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溪隻帶了小雲一路往回走。

  蕭正九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走了老遠，他騎馬追上前去，鳳溪也不理他，隻自顧自往前走。

  “上來。”蕭正九伸出一隻手。

  鳳溪看都沒看他。

  氣氛有些尷尬。

  蕭正九眉頭一擰，你給別的男人送荷包，老子都沒發脾氣呢，你發個哪門子的脾氣？

  “老子讓你上來聽到沒有？”他重複一遍。

  鳳溪還是不說話。

  蕭正九無奈，將手收回，放慢了速度，第一次被人這般忽視。

  “為什麽要給那人荷包？”他憋著一股氣問道。

  鳳溪隔了半晌，終於開口回答了，“那不是我給的，你能不能別不分青紅皂白就上去打人？”

  蕭正九跟個受氣包似的，“那是誰給的？”

  老子明明就看見你親手從懷中將那荷包掏出來交到了兔崽子的手上！

  眼見為實。

  這場麵對他來說刺激性太強了，不打人？忍不住啊！

  鳳溪冷冷回應，“別人托我給的。”

  “誰托的？”蕭正九追問。

  鳳溪態度堅決，“不能告訴你，反正我都明確和你說了，這荷包不是我的。”

  蕭正九有些炸毛，“怎麽就不能告訴老子了？”

  給人送荷包，還有事瞞著老子，好大的膽子！

  “左右你知道那荷包不是我的就是了。”鳳溪依然不說，蕭正九騎著馬，卻要和行人一個速度，可是憋死他了。

  但鳳溪鐵了心不上馬，蕭正九也沒轍，隻得耐著性子陪她慢慢走著。

  一直快要走到將軍府的時候，蕭正九幹脆下馬，手裏拉著韁繩，一言不吭地跟在鳳溪身後。

  鳳溪瞥了一眼他垂頭喪氣的模樣，覺得有些可笑，心裏的火氣消了一大半，轉頭在小雲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麽，小雲聽過，點點頭，轉身便小跑著先回了府。

  “她幹什麽去了？”蕭正九詫異問道，試圖打破僵局。

  鳳溪故作玄虛，“也不能告訴你。”

  蕭正九嗓子一噎，這丫頭是三天沒教訓了！

  他也是有脾氣的！

  他媽的，就是下不去手！

  小雲不一會兒，便跑回來了，看來是把吃奶的勁兒都試出來了，整個人氣喘籲籲的，一直跑到鳳溪跟前，悄咪咪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塞進鳳溪手裏。

  鳳溪把手背到身後藏起來。

  蕭正九頂著一張傲嬌臉往前走，一副老子不稀罕看的模樣，餘光卻時不時往這邊瞟上一瞟。

  到了拐角，轉彎就是將軍府的大門，鳳溪忽然目光炯炯看向蕭正九，莞爾笑了一下，這才將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少爺，這個給你。”

  她神情有些羞赧，雙頰也不知是不是凍得，有些微微泛紅，粉嘟嘟的，讓人看了，心裏飄飄然。

  她將那東西遞了過去，又補充一句，“這可是我親手繡的喲~”

  蕭正九傻愣愣地低了低頭，但見鳳溪手裏又拿了一個荷包，明顯之前那個風格不同。

  這一個線條都是歪歪扭扭的，細看還有好多露出來的線頭，以及，上麵打了奇怪的結。

  “嫌醜？不要？”

  鳳溪欲要收回，蕭正九一把奪過。

  “以後別搞這些花裏胡哨的玩意兒。”說著，放到懷裏收了起來。

  這他媽真是他見過的最醜的荷包！

  真是醜死了！

  醜出了天際！

  這麽醜的荷包，他若是不收著，萬一這丫頭轉身送給了別人，可不得給別人笑掉了大牙？

  所以，他必須收著！

  也必須是他收著！

  回到府裏的時候，府裏各院都已經開始在楹柱和門口上張貼春聯和門神，一派喜氣洋洋之景。

  葉青也拿了副春聯，端著碗漿糊，奮力往門楹上貼著。

  見蕭正九和鳳溪一同回來了，微微彎了彎腰，“少爺回來啦。鳳姑娘考中了嗎？”

  鳳溪詫異，“你怎麽不問你家少爺，反倒先問起我來了？”

  葉青將春聯貼好，便從板凳上跳了下來，把手裏盛了漿糊的碗放到一片，拍拍手，說道，“我家少爺肯定是沒問題的，倒是鳳姑娘您有些危險。”說完又一副欠揍地模樣，問了句，“到底考中了嗎？”

  鳳溪骨子裏的傲氣瞬間就被激了起來，伸手一指，“剛好在你家少爺前頭呢。”

  “前頭？”葉青下巴都要驚得掉了下來，“真的假的？”

  鳳溪瞪了他一眼，“你若不信，自己去書院門口看看啊。”

  葉青哀怨地歎了口氣，小聲嘀咕道“太子殿下不夠意思呀，說了讓您進書院，怎麽能把您排在鳳姑娘後頭呢？”

  “和太子殿下有什麽關係？”鳳溪立刻反問。

  蕭正九狠狠踹了葉青一腳，“你他媽最近嘴欠了是不是？”

  葉青急忙閉了嘴，但鳳溪卻懂了，一副看透世事的樣子，嘴角漫起一絲得意的笑，“原來是有黑幕，我說呢。”

  蕭正九一臉不屑，“老子有任務在身，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

  “我怎麽不懂？”鳳溪反駁，“之前有昭和遺黨為了得到進書院的推薦書殺了人，好混進書院，所以你入書院就是為了方便調查此事，是不是嘛？”

  鳳溪笑嘻嘻的說完，蕭正九卻是一臉嚴肅，囑咐道“進了書院，不要說你知道這些。”

  他這樣說，不是擔心鳳溪將此事泄漏出去，而是怕她因此惹來什麽禍事。

  這一點鳳溪也知道，所以點了點頭，保證道“放心吧，我自有把握，不會說出去的。”

  蕭正九坐下來，看著桌上還有一盞未喝完的熱茶，冒著白色的熱氣，問道“有人來過？”

  葉青應道“哦，您出去的時候，太子殿下正好來了。”

  “他來幹什麽？”

  “太子說，都怪您交了白卷，讓他廢了好大一把力氣才把你弄進書院，說是讓您改日請他去吟月樓喝酒。”

  蕭正九很想踹葉青一腳，他媽的當著鳳溪的麵跟他提吟月樓，他的好形象都被毀了！

  “去他大爺的吟月樓！他就是來特意說這事兒的？”

  “還有，太子殿下說，您進了書院，便去查一個叫孫亦山的學生，好像在韓落之前被殺死的人裏，有個人的身份被查到了，就叫孫亦山，所以太子殿下說，書院若是有這個人，多半是假冒的。”

  “還有別的事兒嗎？沒有幹勁出去。”

  葉青點了點頭，複又搖了搖頭，往蕭正九跟前湊近了幾步，低聲道“還有一件事。”

  蕭正九擰了擰眉頭，嫌棄地將他往後踹了踹，“說，有什麽藏著掖著的！”

  葉青委屈巴巴地往後退了退，摸著被踹得隱隱作痛的膝蓋，說道“太子把您上次給他要的書送了過來。”

  說完一臉壞笑，少爺這可是你讓我說的。

  蕭正九記性不太好，隨口問道“什麽書？”

  說完，心裏一涼。

  臥槽，想起來了！

  “慢著！”

  他趕緊阻攔，但葉青已經麻溜地從懷裏將書掏了出來，一副不知情的樣子，說道“就是這個呀，太子殿下說叫您藏好。”

  那書一拿出來，蕭正九便從座位上一躍而起，一個大步跨到葉青麵前，將那書奪了過來，從袖口裏胡亂一懟。

  “什麽書啊？神神秘秘的，我倒是也想看看。”鳳溪好奇地伸著脖子問道。

  蕭正九把書又往袖子裏塞了塞，方才鬆了口氣，瞎編道“女孩子家家的看不得，都是講戰術的，你看不懂。”

  他抹了把汗，他說的好像也沒毛病，那事可是一場硬仗。

  鳳溪見蕭正九藏著好東西不給他，覺得無趣，罵了句“小氣”，便賭氣回了沉香閣。

  蕭正九見鳳溪離開，才緩緩將那書從袖中拿了出來。

  剛剛匆忙，封皮都被他搞得皺巴巴的，蕭正九拿手掌撫了撫，跟看寶貝似的看著首頁上的幾個大字——《風月心經》。

  嘴角不由得往上一揚。

  轉眼就快到除夕了。

  大夏的官員們沒有寒假，除夕要進宮拜賀，三品以上的官員還要留在宮中參加除夕夜宴，一直到初一早上才能回府，等到了初二，便又正常上朝了。

  清微書院也是一樣，大年初二，榜上的學生就要去書院讀書了。

  鳳溪決定這兩天收拾好東西，除夕便回鳳宅，年一過，就可以直接搬去書院了。

  臨走之前，她先去了紫雲院，和大夫人道了謝。

  大夫人十分不舍地拉了她的手，本是希望她能留下來過年，但除夕當天，她作為皇帝的義妹，也是要入宮赴宴的，無暇顧及其他，便沒再挽留。

  鳳溪回來的時候，小雲正背對著她坐在門檻上，愣愣地看著一個方向。

  鳳溪不明就裏，走上前去拍了拍小雲的肩膀，問道“發什麽呆呢？”

  小雲被嚇了一跳，轉頭見到鳳溪問了聲好，“姑娘。”語氣卻是悶悶的。

  說完雙手托著下巴，又不說話了，看樣子是在生悶氣。

  鳳溪一愣，隨即笑著問道“誰招惹我們家小雲了？”

  小雲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其實就是一小女孩，有些時候總是免不了有些孩子氣，此時她低垂著眼，抿著嘴悶悶不樂的模樣，活像一個和家長置氣又滿臉委屈的小哭包。

  小雲嘟囔著嘴，嘀咕道“姑娘出去過年不帶小雲。姑娘不要小雲了。”

  說著，眼圈都紅了。

  鳳溪明白過來，原來小雲是舍不得她離開將軍府。

  她其實也挺舍不得的。

  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總是要離開的。

  她摸了摸小雲的頭，安慰道“我讓大夫人給你尋個好差事如何？比在我這裏還好。”

  小雲拚命地搖了搖頭，“沒有姑娘的地方哪都不好，小雲想要跟著姑娘，姑娘不要丟下小雲，小雲哪裏都不想去，隻一心想跟著姑娘。”

  她一臉懇求的模樣，真的讓人心疼。

  鳳溪看著她，認真說道“我不過是一個六品官員的妹妹，你跟著我哪有在將軍府好？”

  “跟著姑娘比在將軍府好。姑娘對小雲，和別人對小雲，不一樣。”

  她說著，頓了頓，似是在極力組織著語言，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描述，憋得整個小臉通紅，又急於表達內心所想，最終，還是用最直白的方式，一連串地說道，“別人從來都不會在意小雲，不會給小雲好吃的點心，也不會關心小雲的冷暖，也不會和小雲說這麽多話，”

  她伸出小手，拽了拽鳳溪的衣角，像是拽住了她的衣角，便拽住了她的人一般。

  鳳溪心裏也是舍不得小雲的，她和小雲早已不是單獨的主仆關係了，她不習慣讓人伺候，所以和小雲相處的常態，更多的是朋友關係，互相照顧，互相關心。

  此時小雲一這樣央求，她便更舍不得了。

  清微書院每年的招生不限家世背景，其中有一大部分人是達官貴胄出身，另一部分人則為普通的平民百姓，書院為了讓學生有一個平等的學習氛圍，明文規定，學生是不允許帶女使或者隨從的。

  在書院裏，沒有誰家世更好，隻有誰更優秀。

  小雲不知道她的顧慮，隻想著能跟鳳溪一直住在一起才是好的，一個勁兒地搖頭。

  “姑娘，其實小雲有好多能幹的事情，姑娘都不知道，小雲可以給姑娘做飯做湯，可以把衣服洗得特別幹淨，可以給姑娘梳好看的發髻，隻希望能夠跟在姑娘身邊。”

  鳳溪心裏忽然一陣心酸，“小雲，其實我也不想和你分開，要是能一直不和你分開就好了，隻是書院的規定，你我都改變不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是要分別的。”

  小雲紅了眼圈，哀默半晌，忽然抬起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那——姑娘，小雲哪裏也不去，你要是走了，我就在沉香閣等著你回來，我幫你照看這裏的花花草草，還有富貴兒，給它養的胖胖的。”

  說著，咧開嘴笑了笑。

  聽她這樣說，鳳溪心裏鬆了口氣，也寬慰了不少，拍了拍小雲的肩膀，“小雲，你放心，我將來一定會經常回來看你。”

  小雲重重地點了點頭，又懇求道“那姑娘過年回家的時候，能不能帶著小雲？”

  鳳溪毫不猶豫，“當然，你想去，我肯定要帶你去。”

  小雲雀躍，“太好啦！謝謝姑娘！”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嘴，聊得十分歡快，當晚睡在一張床上，安定而踏實，滿心都是喜悅。

  －－－－－－題外話－－－－－－

  蕭正九在認真研讀《風月心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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