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哽咽著，說話的聲音愈發地小。

  鳳溪不為所動，靜靜道，

  “什麽叫髒了？要髒也是那賀老三髒，那些個閑言碎語別去聽就是了，咱不還是活的好好的？不光要活的好好的，別人越是笑我，我就越是要給自己爭口氣！”

  “你不覺得我髒？”

  春音詫異道。

  鳳溪認真地回答，“不覺得。”

  春音不信，“你騙我。”

  徐碧雲上前一步，“騙你作甚？我也不覺得你髒。錯的又不是你，是那賀老三，憑什麽你來背負這謾罵淩辱？”

  “碧雲說的有道理，錯不在你，你不要妄自菲薄，忘掉不好的事，重新開始吧。”

  春音冷笑一聲，“怎麽重新開始，我隻是覺得好不公平，明明是他賀老三錯了，卻沒有人責怪他，羞辱他，受了這一切的，反倒是我，為什麽？！”

  鳳溪聞言，心中動容。

  之前徐碧雲和她說過，說這個世界對女人太苛刻了。

  她當時覺得不全然是對的，現在又覺得，這句話雖不全對，但道理卻是有那麽幾分。

  就像春音，若是同樣的事發生在男人身上，起碼他還有翻身的機會。

  但對於女人來說，便是死路一條。

  她幽深的眸中閃過一絲冰冷，或明或暗，仿若寒夜裏的星火。

  “這個世界上好多事情根本就談不得什麽公平不公平，就算不公平的事發生在你身上，你也要懂得愛惜自己，人還活著就有希望，誰知道將來會是什麽樣？你這麽早就把自己的將來扼殺掉，那才是對你的不公平，這是傻子的做法！”

  春音抬頭，眸中閃過一絲驚色。

  她看了一眼鳳溪，其中是說不出的神情，複又垂眸，半晌，終於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所以賀老三今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早知道他會來，才埋伏在這裏，想要殺了他然後自盡？”鳳溪問道。

  春音還哽咽著嗓子，說道“嗯，這賀老三幾乎每日都要來一次。”

  “他怎麽進來的？”

  “這浣衣坊地偏人少，隻有一個侍衛看守，賀老三買通了侍衛，每天直接翻牆進來。”

  鳳溪蹙眉，我靠這賀老三這麽囂張的嗎？

  將軍府是什麽地方，他居然覺得買通一個侍衛就能隨意翻將軍府的牆頭了？

  這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虧得浣衣坊地偏人少，賀老三都是趁著快要入夜時，才悄悄從牆頭翻進來，去到春音房間，來了幾次都沒被發現，於是愈發膽大起來，從前是隔三天一來，現在幾乎每天都來一次。

  浣衣坊雖然也有其他的婢女，但都不願意和春音同住一個房間，春音居然因禍得福地一人享受著一整間房的豪華待遇，卻沒想到最後是便宜了賀老三，禍福相伴。

  “大爺的！這賀老三真不是東西！”

  鳳溪實在是忍不住了，上去直接踹了賀老三兩腳。

  徐碧雲嚇壞了，趕緊上去攔著，“可別把人給踢醒了，咱仨加一塊都不一定能打得過這賀老三。”

  鳳溪和徐碧雲都為春音打抱不平，不料春音卻搖了搖頭，“倒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這幾次，賀老三都沒動我。”

  “啊？”

  “沒、沒？”

  呃想想也是，賀老三再缺德，也不至於敢在將軍府把人給睡了。

  “那賀老三來、來幹嘛了？”徐碧雲問。

  春音頓了頓，恨意又湧上心頭，“自然是來騷擾我！他這種人能來幹嘛，雖然這次沒做什麽出格之事，但心裏還是想著的！”

  鳳溪鬆了一口氣，“沒動你就好，要是賀老三那麽囂張，今日就算不殺他，也不能輕易放過他！”

  徐碧雲點頭，“對！非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說罷，還揮了揮拳頭。

  “小溪，這賀老三我們怎麽辦？”徐碧雲問。

  鳳溪尋思了一會兒，說道“這天太冷了，不如我們先回屋去說吧，這賀老三，從側門扔出去就是了，讓他在大街上睡一晚。”

  “啊？那人不得凍出病來？”徐碧雲麵露猶豫。

  “不行！”春音先一步反駁道，“可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

  鳳溪“那你說怎麽辦？不如我們把他綁了，明日就去報官，把他交給官府？左右你不能現在私自要了他的命。”

  春音搖搖頭，“報官還是不要了，我一小小的下人，怎麽可能打贏官司？再說，這醜事我可不想弄得人盡皆知，我現在隻想讓這賀老三別再來騷擾我了，若是他以後一直來，我該怎麽辦啊？”

  “小溪，你幫幫我吧，聽說大夫人讓你搬去了沉香閣，我能不能去你的沉香閣住兩天？我怕賀老三還會來找我。”

  沒等鳳溪說話，春音便上去拉住鳳溪的衣袖不放，她知道自己這番話定會讓鳳溪為難。

  畢竟自己從前對鳳溪各種呼來喝去，態度不是很好，還曾經害過她一次，現在又指望鳳溪幫她，有點異想天開。

  可是她還有什麽辦法嗎？

  她就算是耍無賴，被人各種嫌棄，也隻能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鳳溪不是不想答應，隻是覺得有趣。

  自從她去了沉香閣，怎麽誰都想和她住一塊？

  拿她這裏當客棧了？

  客棧還得交銀子呐！

  徐碧雲在一旁提醒，“小溪，你若是答應了，就算不是引火燒身？也應該算是引狼入室了吧。”

  春音連連搖頭，“我絕對不會害你，我發誓！不然剛剛賀老三把你認成是我的時候，我就不會打暈他了！”

  鳳溪這點可以肯定。

  那一板磚拍的，當真是半點都沒有猶豫。

  “先回沉香閣好了。”

  春音感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鳳溪點頭。

  徐碧雲歎了口氣，無奈道，“那便走吧。”

  “誒——先把賀老三扔出去。”

  鳳溪輕飄飄道，說罷擼起袖子。

  往外拖的時候，賀老三懷中還掉落出來一個紙包。

  “什麽東西？怎麽還有一塊胡餅？”

  “真是個吃貨！”春音罵了一句。

  徐碧雲和春音一起來幫忙，三人暫時組成渣男的搬運工。

  賀老三悲催地在地上摩擦，然後被無情地扔在無人的大街上，任冷風在耳邊呼嘯。

  鳳溪‘砰’地一聲把門關上，轉身間，忽然想起自從進門就沒看見小雲的身影，疑惑問道“對了，小雲呢？”

  春音搖搖頭，“什麽小雲？”

  “你有沒看見一個穿了淺綠色衣服，十三四歲模樣的小丫頭？”

  春音不知情，“沒看見。”

  鳳溪蹙眉，心裏有些擔憂，忙轉身往沉香閣走去。

  到了沉香閣，剛一進門，鳳溪便看到一個人影朝她跑過來，一身淺綠，正是小雲沒錯。

  小雲徑直跑到鳳溪跟前，五官擰在了一塊，滿臉的委屈，見到鳳溪跟見到救星一般。

  “姑娘，您可是回來了。”

  鳳溪見她臉色不好，跟受了欺負一般，急忙問道“怎麽了小雲，可是出了什麽事？”

  小雲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院子外的那棵槐樹，“那個人不讓我出去。”

  “誰呀？”鳳溪轉過頭去，尋著小雲手指著的方向看去。

  “葉青？”鳳溪脫口而出，瞬間明白了，“葉青！你下來！”

  葉青從書上輕盈地一躍而下，走到鳳溪麵前敷衍地行了一禮，“鳳姑娘，回來了？”

  “你是不是欺負小雲了？”

  葉青若無其事道，“我欺負她作甚？”

  小雲拉了拉鳳溪的一角，弱弱說道，“是少爺說的，說不讓我去給你開門。”

  葉青攤了攤手，跟著附和，“可不關我的事，我隻是奉少爺之命，看著小雲不讓她出去罷了。”

  說完，還一臉得意地看了小雲一眼。

  小雲一張小臉氣的通紅，狠狠瞪向葉青。

  鳳溪在屋子裏望了一圈兒，沒人。“蕭正九他人呢？”

  “呃少爺被召進宮了，讓我留下來盯著這裏，嘿嘿。”葉青撓了撓頭。

  “這麽晚了怎麽還要進宮？算了，不管他。”

  鳳溪擺擺手，一臉不屑。

  葉青驚呆了。

  這丫頭這麽冷血無情的嗎？

  虧得少爺在這裏幹坐著等了半天！還帶了小甜餅過來！

  先替少爺默哀三秒。

  “少爺臨走之前說，把府裏的門都看死，下次你若是再不知會他私自跑出府去，他便連府裏的狗洞也都給堵了。”

  葉青說完，嬉笑著撓了撓頭，又故作一副驚訝的樣子，問道“對了，鳳姑娘是怎麽進來的，不會真鑽了狗洞吧？”

  鳳溪看著他那欠扁的表情，極為想上去狠狠揍一頓，“你管我怎麽進來的！今天本姑娘累得慌，不想打人，趕緊走！”

  葉青挑了挑眉毛，罷了，反正現在鳳溪回來了，他的任務也完成了，該回去向少爺稟報了。

  他拱手告退，臨走前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氣鼓鼓的小雲。

  這丫頭，真有趣。

  小雲怒著嘴，恨恨地朝門口望了一眼，複又轉身，愧疚地低了頭，“小雲沒能去給姑娘開門，請姑娘責罰。”

  鳳溪拍了拍小雲的肩膀，“責罰什麽呀，又不是你的錯。”

  小雲搖搖頭，提高了些音量，堅持道“是小雲的錯。”

  鳳溪知道小雲一根筋，寵溺地摸了摸小雲的頭，說道“那便罰你，去沏壺熱茶來好了。”

  小雲如釋重負地點點頭，“是，姑娘，我這就去。”

  說完，便歡喜地沏茶去了。

  屋中覺得幾人坐下來，圍在炭火爐旁烤了烤火。

  徐碧雲問“春音，你怎麽不去把賀老三騷擾你的事告訴大夫人？”

  春音悲戚地搖了搖頭，“如今我是還怕笑話鬧得不夠大嗎？本來就是一個下人，髒了身子，還是個罪奴，怎麽可能再見到大夫人，而且，我也沒臉再見夫人。再說了，我就算告訴了夫人，也沒用的，那賀老三好歹也是有官職在身的，再加上我又於他，他想要娶我一個下人過門，沒人會攔著，若是大夫人知道了，多半也是會答應的。”

  話畢，鳳溪和徐碧雲大眼瞪小眼，兩臉懵逼中。

  “春音，你說賀老三，他想娶你？”鳳溪問。

  春音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似乎極為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鳳溪道“那若是賀老三真心想娶你，你願意嫁給他嗎？”

  春音使勁兒搖了搖頭，“我、我寧願在將軍府將一輩子粗使丫頭，也不嫁給那個禽獸！”

  鳳溪拍了拍春音的肩膀，“有誌氣！”

  徐碧雲若有所思道“可是，我怎麽覺得，他願意娶你，也是件好事。”

  “什麽好事？”鳳溪皺眉，“那賀老三就是個強奸犯，這是強奪豪取。”

  她心裏輕歎一聲，這事兒確實有點愁人了。

  賀老三想娶，便表示人家願意負責，屆時眾人隻會覺得，春音再不嫁賀老三便是不識好歹，連徐碧雲都這麽覺得，恐怕大環境下人們的思想慣性難以左右。

  徐碧雲站起身，拿了自己的物件，聲音裏帶著一絲慵懶，“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說著，她給鳳溪遞了個眼神，鳳溪會意，“我送你。”

  兩人走到門口，徐碧雲小聲說道“你真打算幫她？她從前對你可不太好。”

  鳳溪表情嚴肅，“人總有落魄的時候，你伸手拉她一把，她便能記著你的好，而且你之前不是說，女人活在這世上不容易嗎，所以，咱們女人，也沒必要一直互相為難。”

  “行吧，”徐碧雲點點頭，“不過你怎麽幫她？打官司？就算贏了，也不過是落下點銀子，春音這一輩子也就隻能這樣了。”

  “我就是覺得生氣，不想便宜了賀老三。”

  “你生氣又有什麽用？能真的幫得到春音嗎？”

  這句話倒是點醒了鳳溪，她默了片刻，輕歎一聲，“是我有點不冷靜了，先看看再說吧，總歸現在是春音不願意，我們也不能亂點鴛鴦譜。”

  “嗯，再看看吧。”

  徐碧雲說完，便離開了。

  當天夜裏。

  鳳溪睡到一半，忽覺有人在推搡她。

  “姑娘~姑娘~”

  她揉了揉睡眼，朦朧中軟聲道“小雲啊，大半夜的什麽事兒啊？”

  “姑娘，我剛剛看到春音抱了個毯子出去了。”

  “嗯”沒反應。

  “姑娘~”

  小雲又喊了一句，見鳳溪隻是翻了個身，睡意正濃，便作罷，剛想要走，鳳溪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你剛說春音出去了？還抱了個毯子？”

  鳳溪整個人瞬時打起精神坐了起來，小雲嚇了一跳，愣愣地點了點頭。

  若隻是起夜，抱個毯子作甚？鳳溪急忙穿了衣服鞋子，“什麽時候出去的，往哪邊了？”

  “剛出去我就來告訴您了，像是往西邊去了。”

  －－－－－－題外話－－－－－－

  蕭正九我好幾章沒出來了，我要加戲！

  作者明天再說。

  蕭正九不要，我就要今天！

  作者聽話。

  蕭正九我不！

  作者不聽話後麵刪吻戲。

  蕭正九明天記得加戲，我先睡了，晚安哦。

  。