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琰婉一邊走一邊憤憤地罵道，眸中眼淚連連，看到從屋中出來的人是鳳溪，眼淚居然神奇地收了回去。

  “怎麽是你？”她臉色一沉，語氣不善。

  鳳溪沒回答她的話，直接說道“見過慧靈郡主，太子殿下在屋裏呢，暫時應該不讓旁人進去。”

  趙琰婉輕哼一聲，“本郡主才不是旁人。”

  鳳溪也不想多與她交談，隻是聳了慫肩，“那你便去吧。”

  趙琰婉突然得意起來，“原來你是被趕出來了。”

  鳳溪佯裝歎氣，“是啊，郡主，小女隻能告辭了。”

  趙琰婉聽過，冷笑一聲，心滿意足地甩袖走了。

  鳳溪原本就不想與趙琰婉鬥嘴的，爭那麽一兩句的總歸沒什麽意義，自己還窩一肚子的火，倒不如敷衍了事，早點擺脫她的糾纏。

  她把盛了殘食的飯盒放回到廚房，坐著歇了一會兒，算了算時間，覺的太子應該走了，才往回走。

  回來的時候，趙琰婉和太子都不在屋裏。

  鳳溪覺得神清氣爽，好像整個屋子裏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臉上不自覺地就掛了笑容。

  蕭正九看了，覺得詫異，這小丫頭是為了什麽事兒這麽開心？

  鳳溪高興了會兒，問道“少爺，慧靈郡主來過了嗎？”

  “嗯，來過了。”

  “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蕭正九覺得鳳溪問的問題很奇怪，但還是耐著性子答了，“礙手礙腳的，不滾遠點，難道讓老子伺候她？”

  鳳溪噗嗤一笑，“少爺，那我礙手礙腳嗎，要不要也滾遠點？”

  蕭正九露出一個凶神惡煞的表情，“敢走老子剁了你！”

  他這等狠話都說了，鳳溪依然笑嗬嗬地，心裏就是止不住地開心。

  看了眼蕭正九胸前隱隱露出的白色紗布，腦子裏又浮現出蕭正九為她擋刀的情形，當時她嚇得魂都要沒了，此刻回憶起來，竟然有幾分甜蜜。

  果然自古英雄救美最容易獲得美人心。

  一旁的蕭正九一臉懵逼中。

  簡直日了狗了！

  老子受了傷，這小丫頭居然這麽開心？

  蕭正九雖是不解，卻沒和她過多計較，總歸笑起來比不笑好看，兩顆小虎牙一露，可愛喲。

  媽的！

  這丫頭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嗎？

  他又偷偷瞄了幾眼，不料鳳溪笑得更開心了，再不製止，嘴都要咧到後腦勺了！

  “你他媽笑什麽？”蕭正九忍不住了。

  老子這裏掛了彩，你偷偷笑一下，可以，但你特麽這麽肆無忌憚，還笑的這麽陽光燦爛，真的合適嗎！

  鳳溪聞言，回過神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然後逐漸消失。

  剛剛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都沒意識到自己居然笑得這麽開心。

  簡直太丟臉了。

  有種少女的小心思被發現了的感覺，急忙掩飾，“沒、沒什麽。”

  鳳溪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沉吟片刻，小聲說道“少爺，謝謝你昨天救了我。”

  蕭正九輕哼一聲，帶著點小驕傲，“老子不救你誰救你？”

  也隻能老子來救！

  說著，渴了，蕭正九拿起茶壺正要倒水。

  鳳溪急忙小步湊了過來，柔聲道“少爺您手不方便，您歇著，我給你倒。”

  蕭正九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又道“給老子揉揉腿。”

  “好嘞，”鳳溪百依百順，繞到他腿邊，剛俯下身子，腰間就被一個大手給攬了過去。

  “把褲子脫了。”蕭正九把她往懷裏攬了攬。

  鳳溪有些懵逼下巴半天沒合上。

  她沒聽錯吧，現在耍流氓都這麽理直氣壯的了嗎？

  蕭正九見她愣著不動，說道“給老子看看你的腿傷。”

  “哦，”鳳溪抹了把汗，差點誤會了。

  “都好了，不用看了。”

  蕭正九在她腰間掐了一把，害什麽臊？

  “老子的你都看過了，看看你的腿怎麽就不行了？”

  鳳溪聽了雙頰漲紅，氣急敗壞地脫口而出“我啥時候看過你的了？”

  說完，傻了。

  臥槽，我剛剛說了啥？

  不，這不是我說的。

  這真的不是我說的。

  剛剛我的嘴一定是被人控製了。

  那個字她真不知道是啥意思

  蕭正九沒皮沒臉不害臊，她可是好人家的閨女。

  此時此刻，鳳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蕭正九卻是沒起什麽波浪，一臉認真地反問“洗澡的時候沒看到嗎？”

  鳳溪哪還有心情回答他！

  羞都羞死了好嗎！

  “少爺，你剛剛吃飽了嗎，要不我給你去廚房端些點心來。”

  說完，沒等蕭正九回答，鳳溪便溜了。

  再不溜，臉都要被丟光啦！

  蕭正九百無聊賴地喝了口茶，嘴裏苦心裏也苦。

  看看都不行了，這日子得特麽忍到什麽時候？！

  鳳溪懷疑蕭正九就是個造血機器，出事那天明明流了那麽多血，不出三日，整個人便又恢複了元氣。

  很快到了臘月二十，書院的大考之日。

  考試當日，鳳溪拎了她的小箱籠在開考前半個時辰就去了考場外候著。

  小雲一路陪著她，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倒像是自己要參加考試似的。

  她一大早就將鳳溪從床上拉了起來，嘴裏一直叨叨著，“姑娘再不過去，可就晚了，入不了考場了。”

  鳳溪忽然就覺得小雲當老媽子的潛力十足，她本來輕鬆的心情生生被她糾得緊張了起來。

  到了考場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三五成群地火熱聊著些什麽，鳳溪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候場。

  離入場時間隻剩十分鍾的時候，鳳溪拎了箱籠。

  老遠就聽見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聲音漸近，鳳溪抬頭一看，竟然是蕭正九來了。

  蕭正九直接到了鳳溪跟前，停下。

  鳳溪朝他笑了笑，“少爺，你怎麽來了？”

  本以為蕭正九是心裏放心不下，特意跟她來的。

  但說話間，葉青也從後麵跟了上來，手裏還提了個和鳳溪一樣的同款小箱籠，遞給蕭正九，道“少爺，加油哦。”

  鳳溪詫異了一會兒，方才明白過來，吃驚問道“少爺，你也來考書院？”

  蕭正九翻身下馬，“老子不能考？”

  “能，但你考書院做什麽？”

  蕭正九接過箱籠，邊往考場走去，邊一本正經道，“和你一樣。”

  鳳溪小跑了兩步，跟緊了他，心裏猜著蕭正九來考書院莫不是想要和她一起？

  噫真膩歪！

  正走著，聽到有同來參加考試的女子，在身後竊竊私語。

  “咦？那不是謝大人嗎？”

  “果然，真的是謝大人，謝大人怎麽也來考書院了？”

  鳳溪抬眸，朝著她們看的方向望去。

  謝重霄緩緩從一馬車上下來，不疾不徐地往考場走去，手裏居然也提了一個箱籠。

  怎麽今日這般熱鬧，都湊到清微書院了？

  “我聽說謝大人被罷了官，謝老爺才允許他來考清微書院的。”後頭的女子又說道。

  “天啊，謝大人人那麽好，怎麽會被罷官？”

  “也不知道謝大人從哪裏弄來了好些個阿貓阿狗的，咬壞了應天府的卷宗，因此被人參了一本，這才被罷了官。”

  “喲，定是有人看謝大人心善，把阿貓阿狗托付給了他，那人真是惹人嫌。”說話的女子翻了個白眼。

  再將目光移到謝重霄身上，其中仰慕之情都泛濫成河了。

  不過謝重霄此人，確實是另盛京城裏無數少女心馳神往的京城三少之首。

  從前蕭正九排在首位，不過後來因蕭正九言行舉止太過作死，所以硬生生將自己作出了榜首之位。

  眼下花癡少女話題已經嚴重跑偏，從謝重霄的仰慕會儼然成了害謝重霄丟官之人的批鬥會。

  實在是巧了。

  她們口中惹人嫌的那人，正是鳳溪。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眼下事情關己了，還眼中涉及到了名譽問題，鳳溪決定笑笑地製止一下。

  “我倒覺得”她湊近了，一臉淡然道，“倒是應該感謝那給謝大人添了麻煩之人呢。”

  話剛出口，立刻遭到了質疑，“你這怎麽說話的？”

  鳳溪立覺敵意襲來，也不怒，繼續心平氣和道“要不是你們口中所說之人，咱還能見到謝大人來考書院嗎？若是今日一考再入了書院能和謝大人成為同窗，豈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麵前的兩名女子頓時覺得鳳溪此話有理，仿佛打開了人生中的另一扇窗，心情瞬時舒暢了許多。

  鳳溪嘻笑兩聲，道了聲告辭，小快步追上了蕭正九，不想劈頭就被一句嗆。

  “幸事幸事，幸你媽的事！”

  蕭正九黑臉無敵，狠狠看了鳳溪一眼，兀自進了考場。

  鳳溪拍了拍腦袋，忘了蕭正九這貨還在一邊呢！

  這貨耳朵咋就這麽賊呢？

  她孤獨地走進去，交了推薦書，司考官又查驗了所帶的物品，便分發給了鳳溪考牌。

  為了防止考生作弊，書院的考試都設有單獨的隔間，用竹篾製成的屏風擋著，鳳溪按照考牌上的號碼到了自己的位置。

  拿到考卷後，她還是有些吃驚的。

  這是一道策論題，題目叫做論平成王繼位。

  這幾個字一入眼，鳳溪就吸了口涼氣。

  平成王，乃是當今聖上還是王爺時候的封號。先帝鴻嘉皇帝去世，平成王奪位，成為現在的元成帝，皇帝居然把自己的這番事跡出成考題讓人大發議論，可見其真是用心良苦。

  就衝這一點，已經是好多皇帝都做不到的了。

  清微書院每年的考試試題，都會交由皇上親自過目，今年的題目乃是升級版，不是過目，而是皇帝親自出題，結果便是來了這麽一道題。

  但是！

  這是一道送命題。

  此題無非有兩種答案一褒一貶。

  隻是兩個答案，你敢寫哪個？

  誇獎一番吧，人家會說，篡位的人你都擁護，你的一顆赤膽忠心呢？以後若是還有其他人有謀朝篡位之心，你是不是也要擁護？

  痛斥一番吧，你脖子上那玩意兒還想不想要了？

  敢指責當今聖上？

  這跟敢於直言進諫可是兩碼事兒，皇帝犯點小錯誤你及時指正那是忠言逆耳，指責皇帝篡位奪權，這可是涉及皇帝名譽的大事。

  哪個皇帝不在乎自己的身後名？從題目裏的幾個字，“平成王繼位”而不是“平成王奪位”就能夠看得出，皇帝還是有點私心的。

  他雖然讓你對此事自由評價，但並不是真正的毫無顧忌。

  給你自由評價的權利了，但後果怎麽樣，我可沒說。要殺要剮，還是老子說了算！

  所以，你若往皇帝頭上扣屎盆子？清微書院能不能考上便是另一回事了，還是回家好好想想該怎麽保命吧。

  鳳溪盯著這道題，琢磨了半晌，最終提筆決定，此題的正確答法是答非所問。

  這答非所問裏麵也有門道，並不是讓你寫的驢唇不對馬嘴，而是你讓我評論，好呀，我不說你對，也不說你錯。

  自古成者王敗者寇，誰對誰錯、誰是誰非，均不能一概而論。

  所以，鳳溪洋洋寫下幾行大字。

  大體的意思便是平成王乃鴻嘉皇帝手足，理應為皇室繼承人選，自即位以來，平邊境，推新政，興水利，勸課農桑，實行科舉，提倡節儉，可謂治國有方，雖即位過程艱難，但亦出於國家大義。

  總歸就是對元成帝的政績進行肯定。

  而接下來幾句，則是源於皇帝出此題的目的。

  皇帝為什麽要出這個題目，鳳溪心裏隱隱能猜到幾分。

  元成帝剛剛即位時，年輕氣盛，左右已經手握了大權，其他人怎麽說便讓他們說去吧，反正他是皇帝他最大，你心裏再不服，忍著！不還是得聽我的？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愈漸年邁，人老了，便愈發在意起自己的名譽，從前不在意的，現在也越來越在意了，生怕受到後人詬病。

  所以他需要找一個解決辦法，讓自己成為一個沒有任何汙點的明君。

  近來昭和遺黨漸漸嶄露頭角，讓元成帝愈發不安，他想除掉昭和太子及其遺黨，又不想落人口舌。

  昭和太子是皇帝的親侄子，若是大張旗鼓追查昭和太子的下落，太冷血無情。所以隻能暗地裏找，然後斬草除根。

  元成帝腦殼疼。

  源於此，鳳溪給出的建議便是，對於先昭和太子，不必暗中探查，而是昭告天下，極力尋找其下落，對於提供線索的人賞重金。

  當然，是正大光明地尋找，而不是追殺。

  追查的目的也要改成昭和太子於十六年前被賊人搶走，不知所蹤，陛下思侄心切，望其歸宗，所以才尋人追查。

  若是承蒙天恩，真能找回昭和太子，便將皇位傳之，以表誠心。

  這一昭告一出，天下人誰還不承認皇帝乃是一代仁君？

  既得了一世英名，又方便了尋找先昭和太子，一箭雙雕。

  但，若那昭和太子真的出來，難不成真要把皇位讓給他？

  答勿要擔心，昭和太子若真有點腦子，自然不敢出來。

  出來便是送死。

  誰還真把皇位讓給你咋地？

  隨便找個機會把你弄死，再隨便編個理由昭告天下，皇位將來還是要傳給老子親兒子的。

  鳳溪隻寫了一頁紙，然後瀟灑交卷。

  先對政績進行肯定，再出良策。

  唉，書院若是再不錄取她，簡直虧大發了。

  至於這個良策，為何她能想出來，皇帝卻沒有。

  大概是因為時機問題。

  這個計策隻在十六年後才好使。

  十六年前皇帝踐祚初始，從封地殺入京城，勢力單薄，好多事情都沒有機會。可這十六年間，他有越來越多的心腹，在京城的權勢也逐漸穩固，想要做什麽事，自然方便多了。

  鳳溪交卷往外走，正好有一隻喜鵲在頭頂的樹枝上叫了幾聲，她心情大悅，覺得這是好事。

  蕭正九居然比她出來的還要早些，鳳溪見他麵色不錯，應該是發揮得很好，便隨意問了一句，“少爺，那題你怎麽答的？”

  兩人一同往外走著，蕭正九如實回答，“沒寫。”

  鳳溪聞言一愣，“什麽叫沒寫？莫不是交了白卷。”

  蕭正九風輕雲淡地“嗯”了一聲，沒寫自然是交了白卷。

  鳳溪看到蕭正九點頭，悲戚地看了他一眼。

  這什麽年頭了，怎麽還有交白卷的傻子？

  寫個大夏繁榮昌盛、千秋萬代也總比交白卷要好呀。

  再不濟，總得寫個“解”吧

  “呃沒事，大不了明年再來。”鳳溪安慰了一句，說完方覺得，自己這麽認真地安慰對方，對方卻跟個沒事人似的，臉上就是“老子最優秀”幾個大字。

  鳳溪頓悟，“少爺你是不是騙我！”

  蕭正九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

  他就是沒寫啊，這破題讓他怎麽寫？

  無非就是誇一誇當今聖上的政績，那，誇什麽？

  皇帝嘛，精通用人之道而已。

  平邊境是他和他老爹平的，推新政和興修水利是太子那狗東西搞出來的，至於推科舉嘛，是謝重霄他老爹大力推進的，一想到謝重霄當日和鳳溪那丫頭一同去了留月樓，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想讓老子誇他爹？

  做夢去吧！

  所以幹脆就不寫。正好手疼胳膊疼，懶得寫字得很。

  鳳溪沒得到回應，也沒再去問，畢竟蕭正九也是要麵子的，這種事，她懂。

  －－－－－－題外話－－－－－－

  鳳溪一出生，皇帝就是元成帝，所以她對篡位過程中的血腥並不能感同身受，此時隻是為了答題而答題。後續在經曆了一些事以後，她的認知才會有所轉變。

  元成帝篡位的事在後麵也會詳細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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