差,帽子上寫著‘來都來了’,把我們放了回去。”
說就說,她也環視,看蘭菏,盯著他們尋求肯定。
蘭菏:“……”
他就說這個女孩有點眼熟!
原來不是組裏的,而是之前遇到的那個川戲演員啊,隻是卸了戲妝,不大認得出來。
——其實因為有兩場戲現場需要川戲演員,特意請了專業人士,吳玲剛好認識夢晴,就給找來了,這會兒還沒上妝,一起說說話。
夢晴也沒認出蘭菏來,那會兒哪敢盯著無常的臉看啊,就算看也隻看得到眼睛,蘭菏戴著麵罩呢。
“我的天啊,美女,你也遇到過鬼差?”程海東就像見了親人一樣,激動得很,“太好了啊,我被冤枉太久了!我就說嘛,鬼差有寫這個的,他們都覺得我瞎扯。”
“這樣麽……”吳玲本來覺得程海東的說法很可笑,但程海東舉的例子讓她半信半疑,現在和程海東完全不認識的夢晴也這樣說,還自稱是真實經曆,那就值得思考了。
“有點意思啊,我要再多問問一些人……其實這種說法倒是比另外兩種有戲劇性!”吳玲越說還越興奮了,“這樣的無常,還真多了幾分趣味。”
蘭菏突然有點虛,不會從此創造了新的傳說吧……
這時候,柳醇陽一聲令下,程海東又退了幾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準備拍攝了,夢晴也得準備上妝。
吳玲在手機上記錄剛才夢晴說的話。
蘭菏問了一句:“吳編,下個本子準備寫鬼神劇嗎?”
“是啊,想寫個靈異單元劇,所以到處搜集素材。對了,蘭菏,我聽攝影老大說你爺爺是開紙紮鋪的,你有沒有類似的經曆?”吳玲問。
“呃……這個,信則有不信則無。”蘭菏含糊地道,“我隻知道一些老輩的禁忌,給您說一下吧。”
“好啊好啊。”吳玲對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其實不感興趣,如果有,她隻想知道那個鬼的故事跌宕不跌宕,設定離奇不離奇。
蘭菏邊回憶邊道:“像我們做紙紮用的剪刀,是不能帶到別人家裏去的,晦氣……”
蘭菏把自己知道的民俗部分給吳玲說了一下,吳玲記錄完畢不自覺自語般道:“也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來都來了’。”
蘭菏:“不好說。”
……那就要取決於我之後還會見多少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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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每天拍攝時長十幾個小時,中間偶爾沒有自己的場次,蘭菏可以休息休息,收工回去,又要洗澡準備第二天的戲。
晚上蘭菏看得犯困,出了房間,想去酒店的自動販賣機買杯飲料。
正巧遇到陳星揚也在這兒買飲料,衝他抬了抬下巴,打趣地喊他劇裏的名字,“巡春。”
蘭菏也想和陳星揚開玩笑,但不是用張巡春的表麵性格,而是臉一低,用陰森的聲音喊主角名字:“孟景——”
他一喊,燈就閃了兩下。
這層樓都安安靜靜悄無人聲,燈再這麽一閃,陳星揚還真嚇了一跳。
“我靠,嚇死我啊!”
“我也不知道燈會閃。”蘭菏沒憋住笑了。
倆人說了兩句就一起往回走,長長的走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格外長。
酒店的走廊上擺著裝飾櫃,上放雕像,路過之時,那櫃子裏傳來“嘭”的一聲,就像砸了什麽東西。
“什麽啊。”陳星揚覺得動靜也太大了吧,伸手就想去看看。
“別看了吧,可能是老鼠。”蘭菏對好奇心太重的人都沒法理解。
響就響吧,又不是警報響了,你還打開櫃子去看。
陳星揚已經把櫃門給打開了,隻見裏頭居然是疊在一起的幾隻硯台,其中一個側翻,應當就是剛才發出動靜的源頭。
這硯台石色均勻幹淨,質地細膩,而且有些年頭的樣子。陳星揚拿起來一看,疑惑地回頭道:“隔壁那個劇組是不是……硯台都丟了?”
不會就是這些吧,他聲音都漸漸發飄了。自己還膽大地拿著硯台,手一抖,硯台就要摔落了。
“不要啊——”
細細的聲音響起來,與此同時,蘭菏也迅速一伸手,接住了那隻硯台。這些硯台看起來細膩古樸,卻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嗚嗚……不要……”
又是那個細細的聲音。
陳星揚聽不到。
蘭菏聽見了,則是不經意一般向旁邊掃了一眼,隻見櫃子旁邊不知什麽時候蹲了一個破衣爛衫的長衫長須男子,他低聲道:“不要再把我的墓碑拿走了。”
蘭菏的手也差點軟了一下,默默把硯台放了回去。
墓碑?
這明明是硯台,怎麽會是墓碑。
蘭菏不及想那麽多,對頭皮發麻的陳星揚道:“其實可能是劇組的人被偷走,藏在這兒,他們和我們不是同一家酒店麽。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放在原處,明天再悄悄和他們說吧。”
陳星揚本來被嚇得不輕,蘭菏這麽一說,表情淡定嚴肅,他又覺得挺對了,剛才自己響動,可能也是沒放穩而已,一想反倒是自己先入為主,大驚小怪了,“成!”
長衫鬼魂抱著腿,繼續幽怨地碎碎念。
蘭菏熟視無睹,站起來道:“那先回去休息了,晚安。”
……
即使榮升反派演員,稱得上男二了,蘭菏還是小透明,相約和程海東住的一個標間,他倒也不在意就是了。回去之後看程海東已經睡熟了,自己也準備倒頭就睡。
隻是那長衫鬼可能聽到他和陳星揚約定好明天要告狀,就在他們倆的房間來回倒騰,嘴裏不停念叨:“不要……不要動我的墓碑……”
蘭菏被吵得翻來覆去睡不著,每次剛要睡著,長衫鬼又從陳星揚的房間過來了。
墓碑,什麽墓碑……蘭菏煩得一下魂魄離體,把麵具扣上了。
長衫鬼剛從陳星揚房間出來,迎麵就看到了無常製服,眼睛一時瞪大了。
蘭菏:“你什麽情況,在這兒吵什麽?”
長衫鬼回神後第一反應就是要逃,隨即反應過來,對方竟然在詢問他的情況。一時下唇都發抖了,“大,大老爺,我好苦啊!!嗚嗚嗚!!”
他一下撲倒,去抱蘭菏的腿。
什麽習慣!蘭菏嚇得往上飄了幾寸,俯身道:“你有事說事啊,快點。”
長衫鬼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老爺,我因為屍骨不全,無法投胎,一直守在自己的墓邊,我老老實實,什麽惡也沒做啊,幾十年了!但是,有個殺千刀的,他居然偷我的墓碑!”
這麽多年,棺木都殘破了,那人居然還把他墓碑偷走。
蘭菏:“偷你墓碑?然後把墓碑弄哪兒去了?”
他好像有點猜到了,但還是要假做不知地問。
“弄到這裏來了!”長衫鬼哭道,“老爺,那個人很壞的,他們把別人的墓碑偷走,磨掉字,再賣出去重新做墓碑,或者其他製品。他一個晚上要偷好幾塊,到處偷,我的墓碑因為是整塊祁陽石做的,還被他分開做成了好多硯台。那個墓碑是我辛辛苦苦存錢買的啊嗚嗚……”
祁陽石又叫永石,產於湘省,非常適合用來做硯台,成硯稱為祁陽石硯。當然,條件足夠,有大的石料,用來做屏風、墓碑也都是可以的,比如這個長衫鬼。
可惜,被做無本買賣的人給偷走了。
長衫鬼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委屈,“那個人太凶了,我嚇不了他,就想把我的墓碑收起來,可是那些人好像也發現了。”
蘭菏看他哭得整個鬼都越縮越小了,吵得腦仁都疼,“別哭了,你告訴我偷墓碑的人在哪兒,一定記得吧。還有,你的名字也告訴我,我燒……我讓人捎件衣服給你。”
長衫鬼都暈了,怯怯問道:“真,真的麽大老爺,我沒錢。”
別說他沒錢,就是有錢,也難得求到陰差來管這種孤魂野鬼的閑事吧。
“不要你錢。”蘭菏木著臉道,“現在你找個地方安靜待著,等我消息就行了。”
“謝、謝謝大老爺!謝謝大老爺!”長衫鬼欣喜若狂,仍然不敢置信,“真的嗎?這是真實的嗎?沒有說不好的意思,但我在荒郊野外住了幾十年也沒想過大老爺能特意免費來給我做主,今天是什麽好日子?”
蘭菏心說無常平時都什麽做派,我隨手幫忙,還要被懷疑了,他敷衍地道:“今天……今天陰司送正義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